第158章 第158章

    魏无羡听到江澄又接着教训金凌:“所以现在呢?抓到什么东西了?你小叔送你的黑鬃灵犬呢?”

    魏无羡想着,“肯定是被蓝湛赶到不知道哪个旮旯里去了。”

    魏无羡刚这样想着,就听到了离自己很近的地方传来了熟悉的丝丝哈哈动物喘息的声音。魏无羡的脸僵硬的一点一点的将头偏到声音发出的地方,江澄说的那只黑鬃灵犬,就在他的脚边哧哧的喘着气,用很乖巧的眼神看着他。

    可是任是这狗再乖巧,它也是只狗,对于怕狗的人来说,这种生物是永远不可能变得可爱的。魏无羡勃然色变,已经来不及思考江澄他们就在不远处,出去可能就会和他们打个照面的问题。

    他的腿不由自主地自发而动,带着他的身体跑到了大路上。而他这么一冲,恰好把自己送到了江澄和云梦江氏一行人的面前。

    两两相觑,江澄和魏无羡却意外的产生了相同的想法:冤家路窄。

    不过一个人是想着如何逃脱,另一个则想的则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魏无羡尴尬的冲江澄笑一笑,佯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接着默默准备逃跑。

    然而才刚刚跑出去几步,只听滋滋电声作响,一段紫色的电流如毒蛇一般蹿缠上了他的小腿。一阵酥麻痛痒自下而上流遍全身,又被往后一拽,当即倒地。

    就在他倒地的瞬间,十数把剑齐刷刷的对准了他,似乎他动一下就能让他感受到什么叫千疮百孔一样。

    魏无羡想活命那就一动也不敢动,看着江澄步步紧逼走到自己的面前,声音中满是威胁道:“你是自己把面具摘了,还是我再用紫电抽你一次?”

    江澄手腕上的紫电还滋滋地冒着电光,在这再明显不过的威胁之下,魏无羡也只能摘掉面具,露出那副让江澄熟悉到恨之欲其死的脸。

    紧接着,就是自然而然的,胸口一紧,被人拎着衣服后领提了起来。

    江澄提着他,走了几步,走到最近的一家店门前,踹开了已经插上一半的门板。

    店家原本已经快打烊,忽然见有个衣容贵丽、神情不善的俊美青年踢门走了进来,手里还提着一个人,仿佛要在这里当堂把人开膛剖腹的架势,吓得不敢作声。

    一名门生上来对他低声几句交代,塞了银子,他忙躲进后堂,再不出来。无需交代,数名江氏门生须臾便散了开来,里里外外,将这家店围得水泄不通。金凌站在一旁,眼底尽是欲言又止和惊疑不定。

    江澄恶狠狠地对他道:“待会儿再收拾你,给我在这儿呆着!”

    自记事以来,金凌从没在江澄脸上见过这种神情。他这位年纪轻轻便独掌仙门望族云梦江氏的舅舅,常年都是冷厉阴沉的,出口既不肯留情,也不愿积德。

    而此时的他,虽然在竭力压制多余的表情,眼睛却亮得可怕。那张永远都写满傲慢和嘲讽、满面阴霾的脸,仿佛每一处都鲜明了起来,竟然难以判断,到底是咬牙切齿,是恨入骨髓,还是欣喜若狂。

    江澄又道:“把你的狗借我用用。”

    金凌从愣怔中回神,迟疑了一下,江澄两道如电般凌厉的目光扫来,他这才吹了一声哨子。

    黑鬃灵犬三步蹿了过去,魏无羡浑身僵硬得犹如一块铁板,只能任由人单手拖着他,一步一步地走。

    江澄找到一间空房,便将手里的魏无羡扔了进去。房门在他身后关上,那条黑鬃灵犬跟了进来,坐在门边。魏无羡两眼都紧紧盯着它,防备它下一刻就扑过来。

    回想方才短短一段时间内是如何受制于人的,心道江澄对该怎么治他真是了若指掌。江澄则慢慢坐到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半晌,两厢静默无言。这杯茶热气腾腾,他还没有喝一口,忽然把它狠狠摔到地上。

    江澄咬着牙,恶狠狠道:“你就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对面一张巨大的狗脸,魏无羡又使劲把自己往椅子里塞了塞,诚恳的对江澄道:“我真的不知道要对你说什么。”

    然而魏无羡的诚恳并没有打动盛怒的江澄,江澄磨了磨牙,:“你还真是不知悔改。”

    这二人当年一起长大的时候,一个嘴毒,一个吃不得亏,经常一言不合就相互嘲讽,好像是多年的仇家一样,魏无羡一时不注意,反唇相讥的话就已经说出了口。“你才是毫无长进!”

    魏无羡这话更是让江澄气的几乎面目狰狞,“好,那倒是看看,究竟毫无长进的人是谁!”

    话音一落,他一拍桌子,那只蹲在魏无羡面前一动不动的黑鬃灵犬突然站起身来向着魏无羡的方向靠近了一些。

    同处一室已经让魏无羡浑身冷汗,眼看着这条半人多高、獠牙外露、尖耳利目的恶犬瞬间近在咫尺,耳边都是它低低的咆哮,他从脚底到头顶都阵阵发麻。幼时流浪的许多事他都已记不清楚,唯一记得的,便是被一路追赶的恐慌、犬齿利爪刺入肉里的钻心疼痛。那时根埋在心底的畏惧,无论如何也无法克服、无法淡化。

    忽然,江澄侧目道:“你刚才在叫谁?”

    江澄站起身来,一步一步逼近魏无羡,手腕上的紫电电光四起,昭示着其主人此刻翻涌的怒火。

    “你还敢在我面前提她?也对,你这个夷陵老祖向来不懂避讳,不管那蓝三姑娘究竟是正道还是邪道,你倒是一如既往一以贯之啊!”

    江澄扭过头去不再看魏无羡,冷哼了一声道:“这么多年了,亏你还记着她,可是人家倒是和含光君恩恩爱爱好不快活!”

    “那蓝阮和蓝忘机已经双宿双栖了,竟然还不忘护着你,倒也是稀奇。不过也不一定是在护着你,说不得是和救了你的人进行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地下交易。”

    这话也不知道是替魏无羡打抱不平,还是单纯的看蓝阮不过眼,总之那股子怨气都快能将屋顶掀翻了。

    江澄言语刻毒,几乎句句意有所指,不管是蓝阮,蓝忘机还是魏无羡,三个人一个也没有逃过。

    魏无羡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便愤怒的阻止道:“江澄,你注意言辞!”

    “我从来不注意这些,难道你忘了吗?”

    魏无羡嘲讽道:“那倒也是!”

    江澄冷哼一声道:“你还有脸让我注意言辞?那日在大梵山上,你对金凌,有没有注意言辞?”

    魏无羡听到这句话,表情立刻僵在了脸上。

    江澄反将一军,堵住了魏无羡的嘴,又继续攻城略地,接着道:“‘有娘生没娘养’,你骂的好,你真会骂!金凌今天这样被人戳脊梁骨,都是拜你所赐!你老人家贵人多忘事,忘了自己说过的话,忘了自己发过的誓,可是你不要忘了,他的父亲是因谁而死,他的母亲有时因谁下落不明的!”

    魏无羡猛地抬头吼道:“我没有,我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什么?只是什么他也说不出来,因为事实如此,他的父母确实是因他一死一失踪,那句“有娘生没娘养”也确实是出自他口。即便是想说,他只是没有认出那是金凌,如果他知道那是金凌的话,他如何会说出那样诛心的话来?

    可是那些话又有什么意义,一切都无法挽回。无论是死去的金子轩,多年下落不明的江厌离,还是他在金凌心上戳下的伤疤,都没有机会倒回去让他挽回了。

    “说不出来了?没关系,你可以和我回莲花坞,跪在我母亲的面前慢慢说。”

    “谁不想回莲花坞啊,我做梦都想回莲花坞。”

    可是不是现在的莲花坞,不是这个面目全非的莲花坞,江澄也不是如今这个样子,尖酸刻薄,每一句话都恨不得让它变成毒液,将听话的人戳个千疮百孔。不该是这个样子的。

    江澄不耐烦道:“你在那儿叽叽咕咕的嘀咕些什么呢?”

    江澄忽而又问道:“他在哪里?”

    “谁?”

    “温宁呢?他在哪里?”

    魏无羡摇摇头,“我不知道。”

    江澄见魏无羡这个态度,心中恼怒更胜,语气更加古怪起来:“你养的狗,你会不知道?你觉得我会信吗?”

    魏无羡无心于他纠缠,只回到:“我不管你信不信,我是真的不知道他在哪儿。”

    “好,那那日在大梵山,那么多人看到你和他在一起。蓝琬琰说温宁是她召出来的,你觉得我会信吗?”

    魏无羡反问道:“江澄,都过了这么久了,你还这么恨他吗?”

    恨吗?怎么可能不恨?

    说好三个人永远在一起的,因为温宁,害的他的姐夫暴毙,害得他的姐姐不知所踪,害得他再也没有了亲人,害的金凌,只能像个孤儿一样长大,当面尊敬,背后却都像魏无羡说的那句话一样嘲讽他,“有娘生没娘养”。这些都拜谁所赐?

    可是单纯的恨吗?

    江澄和温情互相折磨,又互相同情,两人都是失去了所有亲人,像是行尸走肉一样孤孤单单的游荡在这世上,仿佛被上天抛弃的亡魂一般的存在。

    温宁回来了,温情这么多年以来头一次像是灵魂重新回到身体里一样,和他说话,向他询问温宁的情况。灵魂重新将只有腐烂的血肉的躯体注满,江澄头一次感觉到,原来是这个样子的。

    他同温情一样。他又何尝不是如此,像一个无家可归的人一样,漂泊在这世上,能诉说心事的只有父母的灵位。

    温情的灵魂回来了,仿佛是有了希望一样,未来的某一天,他也可以拥有灵魂,能够完完整整的存在在这个世界上。

    所以他才会那么急切的想知道温宁的下落,他对温宁或许是恨,可是温宁是温情的药,也是他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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