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纲吉似乎要躲开自己，骸眼疾手快地扣住他的手腕, 想要往自己的兜里揣, 结果发现为了演戏更逼真些, 他们都换上了异世界的贫民的粗布衣服，这些衣服是没有裤兜的。
没办法, 他只好把手垂在身侧, 仍牵着纲吉的手。
“嗯？”骸偏头看看他, “难道你觉得我做的有哪里不对？”
“……没。”纲吉摇摇头，小声地跟他说，“其实我也认为这是他们应有的惩罚。”
“那你还躲什么？”
“我就是……就是……”就是觉得你好像有点凶残。可纲吉又不敢把这话说出来, 毕竟骸也是为了帮自己出口气而已, 何况虽然这个办法凶残了点，但纲吉意外的并没有很大愧疚感, 反而还有点隐约的痛快。
完了，不知道是不是跟骸混的时间久了, 连他的性格都变得有些恶劣了。
里包恩要是知道的话……算了, 里包恩自己就挺凶残的，他说不定还会鼓掌庆祝自己终于不再那么天真，还会骸颁发一朵小红花。
不过骸其实早就看穿他的想法，也并不是真的想从纲吉口中听到个所谓的理由，见他这副支支吾吾说不出来的模样, 反而觉得更可爱，至少能说明，纲吉并不想在自己面前说谎。
“不说也没关系。”骸轻轻摇了摇他的手, 嘴角微勾，心情看上去似乎很不错。
尽管骸没有要追究自己的样子，纲吉还是认真地对他解释道：“其实我并不是想躲开你，反而还觉得你有点帅的，但是我知道这种想法挺不好，我不该让这种心态助长下去，所以刚才我往边上站了站，但我并不是——”
话还没说完，纲吉就被骸一吻封住了唇。
少年倏然睁大眼睛，蜜色的眼睛里满满的全是惊讶，还带着点迷惘，然而他来不及思考太多，在对方富于技巧的撩拨中，循着本能去接受对方、配合对方……
结束时，骸摸了下纲吉的头发，忍着笑说：“其实你不用这么老实的，纲吉。”
越老实，就让人越想揉进怀里好好疼爱啊。
纲吉用手指碰了碰自己的唇，还是有点反应不过来，事实上他怀疑骸只是在找个理由吃他豆腐而已，不由瞪了对方一眼。
然而还不等他开口问，前面尤扎克的声音遥遥传来：“喂，最后面的两位，小心不要被美景迷花了眼睛，跟上大部队，我们该出海啰——”
纲吉老脸一红，拉着骸赶紧跟上了大家。
还是那艘体积不大的快艇，经过古音达鲁找来的工匠改良，这艘船称得上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里面的空间功能齐全，不仅有厨房餐厅，还有可以睡觉的一排高架床。而且航行速度比一般的船都要快上几倍，造得异常坚固，即便是遇到暴风雨也很难被掀起的海浪冲散。
上船之后，尤扎克负责开船，孔拉德则跟大家一起讨论海图的航线：“看来海面上的雾气确实是人为的，线路图所指明确，可见这片海域上的浓雾是不会因为季节的缘故而发生变化，所以至今为止用的都是同一张海图。”
“那不就跟一个不会动的模型一样了吗？”有利皱着眉说，“再怎么说，海洋应该是流动的才对啊。”
“如果有一股力量干涉，让这片海域的水流永远按照一个方向流动呢？”孔拉德说。
“那……这个人……实力一定很强大……”沃尔夫拉姆趴在床上，有气无力地说。
尽管这艘小船很坚固，但不代表它航行时也能开得四平八稳，摇摇晃晃的船身让本来就晕船的沃尔夫拉姆症状加重，一上船就吐了个昏天黑地。
纲吉的那四把刀也是如此，这是连他的都没有考虑到的，他没想到刀剑们在陆地上行走时完全没问题，但到海上就倒了一片。虽然之前已经出现了一点晕船的征兆，可大家都忍住了，而且在跟约翰几人接头之前，船身还没那么摇晃，是在进入迷雾海域之后，情况才变得更糟糕的。
“对不起，早知道我应该让对海比较熟悉的刀剑来的。”纲吉小声地朝他们道歉。
山姥切国广的两只眼睛已经晕成了蚊香状，还不忘记安慰纲吉道：“没……没关系，让我习惯一下，就可以了……”
信浓和后藤则脸色苍白，满头冷汗。狮子王反而是受影响比较小的那个，有鵺的缓冲，让躺在它身上的狮子王感到不那么摇晃，他还有力气照顾一下两把短刀，帮他们擦掉额头上的汗水。
狮子王：“主人不用感到自责，以后这种事情肯定还会碰到不止一次，回去以后我就跟狐之助说，让它平时给我们安排切磋训练的时候，也顺便练习一下海上作战技巧好了。”
其余三个人立刻点头赞成，只可惜他们已经没力气说话了。
有利那边也在跟沃尔夫拉姆说：“你安静躺着就行了，航路的事情交给孔拉德和尤扎克，频繁开口说话等会儿你又要吐。”
这个吐字果不其然勾起了沃尔夫拉姆的某种冲动，他马上把头埋进痰盂里，欧拉一下又吐得稀里哗啦。
不等气味散开，骸立刻捂住自己的口鼻，并拉着纲吉一起离开了船舱，还没等两人走出去，就听见身后此起彼伏的一片声音。
晕吐是会传染的。
没办法，孔拉德只好把讨论地点改到了驾驶舱里，尤扎克正手握船舵，嘴里嚼着一片新鲜的薄荷叶，回头一看几人面如菜色，指了指桌子上的装薄荷叶的小盒子：“来一点吧，对你们应该有好处。”
等众人都吃下薄荷叶后，他才开口问：“怎么样，能研究出雾气是从什么地方发散出来的吗？”
孔拉德摇头：“很遗憾，海洋作战不是我的特长，无法从那些海流的分析中得出有用的结论。”
有利帮着孔拉德说：“这片海域这么大，而且迷雾都已经存在好几十年了，即使我们推断得出，那些放烟雾的人也未必还在，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先到海图上的目标地点探明情况，把那些被拐卖的人都救出来！”
尤扎克耸了耸肩：“行，我都听陛下的。”
纲吉悄悄地问：“骸，我不太明白，为什么他们觉得查出烟雾的出处比较重要？如果是我的话，我会觉得目的地的那座岛就是造成海上迷雾的根源，完全不会想这么多。”
骸像是正在思考另外一个问题，直到纲吉用手肘捅了捅他之后，他才回过神来：“因为覆盖面积这么广泛的雾，如果是人为的手段造成，不可能只通过一个地点就达到这个效果。所以他们倾向于除了最后那座岛屿外，航线周围的小岛上说不定也有克罗克洛克的同伙。”
“原来是这样，那岂不是只要把雾气一口气吹散，再看这些雾是从那座岛飘出来的，不就能基本上锁定同伙了吗？”纲吉问。
骸失笑道：“前提是，在场的人中能够有人一口气把雾吹散……当然，你除外，在其他人眼里你只是个炼金术师，而且就目前来说，我不建议过早暴露你的实力。”
纲吉在谋略这方面确实没什么天赋，既然骸都这么说了，他决定还是听对方的。
何况有利说的也确实有道理，他们最迫切的目标其实是调查出还有多少被拐卖的青少年，尽量把人救出来，再将敌人的老巢一锅端。等到那些人贩子失去大本营了，再回头去对付他们的同伙也是一样的。
“尤扎克先生，按照海图上的路线，我们还要走多久才能到那座小岛？”纲吉问。
“那可不是一座小岛哦。”尤扎克边掌舵边冲纲吉笑了笑，“虽然从地图上看只有一个小点，实际上根据我的判断，那座岛应该是这片海域上最大的一座岛屿了。因为足够大，才更方便藏污纳垢啊……”
尤扎克说得意味深长。
纲吉又问：“你第一次进入这片海域的时候，这里就一直是这个样子的吗？”
尤扎克看了眼舷窗外的灰蒙蒙的天空，乌云密布空气沉闷，海浪的波动仿佛也透着股死气沉沉的感觉，他点了点头，对纲吉说：“没错，我第一次来的时候就觉得这里不对劲，雾气中、海面下都有淡淡的能量转动，令人感觉很不愉快。”
纲吉顺着他的目光往外看，天空没有一丝阳光，也看不见任何一只海鸥的影子，确实很不对劲。
他瞬间仿佛捕捉到了什么，然而那灵感一闪而过，他没有来得及抓住，只好挠挠头，回到桌子边缘。
有利百无聊赖地趴在桌面上：“再不上岛，我觉得自己都要被传染得晕船了……”
“陛下，坚持住，这里还有点薄荷叶，要不要再吃几片？”孔拉德把盒子往他面前推了推。
“还是给房间里的那几位吃吧。”有利拿着盒子跑进了船舱，他其实主要是闷得发慌，无所事事，只要找点事情给他做，就不会想起晕船的事情了。
船只航行了三天两夜，终于在第三天的傍晚抵达了海图所指那座岛屿。
这座岛确实如尤扎克所说，看上去非常的大，比得上珍珠国所占据的那座岛屿了。博可比德群岛的海域中有非常多的岛屿，大型岛屿却不多见，这岛的规模都能排进前几名了。
岛上的雾气更重，能见度只有不到十米。刚踏上岸，纲吉就觉得自己有点呼吸不过来，像是有一块大石头压在自己的肺部，心口隐隐作痛，连呼吸都变得艰难起来。
其他人的情况也跟纲吉差不多，骸马上将防毒面罩发给大家：“不要吸入这里的空气！屏住呼吸！”
然而他发现得还是晚了点，就连骸自己也在雾气的笼罩下动作变得迟缓，并且双目赤红，眼里连血丝都冒出来了。
“骸——！”纲吉大叫一声，想要过去看看他的情况，并捡起被他掉落在地的防毒面具，但是他刚跑向骸，就被他狠狠地用力一把推开。
骸有点狼狈地将纲吉推倒在沙滩上，自己也踉跄着往灌木丛深处走去：“不要跟上来，这里的雾气有问题，你尽快捂住口鼻，不要管我！”
“什么？我怎么可能不管你！”纲吉咬咬牙，捡起两个面具，飞快地给自己套上一个后，就立刻拔腿追了上去，也顾不上身后的人们是如何在雾气中挣扎的，他的直觉告诉他，绝不能让骸掉队，离开自己的视线！
纲吉头顶上点燃火炎，双手被金属手套所覆盖，火炎在掌心里轰然发出一阵扭曲空间的声音，便作为推动力将提高了纲吉的速度，他不过片刻就发现了步履蹒跚的骸。
“骸！！”
所幸海滩附近的地面都是沙地，摩擦力大，走起路来比较艰难，骸还没有走远。
纲吉飞下来，挡在骸的面前，想要强硬地将防毒面具给他戴上，却见骸抬手挡了他一下，脸上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没用的……这个雾跟海上的雾是一样的，只是更浓郁一些而已，我们已经吸入了足够多的雾气，身体早已经发生了变化。”
纲吉震惊地看着对方，就见骸一边面带痛苦之色，一边双拳紧握，尽量不让自己碰到纲吉，还对他解释道：“……我们，早在进入这里的时候就已经中招了。为什么约翰让那些人贩子在把人送到岛上之后要立即撤离，是因为这些雾气里藏着巨大的危险，它能够放大人的阴暗面，心里越是黑暗的人，就越容易受到腐蚀。”
骸既痛苦、又欣慰地看了纲吉一眼：“幸好你跟我不一样，我在船上时其实就已经察觉到不对劲，但当时没想过雾气除了遮挡视线之外，还有这样的作用……也幸亏大家没有在半路上耽搁时间，而是直接奔向目的地。”
他喘了口气，两腿发颤地往后又退了几步：“其他人的情况应该比我更好一点，现在，你回去，跟他们会合……尽快找到幕后的黑手，他一定就在这个岛上。从你在雾中坚持的时间来判断，你们大概还能坚持一天左右的时间……快！不要管我了，等我确定自己无法控制内心的阴暗面时，我会将意识脱离身体，到时候你再来回收这具身体就可以了……”
“你说什么混账话呢！”纲吉一把揪住对方的衣领，非常生气，“难道你想让我眼睁睁地看着你承受痛苦，却在一旁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吗！”
纲吉气得直喘气，索性一把掀开自己的防毒面具，头上的火炎也暂时熄灭，他生气地看着对方：“现在我们是一样的情况了，我总可以管你了吧？或者你来管我？”
骸惊怒道：“快把面具戴回去！”
“不。”纲吉很坚定，提着面具上的带扣，手臂晃了晃，用力丢向了远处的灌木丛，防毒面具在空中划过一条漂亮的抛物线。“这样好了，我们现在都没有面具了。”
骸简直要被他气死，戴着皮质黑手套的双手指尖动了动，却无法如愿地使用幻术再制造一副防毒面具出来。他逐渐控制不住自己，浑身发抖，捂着右眼痛苦地弯下腰。
“骸……你没事吧？”纲吉马上扶起他，骸却在努力推开，然而纲吉是一旦下定决心要做就一定会完成的人，不管骸怎么推开他，他都岿然不动，死死抱着对方的腰，像一个顽强的牛皮糖。
骸喘着气说：“我说认真的……我不想伤害你，快点离开，我要控制不住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阴暗面，我可以陪你一起面对！”纲吉紧紧地抱着骸，抬头直视骸的眼睛，“这些雾气除了让人呼吸困难一点，对我来说其实影响也没那么大，我相信你也可以克服它。”
“不可能……”骸像是要哭了一样，摇着头，额前的碎发在他的晃动下被撇向一边，露出那只红色的右眼，里面的数字从“六”隐隐有变成“五”的征兆，“再不走，我就控制不了人间道的开启了。”
人间道是六道骸最不喜欢的模式，虽然在模式之下，骸的战斗力能得到飞越的提升，全身会被黑色的斗气缠绕。然而人间道的危险，在于黑色斗气不但会让他变强，同样也会腐蚀他的内心，甚至消耗他的生命力。
在他的黑色斗气被纲吉净化之后，骸就再也没有使用过人间道，然而这次他却大意了，没想到还没见到对手，就中了对方的招。
骸低头看着纲吉，眼中的温柔逐渐被冰冷所取代，红色的右眼中数字“六”被“五”所取代，他的脖子上、脸上逐渐爬满了黑色的斑纹。
他的眉头紧锁，双手用力地扣在纲吉的肩膀上，嘴角勾出森冷的弧度：“彭格列……”眼中闪过各种负面情绪，痛苦、仇恨、愤怒、孤独、强烈的占有欲以及破坏欲。
纲吉被他掐得生疼，却始终没有离开对方，而是在对方的双手收拢在他的脖颈时，仍然捧着对方的脸颊，看着六道骸：“骸，直面你内心的黑暗，不要畏惧它。连强大的斯佩多和复仇者我们都能战胜，这点负面情绪又算得上什么？对我来说，你就是你，我知道你曾经伤害过无辜人，知道你从前的那些罪恶，但我还是选择了你……我愿意跟你一起去面对那些错误，跟你一起赎罪。”
骸冷笑着又加重了几分力道：“赎罪？我犯了什么错，为什么要赎罪，你们这些黑手党才是真正的万恶之源吧……”
尽管口中说着无情的话语，骸却在对上纲吉那双澄澈得宛如明镜一般的眼睛时，失神了片刻。
纲吉被他掐得眼冒金星，喉咙里已经快要发不出声音了，他艰难地嗬嗬两下，用尽最后的力气说：“骸……我喜欢你。”
那一瞬间，仿佛有一道雷电劈中了骸的身体，他僵直地站在原地，双手也在顷刻间失去力气，松开了纲吉。
纲吉捂着自己的脖子弯腰咳嗽，脑袋充血，脸上都染上了不正常的红晕，喉咙仿佛冒火似的难受。
而骸身上的黑色斗气正在逐渐减少，脸上的黑色纹路也逐渐变淡，最终消失。
他回过神来，立即搂住了纲吉，让他靠在自己的怀里：“纲吉……纲吉！”
纲吉还在控制不住地咳嗽，不过他的脸上浮现出笑意，眼角闪烁着生理性的泪光，看着骸的眼神充满了温柔，仿佛在说：看，我就知道你能战胜自己内心的黑暗。
骸怔怔地看着纲吉的脸，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他有种想要不顾一切放声大哭的冲动。
然而他到底没有哭，反而笑了起来，笑的时候鼻头还有点酸涩：“这是我听过的，最动听的告白了。”
“没事了，我们都会没事的。”纲吉疲惫地靠在他的肩膀上，任由对方温柔地拥抱自己。
两人静静地相拥了会儿，直到彼此的心跳都平复下来，纲吉这才一拍脑门，想起来：“糟了，大家还在海岸附近！我们得赶快回去，要不然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尽管纲吉从骸的话里得知，受到雾气影响最深的人应该就是骸，其他人的情况能好一些，但他也不确定其他人的耐受度到底在什么程度，还是赶紧赶回去的好。
纲吉的超直感再一次发挥了作用，他和骸赶回去的时候，发现海滩上已经乱成了一片。刀剑们受到的影响最小，都戴上了防毒面具，正试图给其他人戴上，然而几个魔族却失去了控制，尤扎克和孔拉德在打架，沃尔夫拉姆正追着有利跑，有利跑得气喘吁吁，好几次想要从信浓的手中接过面具，却都失之交臂。
“救命啊……”有利已经累得只能发出气音了。
就在纲吉来到这混乱的场面中时，他脖子上的红色玻璃珠突然闪过一抹亮光，一条宛如浮世绘的飘带从珠子中蹿出，将沙滩上的几人包裹起来，所有人在这异香与异象中都停下了动作，怔怔地站在原地出神。
惑血·视觉梦幻之香，是在上一个世界中，珠世储存在纲吉预言珠里的血鬼术，这种异香能够干扰人的视觉与行动。
惑血·通融无障碍之香，同样是珠世的血鬼术，能够影响人的性格，但在目前的情况下，它所发挥的最用是让人们恢复自己平常的性格，将所有的阴暗情绪全都收回心底。
释放出两个血鬼术后，所有人这才安静了下来，纲吉则靠在骸的怀里直喘气。
作者有话要说：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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