纲吉虽然能理解,而且也很乐意帮晴明这个忙, 可他不得不实话跟对方说:“我其实……不太会演戏, 而且我连官话都不会说啊, 万一被藤原道长拆穿了怎么办?”
晴明冲他眨眨眼:“你想多了,既然是外来的异邦人, 你当然不会说本土话啊, 纲吉大人只需要在我说完一段话之后, 给一个高冷的‘嗯’或者‘啊’就行了。”
纲吉:“……”
“对,记得态度一定要高冷,最好还能有点瞧不起人的感觉。”晴明说。
你确定这不是在黑海对岸的法师吗?
“你不懂, 越是端着态度的人, 在这些高官面前就越是有本事的人。而且……我不知道你们那个时空有没有这样的习惯,反正这边是只要是外来的人, 都会让人产生盲目的信任感,总觉得别人的都是好的, 所以外国的阴阳师也比本土的值得信任。”晴明夸张地叹了口气, “没办法,谁让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呢。”
纲吉想想,也觉得挺有道理。
就算是现代社会,会说几句鸟语的人也比不会外语的人要吃香,连考试都要考外语, 舶来品也总是比国产的东西更受追捧,哪怕用起来效果都差不多。
当然,狱寺君受欢迎不但因为他是归国子女, 还因为他长得帅学习好,这点是纲吉羡慕都羡慕不来的。
纲吉感同身受地看了一眼晴明,没想到大名鼎鼎的阴阳师也有这样的困扰。
晴明这番推心置腹的话,让纲吉觉得他身上的偶像光环减轻了,变得亲近了许多。
最终纲吉还是答应了,晴明在灵魂回归身体之前又悄悄跟他约定:“先不要告诉昌浩,让那小子着急几天再说。”
纲吉:“……”
昌浩实惨,身体受了伤不说,心里也在备受煎熬,他知道入夏时节彰子就要被选送入宫,而他只能将心意埋在心底,每天望着东三条的方向叹气。
纲吉好几次想告诉昌浩真相,但是每次不是被晴明提醒,就是被青龙拦住。青龙只听晴明的吩咐,只要是晴明交代的事情,他会绝对遵守,这家里不会有第二个人能命令得动他。
并且,青龙曾经因为腾蛇受人控制而袭击晴明的事,对腾蛇非常的厌恶,对于腾蛇效忠的昌浩,也不怎么称得上喜欢,能让他俩一起纠结,对于青龙来说是最好不过的事了。
纲吉坐在木栏旁边,对骸感叹道:“想不到神将之间也有矛盾啊。”
“神明并非没有感情,他们也会有喜怒和偏好,你的刀剑们也是付丧神,他们不是偶尔也会争执吗?”骸说。
“嗯……话是这么说,因为本丸里的大家看起来都更贴近人类,有时候我都会忘记他们的本体其实是刀剑。”纲吉说,“但是神将们毕竟都是晴明的式神……”
骸伸出手,在纲吉的脑袋上弹了一下:“你是不是觉得,因为晴明是历史上的名人,又是大阴阳师,所以他的手下应该也都是团结一致完美无缺的?这就是迷信传说的后果,对待任何事情,都不能听信传言,否则是会后悔的。”
纲吉突然想到:“所以你当时听说我是彭格列首领候补中最弱的那个,没调查清楚就跑过来找我契约,后来被我打败,还被关进复仇者的监狱,是不是也挺后悔的?”
“后悔?”骸笑了两声,目光深邃地看向纲吉,“如果我说不后悔,你相信吗?”
纲吉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了认真,那绝不是说谎的表情,并且还透着几分神秘感,想让人继续追问。
“为什么不后悔?”纲吉看着他问。
如果说是因为对他一见钟情什么的,纲吉觉得这理由也太扯了,他毕竟是把骸关进监狱里的人,他不恨自己就很好了,还偏偏是骸最不喜欢的黑手党。
至于后面他是怎么喜欢上自己的……纲吉猜想,可能是因为后面大家都熟悉了,并肩作战这么多次,慢慢培养出感情来了吧?
骸的脸颊染上一层薄红色:“你真的想知道?”
纲吉用力点头:“嗯!”
“那……”骸张了张嘴,正要跟他解释为什么不后悔的原因,突然这时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人还没到,式神就先出现在两人面前。
“啊,纲吉,原来你在这里啊。”老爷子形象的晴明走了过来,手里还捏着把小扇子,“天气变热,我待在屋子里也觉得很闷,出来走走,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你们。”
“晴明?”纲吉站起身,用眼神询问对方是不是有什么事,因为晴明通常没事时是不会专门来找他的。
“正好碰到了,不如去我那里坐一坐,怎么样?”晴明展开小扇子放在脸前,只露出一双狡猾的眼睛,“骸先生也可以一起来,当然,其他的同伴一并带来也没关系。”
纲吉揣摩了一下这句话,索性回头就把刀剑们都带上了。
晴明把大家领进屋之后,青龙负责在门外看守,六合将一个堆得高高的托盘端了进来,托盘上面盖着一块布,纲吉看不见里面的内容,还以为是什么很重要的东西,不免也跟着紧张起来。
晴明掀开那块布,纲吉这才看清楚,里面放着的是一摞衣服,瞧着也没什么特别的。
“这些是我让六合从阴阳寮的仓库里找出来的,唐朝官员的朝服。”晴明清了清嗓子说,“在我年轻的时候,唐国曾经也有阴阳师——那边的人叫‘法师’前来进行学术交流,这些衣服就是那时候为他们裁缝的,毕竟别人跋山涉水过来,衣服总有破损的时候。”
纲吉:“然、然后呢?”
“然后我不是希望你能假扮一下外国人嘛,穿上这些外国的服饰就更容易取信于别人。”晴明坐在软垫上,捶了捶自己的老腰,“要弄到这几套衣服可不容易,虽然我目前是阴阳寮的老大,但也不能随便动用仓库里的东西,所以这些都是我悄悄瞒着大家借来的,你们可要小心使用哦。”
纲吉:“……”
晴明:“当然了,听说现在唐的朝代已经过去了,目前海对面的国号好像是‘宋’,不过管他的,宋朝又没派人过来,没人知道他们的官服长什么样,等到那边派人来,我们这边早就完事了。”
纲吉被这骚操作弄得有点窒息,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之前跟你提过的演技的要点,都记住了吗?”晴明等到大家把衣服穿好后,关切地看向纲吉。
纲吉点点头:“不说具体的话,问就是嗯嗯啊啊对吧?”
“对。”晴明愉快地眯起眼睛。
众人准备就绪,当即出发离开安倍府。为了凸显“外国友人”的尊贵地位,晴明还用障眼法把摩托车变成了一辆速度飞快的牛车,一路引起了不少围观路人的驻足。
“哇,这牛怎么跑得这么快!”
“这是马吧?”
“京里居然允许纵马?”
等到大家追在这辆古怪的车后面,吃了一路的尘土,来到东三条附近,看见从车上下来的人那略显不同的打扮后,就自以为明白了什么:“那是国外来的使者吧,怪不得可以在京里横行……”
“难道又是来和亲的?我记得天皇大人的脩子公主才五六岁吧,这么小怎么和亲啊?”老百姓们纷纷替天皇发愁,明明是连影子都没见到的事儿,却一传十十传百地被传得跟真的似的。
而此时在东三条自家宅邸的藤原道长心里也有点打鼓。
在见到纲吉之前,他也宁愿对方只是穿着唐朝官服来行骗的人,但纲吉的发色和眸色真不像是染出来的,还有另外几个人,头发不是蓝紫色就是白色,怎么看都不像是本地人。
而且目前这个时代也没有那么先进的染发技术。
藤原道长试探着问纲吉:“请问……几位来府上究竟有什么事?”
纲吉看了一眼晴明,心里反复默念“我是个高冷人设”,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没说话。
晴明自动帮他把话说下去:“道长大人,他是从中原来的纲吉大人,是一名非常厉害的少年法师。他追踪凶兽穷奇来到我们的国度,并为了救出彰子公主贡献了不少力量,郊外那座湖的水一夜之间蒸发,就是他的法力造成的。多亏了纲吉大人的法术,我们得以发现穷奇的藏身之地,原来就在那座湖的下方。”
“什么,竟有此事?”藤原道长立刻站了起来,三两步走过来握住了纲吉的手,“多谢这位大人拯救了小女!”
“不……”纲吉差点脱口而出不用客气,然而后腰被骸戳了一下,立刻收起脸上的表情,淡淡道,“嗯。”
藤原道长倒不觉得他这样有什么不对,反而更加殷勤小心:“不光是我一个人,我也代替全京的百姓感谢您的贡献。”
晴明笑着扶了他一把,把话题转到正途上:“道长大人,今天这位法师过来,是希望我传达几句话给您的。第一件是关于穷奇的,凶兽虽然已经伏诛,但它的手下还躲藏在京中,这段时间麻烦您增加京城的巡逻,不要让百姓们夜里在外游荡。另一件事则是关于令嫒的……”
数日后,昌浩下衙回家,纲吉也正好收拾完行李,准备离开京都。
两人在安倍府门前碰了面,纲吉笑眯眯地看着他:“昌浩,恭喜你了。”
昌浩一头问号:“啊?”
他有什么喜事,居然连他自己都不知道?难道是家里有喜,他的哪位兄长又有了孩子吗?
然而当他想要再问时,纲吉却摆了摆手,朝他眨了一下眼睛:“你自己进去看就知道了。对了,记得保持联系啊!”
“嗯……好的。”昌浩还是不明所以,不过告别了好朋友之后,他习惯性地先去爷爷的屋里问候。
就在他踏入晴明房间时,昌浩听见了一道柔美而又熟悉的女声说:“……那就麻烦大人了。”
他浑身的血液都仿佛冻僵,同手同脚地进了屋子,果然!说话的人是彰子!
但,彰子不是藤原家的公主吗,她怎么会到自己家来?
晴明笑得像只老狐狸,对昌浩介绍道:“哦,昌浩,你回来了。跟你介绍下,这位是藤原家远房的公主,因为从小受到阴阳眼的折磨,经常会有妖怪骚扰她,令她身体不堪重负,只好暂时寄住在我们家了,以后你们可要好好相处呀。”
昌浩:“……!!!”
作者有话要说:补充一下,大臣家的女儿写作“姬”,某某姬其实就是某某小姐的意思,但是姬也有公主的意思。
天皇的公主其实是叫内亲王的。
不过还是叫公主比较容易被接受,所以我跟字幕组一样偷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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