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狐假虎威

    天玄宗五峰三堂威名赫赫,门下弟子数十万,是当之无愧的正道魁首。

    单单山门内的广场,便可轻松容纳几十万人。

    飞舟在广场上落下。

    五百名新弟子在飞舟上黑压压一群,下了飞舟只占据了广场一小撮地方,宛如无人认领的幼崽。

    天玄宗三堂,分别为分配弟子任务的执事堂,维系宗门秩序的执法堂,以及教化弟子的执学堂。

    赵真人将五百弟子送到执学堂后,总算松了口气。

    每十年便有一批新弟子到来。

    这些弟子在初入山门的第一个月,需得集体在执学堂接受一个月的宗门基本常识教习。

    云笑领到属于自己房间的木牌,发现上面写的是丙十五。

    程灵玉和凤倾羽凑过来,木牌一个是乙二,一个是丙一。

    云笑心道,这些木牌不会是按照一到五个灵根,循灵根多少分为甲、乙、丙、丁、戊吧?

    这么说来,程灵玉是三个双灵根之中排行第二的资质,凤倾羽是一百五十多个三灵根中资质最好的。

    凤倾羽看着云笑的木牌,琥珀眸露出些不高兴。

    三灵根弟子是两人一间房,他和姐姐的木牌号隔这么远,肯定分不到一个屋子。

    云笑没有注意到凤倾羽的异常。

    她第一时间去看楼知月在哪里,却发现与大多数凑堆的弟子不同,分配木牌的筑基修士正在和楼知月说话。

    云笑觉得很有意思。

    这筑基修士姓廖,方才发木牌的时候脸沉的像锅底。

    可这会儿在楼知月面前,这位廖师兄一张脸灿烂的仿佛在太阳底下开过光。

    大佬就是大佬,即使将修为封禁伪装成普通人,旁人也总是上赶着献殷勤,云笑不由感叹。

    正胡思乱想着,长身玉立侧对着云笑的楼知月突然偏头看了过来。

    两人之间隔着七八个人,他的目光却精准无比的落在云笑的脸上。

    云笑反射性的回了一笑。

    楼知月凤眸八风不动的盯了她一瞬,又平淡无波的转过头去。

    他肤色冷白,又是一身黑衣,便衬出十足的冰寒气质,整个人如深林中沉寂了数万年的寒潭一般摄人。

    云笑手指按了按仿佛被冰到的眼皮,美人如花奈何带刺,远观都伤人,啧。

    楼·美人·知月在看了云笑一眼之后,心情便不大好。

    准确的来说,是对云笑无时无刻不与凤倾羽混在一起不满。

    云笑平日里不是挺聪明吗,他不喜什么她便不做什么。

    可他明确表示不喜欢凤倾羽,她倒偏生护的紧,倒是挺硬气。

    和程灵玉闲聊的云笑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她不甚在意的抽了抽鼻子,嘱咐凤倾羽道:“两人一间房,与人同住若是受了欺负,只管来找我。”

    凤倾羽乖乖点点头,唇角翘了翘。

    程灵玉戏谑一笑:“他可不是从前......”,碰上凤倾羽有些冷淡的视线,又反射性的住了嘴。

    云笑不解:“什么?”

    程灵玉干咳一声,没骨头似的倚着云笑:“你管好自己就成了,剩下的有我呢!”

    在乐菱处时,凤倾羽的确傻呆呆的容易受人欺负。

    但程灵玉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有一种凤倾羽在不断变聪明、变厉害的感觉。

    前几天还在青州驻地的时候,程灵玉无意中看到凤倾羽将比他高一个头的男弟子打的鼻青脸肿。

    那样子看上去凶极了,一双眼更是像猛禽野兽一般骇人。

    她后来打听过。

    原来那男弟子是个好渔色的,因云笑住的院子还有两个男子,且一个赛一个的俊美,便说了句不干不净的话。

    这才招致了凤倾羽的修理。

    云笑循着木牌找到丙组大的屋子,却发现乐菱也在里面。

    乐菱看到她,脸色倏的沉下来:“你怎么在这里?”

    云笑后退一步,看到房门上的的确确写着丙十五、丙十六。

    她抬步进来:“郡主是......丙十六?”

    冤家路窄无过如此,云笑心道。

    不过,她是十五号,十六号的乐菱资质岂不是比自己差一些?

    乐菱的脸更黑了,还隐隐有些羞愤。

    显然也想到了这个问题。

    一个时辰后,稍作休整的新弟子们被召集去听道堂。

    听道堂是执学堂中其中一分支,平日里常有高阶修士讲道论法、答疑解惑,以此来提携后进弟子。

    这却是大宗门的好处,让宗门弟子在修行一途少走不知多少弯路。

    云笑听到乐菱出门时冷哼一声,不以为意的抬了抬眉。

    只是等人走了,她却不由叹口气。

    也不知能不能同别人换屋子。

    云笑十分注意住宿与睡眠质量,心道和乐菱做室友,晚上怕不是得做噩梦。

    到了听学堂后,云笑第一眼看到了程灵玉的位置,想和她汇合。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走过去,一侧肩膀便先是一沉。

    耳边传来楼知月一贯低沉清冽的声音:“你就是这样伺候主子的?”

    那头程灵玉也看了过来,云笑无奈的朝她摆了摆手,被楼知月提溜走了。

    云笑和楼知月并肩而行,还在因为楼知月搭自己肩膀的事游神。

    是以,她并没有看到楼知月状似不经意的往左边略了一眼。

    那里站着个极俊俏的半大少年,正是凤倾羽。

    凤倾羽攥了攥拳,丹田内比在青州时凝练了几分的凤凰虚影清啸一声,似在替主人宣泄愤怒。

    凤倾羽站了许久,最终走到了角落。

    他要证明给楼知月看,自己不是想要扒着姐姐求一辈子庇护的懦弱之人。

    单灵根又怎么样?

    凤倾羽抿唇,他身体的变化自己清楚,天赐机缘,未必就比单灵根差!

    凤倾羽并不知自己并非天赐机缘,更不知妖族的长老门已经寻他寻疯了。

    他记忆未苏,只知道姐姐人很好,应该自由自在的修行,而不是一口一个公子的侍奉旁人!

    云笑这一头,

    单灵根和双灵根的修士金贵非常,廖修士早便给这些宝贝蛋预留了最前排的位置。

    单灵根和双灵根的弟子,有独居一屋的资格。

    林芷嫣的房间和楼知月的相邻。

    林芷嫣本来想叫楼知月同行,却又怀揣着一份女儿家的矜持,反倒早早出发了。

    她远远看见楼知月和云笑一道过来,神色黯然了几分。

    廖修士见林芷嫣神色不愉,顺着她的目光看向了云笑。

    他目露不屑:“以林师妹的灵根,修行精进只是时日的问题,何必与心机攀附之辈一般见识。”

    廖修士当然记不住五百名弟子谁是什么灵根,但云笑容色太过出色。

    这出色便让廖修士留意了两分。

    林芷嫣有心想解释廖修士是误会了。

    话到嘴边,她却迟疑了。

    一旦踏入玄门,俗世身份乃至亲眷都不再重要。

    云笑收留那姓凤的少年时不久信奉这套吗?

    可到了她和楼知月身上,云笑却一口一个公子,总是黏着过来。

    云笑这样......廖修士未必就冤枉了她。

    林芷嫣这般想着,对廖修士只含混道:“廖师兄,云师妹是个很好的人。”

    廖修士称赞道:“林师妹天资过人不说,这人品也是头一份的好。”

    至于林芷嫣的话,他压根不放在心上。

    他如今是筑基修士,叫林芷嫣一句师妹都是高攀。

    这般资质的弟子,回头若是拜了那个元婴师祖为师,他便得称呼一声师叔了。

    至于云笑。

    区区一个三灵根,能翻出什么浪来?!

    鄙夷归鄙夷,为了和楼知月搭上一句话,廖修士少不得拿云笑做筏子。

    他和蔼道:“楼师弟与云师妹如此亲近,难道是旧相识?”

    楼知月顺手在身边少女脑袋上揉了一把:“相依为命,情同......兄妹。”

    被呼噜了脑袋的云笑,被雷劈的感觉一路从脑袋顶蔓延到尾椎骨。

    她现在只感觉自己......是一截木得感情的木头。

    楼知月疯了,还是她出现了幻觉?

    楼知月见她这呆样,唇角无意识的一翘。

    他神识强大,入天玄宗五大峰时也许会有所收敛,毕竟每峰都有元婴大修镇守。

    但区区执学堂,便有意放开神识多听些门派之事,却不想正将林芷嫣与廖修士的话听到了。

    自己不待见云笑,是魔界自己的事。

    姓廖的区区一筑基,竟也敢对魔界金丹修士口出奚落之余,简直不知所谓!

    若非还需要在玄天宗盘旋一段时日......

    凤眸深处暴戾之气一闪而逝,楼知月心道,暂且饶了姓廖的一条狗命。

    楼知月有意表现出自己对云笑的看重。

    廖修士楞了一瞬,看着云笑的目光比之前不知热情多少。

    等走远了,他又不免暗恨了林芷嫣一回。

    林芷嫣瞧着与楼知月关系不错,可竟不告诉他,云笑对楼知月竟如此要紧。

    幸亏他多问了一句。

    若不然,日后岂不是要得罪了这一炙手可热的单灵根天才。

    林芷嫣有些不自在。

    楼知月突然对云笑这般亲近,难道是听到了她方才的话?

    不可能!

    他如今只是个普通人,再说就算是听到了,她也没说错什么。

    心中揣揣,林芷嫣戏谑般的道:“楼师兄,你和云笑感情竟这般好,难不成是青梅竹马?”

    她人长的美,声音也清灵动听,惹得周围的修士频频看过来。

    只是爱美之心虽人皆有之,但对楼知月这个大魔头显然没用。

    他简洁而冷淡:“家事。”

    林芷嫣抿了抿唇,酸意萦上眼框,险些哭出来。

    她一时又想到飞剑而来救了自己的那位白衣修士。

    他从魔修手中解救了她,看上去冷漠自持,但放她下来的时候动作却很轻柔。

    不知日后拜了师,自己有缘叫他师兄没有。

    林芷嫣神色恍惚。

    她将易少寒回忆的深了,渐渐放下了楼知月这一茬。

    云笑偷瞟了楼知月一眼。

    她如今两百岁出头,楼知月八百岁,两人之间的代沟连起来,怕不是要将青州驻地都埋掉。

    楼知月凤眸微掀,将云笑鬼祟的动作捞在眼底。

    方才触碰到发丝的柔软的感觉似乎还在之间萦绕不去,他不动声色的捻了捻手指。

    云笑懂得进退,按说他应该更舒心才是。

    可她没了以往的狠辣,却似乎连骄纵也一并丢了,被人小瞧了也不知。

    这样的云笑,竟让人觉得有些可怜。

    楼知月难得柔软了一份心肠,对云笑道:“狐假虎威,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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