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兰苑,华灯初上。
“咏蛾、思思、若兰,快出来迎客,贵客来喽~~~”
妈妈尖锐的嗓音传遍了整个院子。
“妙妙,你这死丫头磨蹭什么呢,今晚要是还没有客人点牌,你就给老娘麻溜的滚回下人房!”
“知道了妈妈。”孔妙嘟哝了一句“催魂呢”,拿起粉扑在脸上拍了个遍,接着把一朵硕大的、俗得不行的牡丹花儿戴在高耸发髻上。
面前的铜镜里映出一张死白死白的脸,鲜红鲜红的唇,那脸上的白.粉涂了足有一斤,走一步都漱漱往下掉。
孔妙抿抿唇,放下炭笔,又站起来朝镜子转了转——呵,完美。
她相貌平平,琴棋书画样样不会,唱个小曲儿还跑调,虽然在怡兰苑呆了有些年头,但之前一直干的都是下人活计,端茶倒水、打扫铺床,手脚还算麻利。
资质普通也没关系,她一旦开口说话,倒也是个活泼的,又有那么一点小风情,简单点来说,就是嘴甜、胸大!
前些日子妈妈让她挂了牌接客,可到现在为止也没人点她过夜。怡兰苑里美人如云,像她这样的青头只能舔着脸皮到处蹭桌角,跟客人们喝喝酒划划拳,若是遇上大方的还能得不少赏银。虽然比起其他姐妹挣得少,不过可比当使役丫头时候的工钱多多了。
“来啦来啦,贵客在哪儿呢?”推开房门,孔妙像只花蝴蝶般飞进了外头那一处娇笑清歌、淫言狎语的风月所。
今晚她一定要找个金主,把牌子亮出去!
“哟,张员外,许久日子没见了呢。”孔妙挥着帕子朝一个顶着大肚子,浑身肥肉的中年男人身上软绵绵地靠去。
张员外正兴致勃勃,忽然间感觉眼前一花,仿佛是一只大号的五颜六色的扑棱蛾子飞了过来,在看到女人那脸上厚厚的一层粉时顿时就什么兴趣也没有了。
虽然嫌弃此女姿色粗陋,但是送上门的豆腐哪有不吃的道理。于是大手掌狠狠一拍,一脸淫.笑地说:“这不是妙妙吗?啧啧,胖了不少啊。”
再胖也没你胖啊!这个死猪真是一点也不懂怜香惜玉,疼死老娘了!孔妙暗暗翻了个白眼,忍着恶心,捏着嗓子娇嗔:“真讨厌,说人家胖不理你啦。”
张员外道:“小婊.子,莫非连爷的银子都不理了?”
一说到银子孔妙的眼睛顿时亮起来:“哪敢哪敢,爷您玉树临风、风度翩翩,翩……翩翩君子!奴家仰慕都来不及,怎舍得不理您呢?”
张员外听了奉承,很是受用的哈哈大笑。
孔妙宛如一根柔软的花蔓依上他的肩膀,瞟了瞟上头的房间,暗示道:“爷,不如咱们去楼上的厢房,让奴家好生伺候你?”
“不急,一会儿爷还有正事。”张员外推开她。
孔妙绞着小手帕,泫然道:“爷这是有了新欢忘了旧人呐,今日约的哪个小妖精,叫出来让我瞧瞧眼,是什么样的小妖精勾走了您的魂儿。”
张员外道:“莫胡说,哪来什么小妖精,我约的是池公子。”
“池公子?”孔妙在脑海里快速进行了一番搜寻,“咔”一下停在某个记忆点,“可是那位池太师的大公子,叫什么来着——池清修?”
“正是。”张员外得意点头。
“唉哟我的个天,”孔妙挥着手里的熏香帕子,兴奋道,“张员外真是手眼通天、广交挚友呀,竟然能认识池大公子,真叫奴家刮目相看呢。”
张员外被她帕子上的浓烈香味给熏得连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孔妙收起帕子,凑过去道:“我的好爷儿,奴家能否也来沾沾光,瞧瞧这位池公子呢?”
张员外觑了她一眼,不屑道:“就你这鬼样子,也不怕吓着池公子。”
孔妙摸了摸头上的大牡丹花儿,腆着脸皮娇笑道:“说不定人家池公子吃惯了燕窝鱼翅,也想试试小鱼小虾呢?”
“你省省吧,”张员外推开她,眼疾手快的一把抓住旁边的龟公吼道,“让你给老子开个大厢房,怎么还在这里磨磨蹭蹭的?等会儿怠慢了我的贵客,你就别想在这里干了!”
龟公哭丧着脸道:“对不住啊张员外,今晚来的都是贵客,大厢房已经没有了,要不小的给您换个小一点的?”
“小兔崽子,刚不还说有一间,怎么眨眼就没了?”
“那个大厢房被青青姑娘定了,说是今晚傅王爷要来,这……那可是傅王爷啊,小的真是得罪不起啊。”
“不就是傅王爷么,有、有什么了不得的,咳……死兔崽子,还不快滚去开个雅间?”
“是、是。”龟公机灵得跟泥鳅似的,“哧溜”一下就溜走了。
“妈的,净是扯后腿的废物!”张员外骂骂咧咧的转过身来,见孔妙还站在原地,瞥了她一眼,吩咐道,“你去帮爷上些酒菜,一会儿人就要来了。”
“好嘞爷,放心爷,奴家一定把这事儿办得妥妥的。”孔妙得了个吃力不讨好的活,也不多埋怨,立刻把楼上雅间收拾出来,又马不停蹄地叫厨房安排上酒菜,刚忙活完,就听见楼下传来一阵骚动。
“唉哟我的个亲娘,那男人是谁?模样真讨人喜欢,瞧他摇扇子的动作,可真是风流得一塌糊涂呢。”
“没见识的,赶紧把下巴的口水擦擦。”
“姐姐快与我说说他是谁?在咱们怡兰苑可有相好啊?”
“说你没见识还喘上了,我劝你打消这个念头,那位可是池太师的独子。”
“他就是池清修?我听咏蛾姐姐说,他不能人事……哎呀真是可惜了,白瞎了这一副好皮囊。”
“所以说老天是公平的,你看这些人生来就命好,身世好、模样好、文采还好,若是样样都好,那还让不让人活了。”
“就是有点可惜了……要是能与这样的男人睡上一觉,让我减寿十年都愿意。”
……
孔妙探出头去张望,一眼就看见了楼下那个身姿高挺的年轻男子。
不怪她一眼就看到了,实在是这人太过出众。简直就像混在鸡群里的一只高贵白鹤,想让人忽略都难。
长长的头发用一根发带简单竖起,青丝滑亮,淡衣纤尘不染。
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他抬头朝楼上的方向看过来。
哎呀,好机会!孔妙赶紧运起脸上的全部肌肉,堆起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池清修的眼中似闪过一丝诧异。
孔妙得意的嘴角微微向上翘,呵呵,一定是被自己的美貌惊呆啦!
没一会儿,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旋即房门打开。一脸殷勤的张员外领着两个年轻公子走了进来。
“二位这边请,这边请。”
“张自栋,你办事还算靠谱,这房间选的倒挺雅致啊。”一个穿着墨绿衣裳的英俊男子率先踏了进来。
来人直呼张员外的大名,又回头冲后面唤了一声,“清修,你进来啊,都到门口了还磨磨蹭蹭的做什么?”
池清修道:“冯三,你说带我来找乐子,就是来此处?”
“你少揣着明白装糊涂,全京城最大的乐子不就是在怡兰苑吗?你不来这儿找乐子,还要去何处啊?”
说话间,几人走了进来。
“渴死我了,今日怎么总感觉燥热难耐。”那叫冯三的公子甫坐下就倒了一杯茶,仰头一饮而尽。
池清修也倒了一杯茶,并不喝,只是在手中把玩着,握着杯子的手指白皙秀长,瞥了一眼他道:“我看你是上火,浑身骚痒吧?”
冯三公子听了这话,哈哈大笑,一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一手摸着下巴道:“知我者莫如清修,你说咱俩今天玩些什么好?”
池清修喝了一口茶,没有回答他。
冯三公子没得到回应,转头冲一旁的张员外扬扬下巴:“老张,你怎的如此没有眼力见儿,入座许久也没见个漂亮姑娘,难道要我兄弟二人与你这个大老爷们儿大眼瞪小眼吗?”
张员外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搓着双手赔不是:“是小人疏忽了,我这就去安排,两位公子稍等片刻,我亲自过去挑几个姿色上乘的姑娘来。”
说完一个箭步就冲出了门外,明明肥胖的身躯忽然变得十分灵活,一个眨眼就不见了。
房间内就只剩下了三人。
孔妙为了不让气氛冷却下来,取过酒瓶给他们倒酒:“久仰两位公子的大名,今日有幸能与你们共饮,实在奴家三生有幸。”以后说出去,也能羡慕嫉妒死那些人,呵呵。
“之前来过几次,为何从未见过你?”池清修接过酒,对她微微一笑。
孔妙见他主动跟自己说话,心下一喜,拍马屁道:“池公子身份贵重,哪是奴家说见就见的,何况苑里姐妹众多,个顶个的美艳动人,您又怎么会注意到奴家呢?”
“姑娘的芳名是?”池清修眉目俊朗,一双桃花眼漾着浅浅笑意。
孔妙将香帕挥出一个好看的弧度,半遮在鼻端,摆出一个娇羞模样:“回池公子,奴家叫妙妙。”
“这是你的花名,还是真名?”
“是奴家的真名,奴家姓孔,单字妙。”
池清修低头抿了一口酒水,慢慢思索着又问了一句:“家中可有孪生姐妹?”
孔妙见他问得奇怪,心里就有些犯嘀咕,莫非这位池公子真人不露相,喜欢一次摘全一朵并蒂莲?
“奴家……无父无母,无依无靠,哪来什么孪生姐妹,公子问得好生奇怪。”说着眯细一双眼睛,朝他飞了一个妩媚的眼风,“公子搭讪的方法好特别呢。”
池清修没有说话,只微微笑了笑。
“好,好,你可真不错啊。”一旁的冯三公子忽然抚掌笑道。
这话来的突兀,孔妙尚未领会,下一刻房门便被打开了,张员外领着十来个花枝招展的姑娘们鱼贯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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