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轮高高挂在夜空。
孔妙打来一盆热水,将巾帕打湿、拧干,然后递给他:“公子擦擦脸吧,奴家去铺床。”
“嗯。”
趁她铺床叠被的间隙,池清修环顾了一下房内。原以为像她那般艳俗的女子,房内的摆设就算不是鲜艳奢丽,至少也该是大红大紫的,未成想她住的地方却是这样朴素——房间虽然不大,但布置得十分洁净简素,甚至有些朴素的过了头。
唯一的亮处,大概就是窗口的几盆无名花草,姹紫嫣红一片,倒是给寡淡的房间添上了几许明媚之色。
池清修拨弄着花盆里杂乱的枝叶,轻嗅几下道:“花草清香,倒是闻着舒坦。”
孔妙转过脸来道:“让公子见笑了,奴家闲来无事从墙角挖了几株来养着,没成想竟种活了。大概这个就叫无心插柳柳成荫吧。”
池清修含笑道:“在这样的地方能有如此闲雅心思,难能可贵。”
“白天没事做,又不能在外面待的太久,只能没事找事干喽,”孔妙将床衾一角掖了掖,然后曼声道,“池公子,奴家已经铺好被褥,可以……歇息了。”
池清修兀自站在窗前,并没有动作。
“公子?”孔妙又叫了一声。
“对不起,在下有点走神了。”长身玉立的男人转过来,慢半拍的反应过来道。
“公子今晚喝了不少酒吧,都有些迷糊了呢,奴家扶您到床上躺一会儿。”孔妙将他引到床头,又蹲下身想替他脱去靴子。
池清修道:“我自己来。”
孔妙不明所以,抬起头道:“公子嫌奴家伺候得不好吗?”
“不是,”池清修顿了顿,解释道,“我不习惯陌生人接触。”
孔妙道:“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共床头。那第一回咱们就熟了,怎还算陌生人?公子到了这儿就别害羞啦。”其实她也是紧张到不行,自己虽懂得风月场上的三昧,可从未接过客,怕池清修觉得自己功夫不到家,便做出许多风骚姿态,辗转逢迎。
池清修凝神片刻,细细打量着跪在地上的女人:“你一向如此?”
孔妙笑了一笑,道:“一向什么?”
池清修垂着眼眸沉吟,仿佛是在措辞:“对刚认识不久的男子……谈笑风生。”
“公子这话问的,您以为奴家是干什么的呢,”孔妙把眼睛都笑成了月牙儿,“来这儿的客人哪个不是来找乐子的?若是奴家少言寡语,岂不缺少了很多乐趣,这钱要是白花了,下次就不会再找奴家了呢。公子觉得呢?”
池清修无言,视线不经意的慢慢往.下。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正好可以看到女人领口处,引人遐想。
冯三说她胸大无脑,胸大这个他倒是承认的。确实是——大!
“你一天要接几个客人?”他又问。
孔妙脸上一红,不自觉的低下头:“公子是奴家接的第一位客人呢。”
池清修双眉微挑,不大相信的样子。
“公子,要不要熄灯?”孔妙睇了他一眼,事到如今再怎么强装镇定,脸上还是泛起了嫣然的红。
池清修点了点头,同意。
吹熄了灯,孔妙熟门熟路地抹黑上了床,从凉嗖嗖的被子底下探出一颗头来。
“哎,真冷。”刚嘟囔了一句,身后便有一具温暖的身躯靠了过来。
隔着薄薄的衣衫,孔妙清晰能感受到属于男性的宽厚结实。尴尬又紧张,热浪一波波往脸上涌。
“你在紧张?”池清修低低笑着,“真是雏儿啊?”
“不瞒公子,其实奴家在进怡兰苑之前就已经是破瓜之身了。公子放心,奴家会好好服侍您的。”她并不觉得这件事有什么可隐瞒的,估计池清修也不喜欢处子。
毕竟处子青涩,在床上总不能够让人尽兴,不是吗?
池清修一手支起上身,一手漫不经心地拂过她的后背:“你今年多大?”
“十、十八。”
“来怡兰苑多久了?”
“四五年了,”孔妙闷闷道,“奴家之前都是在后院干活,妈妈看奴家有些潜质,便让挂了牌。”
池清修扫了一眼她玲珑有致的身段,随口道:“的确有些潜质。”这个时候换了一般男人早就扑上来了,可池清修浑然一副悠闲样,仿佛真要跟她来一场聊星星聊月亮的促膝夜谈。
“公子,奴家的功夫不会比其他姐妹差的,一定把您伺候舒服!”孔妙低头近乎乞求的道,“就让奴家伺候您一次吧?”
池清修不置可否,问道:“你叫妙妙,可有什么妙处?”
煮熟的鸭子已经端上桌,绝对不能让他飞走。孔妙大着胆子倚过去,紧紧贴附着他的上身,吐气如兰:“奴家的妙处嘛,得需公子亲自开发细细研磨,方能体会哦。”
池清修依旧纹丝不动。
“你一个姑娘家,倒是比我这个男人还急。”
“春宵苦短,不能浪费嘛。”
“……”
“公子可有什么避讳?”
“没有。”
“有什么喜好吗?”
“没有。”
“要不要奴家去取些助兴的东西来?”
“不用。”池清修忍不住道,“本公子还没有到用那种东西的地步。”
“那……公子要自己宽衣,还是奴家帮您呢?”大而明亮的眸子,满怀希望地望着他。
池清修似乎是恍惚了一下,微微眯起半醉的桃花眼:“姑娘的脸,与在下的一位故人很是相像。”
“故人?”孔妙伶俐一笑,“是心上人吧?”
池清修仿佛是被她的话弄得呆愣了那么一刻,欲言又止——似乎想否认,却又说不出口。
“既然奴家长得像公子的故人,那不如今晚您就把奴家当作她,稍稍慰藉一下吧?”孔妙伸出两只手环上他的脖子,“好吗公子?”
鼻端满是女人温暖馨香的气息,池清修迷茫而又认真的凝视了对方,失神一般的,只觉得攀上自己的那双手腕皓白如玉,身躯柔软无骨,而那张有几分相像的面容,更是点燃了□□的一簇小火苗,让他口中干燥,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池清修闭上眼睛,然后强行推开了孔妙。
孔妙猝不及防的被猛地一推,手脚并爬的也跟着起来:“怎么了公子?”
池清修举手覆在太阳穴上揉了揉,似乎有些烦恼:“抱歉。”
孔妙委屈巴巴的道:“是奴家哪里伺候得不好吗?”
“不是你的错,”池清修苦笑一声,“是我的问题,不怪你。”
孔妙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敢去拉扯他。雪白的颈低垂着:“奴家自知样貌简陋,不得公子欢喜也是情理之中,您若真要走,把之前的银票也带走吧。”说着拿出床底下的木匣子。
“不必,那钱……”池清修尴尬道,“那钱姑娘就收着吧。”
“这,这怎么好意思?”孔妙紧紧攥着银票,干笑道,“好几百两的银票呢,毕竟我们什么也没有做,奴家不能白白拿这钱,若是让妈妈知道了,不好回答……”
池清修笑道:“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
“话是这么说没错,只是公子待了这一会儿便要走,妈妈那边知道了的话又要责备奴家没有服侍好客人,或许、或许还要撤了奴家的牌,将奴家打发回去重新做那辛苦的下人活计,”孔妙擦了擦眼角,嘴唇有轻微的颤抖,仍然一脸强颜欢笑的道,“不过没事,那些活儿虽说劳累些、脏苦些、饭食也差些,总比流落街头,做个要饭的乞儿强些。池公子,您走吧,不用在意奴家的!”
池清修心底蓦然一软,已经迈开的一只腿又收了回来,知道自己一时半会儿走不了了。
“那,在下陪姑娘坐会儿?”
孔妙心口堵塞,你都不睡我,留这儿干嘛?
痴男怨女共处一室,大眼瞪小眼?
“算了,强扭的瓜不甜,这个道理奴家懂的,公子去吧。”孔妙怅然,单人房住了没几天,又要回去睡大通铺了,就知道自己没这好命。越想越灰心,简直灰心到了极处。
以为她是舍不得自己走,池清修咳嗽两声,说道:“在下的确还有事在身,不如这样,过几天我再来怡兰苑找你,到时若你还未接客,那我们就……”
孔妙眨了眨眼睛:“就怎么样?”
“做你想做的事。”
孔妙的脸登时一红,什么叫做她想做的事,好像他就不想一样。不过不管如何,这个客人她算是成功拿下了。
孔妙道:“公子说过几天,那是过几天呢?”
池清修道:“过几天就是过几天。”
“到底什么时候嘛?”
“你好好等着就是。”
“哦。”
“那,在下先走了?”
“奴家送您出去。”
“不必。”池清修深深望了她一眼,然后转身向外迈步,临走前又替她掩好房门,最后才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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