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老爷子最近这几天心情不大美妙。
原因嘛,当然是他寄予厚望的小孙女姜妤了。
虽然说他答应了给小孙女放几天假让她松快松快,但自那天以后小孙女每天除了晚饭的时候都不见人影是怎么回事儿?!
特别是眼看着明天就是他老爷子的生日了,姜妤依然是除了晚饭就不见人影。
往年这个时候,家里这一个个的,都会悄悄的给他准备礼物——虽然老爷子每次都批评他们买的东西没什么用太贵了什么的,但好歹心里是高兴的。
但是这几天,家里其他人悄悄准备礼物老爷子多多少少感觉到了,小孙女姜妤却好像压根不记得一样吃完饭就走。
这就直接导致了,最近老爷子做菜的兴致不高,虽然依然好吃,但是隐隐约约就感觉到没有以前的好!
不过好在,这样的日子马上就要过去了,因为姜妤最近的练习已经完成的差不多了。
*
过生日这天,姜老爷子店里不开门。
但是菜市场总是要去的。
即使是过生日,老爷子晚上也是要准备做几个菜——别问为什么过生日的人做菜,老爷子对于其他人做的菜那都不满意有什么办法?!
当然姜爸姜妈他们也是要动手做的。
老爷子过生日这样的日子,姜爸姜妈这样的长辈基本上每人都要做一道拿手菜。像姜妤这些小辈都没怎么碰过锅铲倒是不需要,只是会准备一些小礼物。
对于一个执念把手艺传承下去的大厨来说,最好的礼物就是有个能继承手艺的后代。
只可惜这些年来每年过生日,为老爷子祝寿菜做了不少,听到的基本上都是老爷子嫌弃声。
儿媳妇们也就罢了,老爷子也没怎么教过她们做菜,有这个心意就好。但是儿子们,那就是可以随便骂的了!
特别是学了最久的姜爸,被骂的最惨——老爷子每年都会叨叨一遍姜爸手艺又比上一年退步了。
姜爸被骂的习惯了,也不痛不痒。每年就那么一回,老爷子要发火就让他发呗!总比憋在心里好。
老爷子骂人把火撒出来,人都显得格外精神呢!
……
不过今天,老爷子从菜市场回来之后,似乎心情格外好。
看他准备做的菜就知道了。
糯米鸭子,姜爸和姜妤最喜欢吃的菜!——一般姜爸喜欢吃外头软烂入味的鸭肉,姜妤喜欢吃里面的糯米饭。
往年过年的时候这一道菜老爷子必做,姜爸和姜妤基本上都能抢掉大半。
不过这道菜做起来不容易,光炖个鸭子,就要好几个小时,鸭肉才能酥烂。
也是老爷子今天心情特别好,才愿意耗费精神来做这道菜。
心情突然变好,主要是老爷子在菜市场发现了一件事。
姜老爷子平常都是一大早出来买菜,早上的菜一般都是最新鲜的。并且中午做菜的时候就要用,当然是要一大早的来买菜。
这样,就难免和这段时间下午买菜的姜妤错开了。也难免这祖孙俩在同一个菜市场买菜好几天了老爷子什么都不知道。
过生日这天不开店,老爷子来买菜的时间自然改了。
来菜市场的时候,老爷子正好远远的就看见了姜妤从摊位上离开的身影——老爷子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呢!
下意识的,老爷子就往旁边人多的地方一躲——回过神来老爷子自己也不明白为啥要躲开。
等姜妤走的远了,姜老爷子才去那个摊位问了两句——“菜场西施”李阿姨的摊位,老爷子也是常客。
“哟!那个小姑娘是您孙女啊!”李阿姨这才知道姜妤和老爷子的关系,“我就说呢,这挑菜的眼力劲儿,我在这里卖菜那么多年,绝对不超过五个!”
“小姑娘最近一直都有来菜市场买菜,前两天还问我哪家的小河虾好呢,我就给她介绍了刘三。每天都好几斤好几斤的买小河虾,也不知道买那么多做什么……”
李阿姨不清楚,老爷子却知道了。
小河虾做菜、连续几天请假,加上姜妤前几天跟他说的“惊喜”,老爷子立马把姜妤的准备猜到了大半。
心里一高兴,老爷子买菜回家才发现,买的菜基本上都是姜妤喜欢吃的——嗯,姜爸只是因为口味和闺女差不多,顺带的。
*
等到姜妤回了家,就把姜爸姜妈赶到了一楼,就说要一个人给老爷子准备一个大惊喜。
姜爸姜妈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跑到一楼跟大家把话一说,大家也都纳罕:小妤究竟怎么了?神神秘秘的。
也就老爷子更加确信了自己的猜测,偷偷笑了起来。
这小丫头,基本功还没练好就想要飞了?老爷子在心里感慨着。
姜老爷子知道姜妤这段时间在店里帮忙,刀工进步飞快。但是要说直接炒菜,并且上来就是有点难度的油爆虾……对于姜妤所说的大惊喜,老爷子还是持怀疑态度的。
不过怀疑归怀疑,小孙女有这个孝心,专门学了他最喜欢的菜来做给自己吃,总还是值得夸奖的。
老爷子心里想着,待会儿不管小妤儿做的油爆虾味道怎么样,一定要夸上几句,免得打击孩子的信心。
心里想的挺多,老爷子手上的动作一点儿都不慢。
今天老爷子准备了糯米鸭子、清蒸鲈鱼、烩金银丝、开水白菜、如意海参、梅干菜扣肉六道菜,每一道都是能拿到宴席上的“大菜”!
光听个名字,就足以让人流口水了。
想想,原本每天晚上一个大菜,就让一家子抢破头。
今个儿一下子就做了六个菜,无论是坐在外面等吃的还是在厨房里帮忙的,在香味逐渐蔓延开来之后,就完全的把注意力放在老爷子的菜上面了。
姜景姜晨手机游戏也不完了,扒在门口吸着香气。
说的难听一点,就跟吸du似的——他俩的亲爹妈,姜妤的三叔三婶都表示没眼看了。
最近都在忙工作的姜明和姜雅难得的请了假,早早的回来了。到底还是年长一点,是大哥大姐了,这会儿坐在位子上不动声色的嗅着香味,默默的猜测着今晚有什么菜色,没有跟两个小堂弟一起丢人。
姜妈、二婶和三婶忙着今晚给老爷子准备的菜。
姜爸、二叔还有三叔除了每个人要做菜之外,老爷子的长寿面也是要他们三个人一起做的。
长寿面的要求也不高,长长的一根面条,配上早就熬好的高汤,放上荷包蛋、小青菜还有炒好肉酱,就齐活儿了。
也就每年吃这碗长寿面的时候,老爷子不会对姜爸三兄弟的手艺挑出一堆刺。
这会儿老爷子正在看着锅里的高汤。
鸡、鸭、猪骨一块儿熬制出来的高汤,已经把里面的杂质都吸附了出去,汤体格外的清澈,如果不是上面零星的几点油花,看起来就如同清水一般。
但是看着清,闻起来却是格外的香。把锅盖打开的一瞬间,这一锅汤的香气,感觉就把其他正在做的菜的香味给压了过去。
“啊啊啊啊受不了了,受不了了!什么时候可以吃饭啊!”弟弟姜晨最先忍不住,眼巴巴的看着却不能进厨房,纠结的把自己给挠成了鸡窝头。
兄弟俩平时玩游戏好几个小时不休息,有时候到晚上六七点钟都不觉得饿。
这会儿才四点半,香味飘出来之后,肚子就直接咕噜咕噜叫起来,姜晨表示自己要忍不下去了。
姜景盯着手机上的时间,安慰自家暴躁的弟弟,“快了快了,说好了六点钟开饭的,马上就好了。”也就……还有两个小时。
姜晨使劲吸了两口香气,“今天有梅菜扣肉,我最喜欢吃这道菜了,还是爷爷心疼我,知道我最近辛苦专门给我做的。”
看着这副自我陶醉的表情,姜景忍不住拆台,“爷爷做的菜你有哪一道是不爱吃的吗?!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除非你立马说要学厨,要不爷爷才不会理你!”
没错!
要放在之前,在姜老爷子心里,孙子孙女,他都是一样的疼爱,平时做个菜大家想吃都要靠抢——那都是看自己抢菜水平的。
但那是以前!
但是现在,姜老爷子心目中,重新拿起菜刀的姜妤已经打败众多儿孙成为了老爷子心目中的No.1。
不过这对于姜家一众吃货来说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反正他们对于老爷子做的菜什么都爱吃,跟着家里蹭吃蹭喝的,等到小妤儿学成了多一个给家里做菜不好嘛?至于老爷子心里的地位……那能吃吗?!
姜家无论是长辈和小辈在这一点上都看的清楚,就算是脾气有点燥的姜晨也一样,无视了亲哥撺掇他学厨的提议,姜晨扒着门缝又深深的吸了一口香气。
噫噫噫?这一口好像……有什么不对啊?
他明明站在厨房门口,怎么好像有一股其他的香味……从大门口传过来了?
姜晨疑惑的把目光投向大门口。
就看见姜明已经站起来去开门了,姜雅不知道怎么的也很了过去。
不一会儿,就听到明哥的声音传来,“哟!小妤儿可以啊,咱们今天给爷爷的礼物搞不准都被你比过去了!”
又是雅姐的声音,“早就听说小妤你最近在学做菜,看来学的很不错嘛!以后姐姐想吃点什么好东西,就要靠你啦!”
姜晨和姜景对视了一眼:有情况!
嗅着香味,兄弟俩听着明哥雅姐的话有些心痒痒,想去看看小堂妹到底做了些什么。但是厨房里传来的香气又让他们挪不开腿。
左右为难之际,在厨房里听到外头声音的老爷子已经洗了手走出来了。再次对视了一眼,兄弟俩就跟在老爷子后面一起走了。
厨房里大部分菜都处理的差不多了,剩下的就只要掐好时间等着出锅就可以了,这一点老爷子已经给姜爸他们都嘱咐过了。
心里惦记着姜妤的“惊喜”,老爷子听到动静就忍不住出来了。
等待走过来的时候,“惊喜”已经摆上桌了。
很普通的白瓷的盘子,边上甚至一点花纹都没有,通体的白色。也就因为盘子的白,映衬着中间堆的满满的棕红色的油爆虾,看起来格外的诱人!
一整盘的油爆虾,都是大小差不多的小河虾,即使已经经过酱汁翻炒,也能看出油锅里炸过的松脆。
酱汁也调的恰到好处,走近一点就能闻到一个鲜香。
看着老爷子过来了,姜妤露出一个笑,“爷爷,来看看我给您准备的惊喜!准备了好几天呢!”
“嗯。”老爷子不动声色的答应了一声,实际上步伐陡然加快。
饶是早就有所猜测,真正看到之后也是格外惊喜。
——姜老爷子之前一直以为姜妤还处于练习切菜的阶段,这么突然的就端出一盘至少是饭店里可以出售水平的油爆虾出来,真真是大惊喜了!
“哇!小妤儿你什么时候会做虾的!”姜晨忍不住问道。
兄弟姐妹里,也就有些傻大胆的姜晨敢在老爷子品评菜品的时候大声嚷嚷了。
不过这一声,也把正在厨房里忙着的姜爸他们都给招了出来。
*
在众目睽睽之下。
老爷子用筷子夹了一只小河虾,棕红的色泽,带着一些油炸之后的光泽,酱汁挂在虾身上,光看着就觉得好吃。
放进嘴里,先吸了吸虾壳中吸收的汤汁,然后细细的嚼了嚼。
这样的小河虾,虾壳经过油炸之后嚼起来松脆,连壳一起吃其实也别有一番滋味。
姜老爷子喜欢的就是咬掉虾头带壳吃,配着两口小酒格外有滋有味。
据老爷子自己讲,当年他就是被姜奶奶做的这一盘油爆虾给吸引住了的。
姜奶奶只是个普通的水乡姑娘,比较擅长的就是做一些水产——当然比不上专业厨师姜老爷子。但是只一道油爆虾,姜奶奶做的特别好吃,让姜老爷子百吃不厌。
只可惜前些年,姜奶奶因病去世了,老爷子后来想吃油爆虾,就只能自己做了。但是总感觉做的没有那个味儿,反而做的少了。
这次小妤儿做的油爆虾,虽然比不上记忆里老婆子做的好吃,但也是相当不错了。
特别是,姜妤重新拿起厨刀才将近一个月,这盘油爆虾就更加难得了。
姜老爷子面无表情的咀嚼着,让人看不出来他到底是觉得好吃……还是不好吃。
吃完一只又吃了一只,随着咀嚼,旁观的姜爸他们居然一个接着一个的咽了一口口水。
都是吃惯了好东西的人,不知道怎么,看着老爷子这么认认真真的品尝这道油爆虾,还真有了一种想吃上一口的冲动。
好不容易停了,老爷子朝着姜妤挑眉。
“这道菜……你什么时候学的?”
“从跟爷爷你重新开始学做菜就想着要做油爆虾,之前其实偷偷在其他地方一直在练习炒菜。油爆虾的话……前几天跟您请假之后才开始学的。”姜妤实话实说。
老爷子点了点头,轻描淡写的夸了一句,“不错。”
面上不显,其实老爷子内心一起掀起了一道惊涛骇浪,如果这是真的,那么姜妤在厨艺上的天赋显然比他之前认为的还要好!
趁着老爷子沉思,其他人正偷偷交换着小眼神。
老爷子夸了小妤呢,说这道油爆虾做的不错诶!
家里人都知道,老爷子在涉及到厨房专业领域,那是相当的严格。
就算是现在的姜爸,能被老爷子夸上一句“不错”的菜也就那么几道。
这么想想,心里就不由的火热起来——他们也想尝尝,老爷子评价为不错的菜味道如何?!
以致于这天,等到全部菜都上桌,老爷子说开饭以后,一群人的筷子居然都撇开了老爷子亲手做的那几道菜,想要先尝尝姜妤做的油爆虾。
一眨眼的功夫,油爆虾就没了一小半。
一时不察的老爷子可心疼了。
这可是小妤给他这个爷爷做的!
忍不住开吼了,“你们抢什么抢!要你们学做菜不肯好好学。看看,现在连小妤的手艺都比不上了!”
又把剩下的半盘都抢到自己面前,“这油爆虾是孝敬老头子我的,你们都不准抢!”
行吧行吧,您老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
已经知道姜妤手艺是什么水平的姜家其他人也不着急了,乖乖转头抢起了老爷子精心准备的好菜。
在一片刀光剑影之中,姜妤吃着亲爸抽空帮她抢的小半碗糯米饭,难得的慢条斯理。
今天的这一步算是成了,接下来……就要看几天后过来的爷孙俩会不会中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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