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巧儿别怕，哥哥这是想跟你玩。”都是孩子，又不是出于恶意，柳大娘也不好计较，回了一句就低头安抚被吓到的孙女。
柳巧儿把头埋在柳大娘的怀里，她才不怕。逮蚂蚱这事她在试验田里也做过，只是单纯不想去碰男孩那脏兮兮的手罢了。
“快去洗手，你这么脏，妹妹才不跟你玩。”孙燕娘把儿子手上的蚂蚱拿过来扔掉。
“那我洗干净手妹妹就愿意跟我玩了吗？”何兴的脑子从来没有这么灵活过，说出来的话让孙燕娘哭笑不得。
“平时怎么不见你这么聪明，快回去让奶奶给你洗手，顺便把脸也洗了。”她话音刚落，何兴就跑得不见人影。
剩下的小孩见此，犹豫了一下，也跟着跑了一大半。
“妹妹。”柳巧儿一抬头，就看到干净得像换了一个人的何兴，这么会功夫，他连衣服都换了一套。
旁边的大人们见此全都笑了出来，还有人打趣了一句：“就这么喜欢妹妹，那让妹妹长大了给你做媳妇怎么样？”
“哎哟哟，还不好意思了，你知道媳妇是什么意思吗？”
何兴耳朵和脸都变得红红的，柳巧儿只觉晴空一道霹雳，索性转过身去，装作什么都没听懂的样子。
好在下一秒，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从山脚出现的人分了过去，村长一行人回来了。
“村长说马上分粮！”还没走近，就有人远远喊了一句，盼了这么久终于盼到这一刻，柳巧儿的耳边立马响起一阵欢呼声。
有人合计了一下自家大概能分到多少粮食，马上站起来回家拿装粮的东西去了。
柳大娘先是一喜，接着就又发愁。她上半年因着生病，没有分到多少粮食，现在也没剩啥，这次分的晚稻可能连让他们吃到开春都不够。
“妈，你手头有多少钱。”柳生把钱都交了出去，自己一分没留，“我跟村长说了，让他帮我们找人买点粮食。”
柳大娘一下子反应过来，探头看看周围，其他人都跟着村长走了，她才伸手比了个数字：“加上你头回给的，大概有八百多。”
柳生刚进部队的那两年，大头兵一个，基本没什么钱。等后面好不容易升上去了，跟张芬结了婚，钱又被她拿走了绝大多数，柳大娘能存这么多，出乎了他的意料。
“辛苦您了。”柳生鼻头酸涩，觉得十分对不起老母亲。
“说什么呢，哪有什么辛苦的，你是没看到别人羡慕我的样子。”柳大娘笑着说了一句，除了生病没人照顾那段日子，其他时间她真没觉得苦。
“那妈你回去拿二十块钱，咱们先买两百斤吃着。”柳大娘的钱只有她自己知道放在哪的，柳生从不过问。
“行，你们先过去。”除了办事，柳大娘从来不在身上揣钱，掉一毛她都得心疼半天。
“还是按人头和工分来分肉哈，领了的在我这按个手印，知道了吗？”村长站在谷仓门口，看着面前黑压压的人头，每年分粮都是这个规则，大家都习惯了。
不过今年有一点比较特殊，柳生以往在部队，是不参与这件事的，现在他回来了，还出了几天工，这一份要来怎么算？
还有一个小闺女，要是算上他们，粮食一共就这么多，自家分到的肯定就少了。
很快就有人提出了这个异议，涉及到自身利益的时候，所有人都会变得异常精明。
“行了，都吵吵什么。人大生早就跟我说了，不占大家的便宜，他们父女俩只算一个人头，其余的按公分来。”
“都是一个村的，你们好意思这么计较吗？人还愿意用钱买你们多的粮食，谁要是再反对，那就拿了你那份给我走。”
为了让人服气，村长把柳生私底下跟他说的话公布了出来。
用钱买粮食，这不是城里人的做派吗？他有这么多钱？
所有人都抬头去看人群中的柳生，他个子高，站姿挺拔，让人无法忽视。今天要去镇上，他特意收拾了一番，精气神十足，跟村里那些被生活压弯脊梁磨平棱角的男人完全不一样。
“我们拿钱买粮食，谁也不欠谁的，该是多少就是多少。”这话柳生一个晚辈不好说出口，柳大娘可没什么忌讳。
没人敢再提出反对的意见，分粮的工作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柳生先把分到的那一份背了回去。
说是市场价，但自己拿去镇上的收购站，收购价肯定比卖价低。这样一来柳生虽然没吃亏，但他们绝对占便宜。
柳生先问了关系好的几家人，凑了一百二十斤，剩下的八十斤才从其他人手里买。
“那个……你们……还要谷子吗？”吴二站在旁边看了半天，吞吞吐吐了半天才把一句话说完整。
“吴二，收起你那些歪主意。你们一家一共才分到多少粮食，怎么，想卖了让全家人喝西北风去？你都三十好几的人了，还扒着老子娘，让老人吃糠咽菜供你们一家人，你就不害臊吗。”
村长瞪了他一眼，就算柳生愿意买，他也不会让吴二卖的。
“你要是舍不得吃细粮，就好生收着，等挖完红薯再来换。”稻子产量不高，红薯却是管够的，因为这部分不用上交，所以每一家都能分到不少，到时候家里条件不好的就会把细粮拿出来换成分量更重的红薯。
被村长当场揭穿，换做别人早就臊得待不下去了，吴二却浑然不在意。
“不卖就不卖，当谁稀罕这几个钱似的。”他到底不敢跟村长顶嘴，小声嘀咕着走了。
不要脸的二赖子啃老族，柳巧儿结合听到的内容给吴二在心里打上这么一个标签。
柳大娘把钱拿出来，几家人当着村长的面把粮食过称，然后亲自送到柳家去，进了门连口水都没喝，就赶紧走了。
占了主人家的便宜还要主人家招待，他们才没脸做出这种事。
柳大娘提前打扫出了杂物间的谷仓，在下面垫了一层干草防潮，柳生将稻谷倒进去，用木板封紧仓门，避免被老鼠糟蹋。
柳巧儿每天晚上睡觉前都能听见老鼠在角落弄出各种细碎的声响，有时候白天还能看见它们飞快地从院子里跑过。
被结结实实地吓了好几次，她才终于被迫接受现实。
不知道老鼠肉好不好吃，听说竹鼠倒是很鲜美，都是鼠字辈的，应该都差不多吧。
意识到自己在想些什么，柳巧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没少吃没少喝的，怎么馋到了这个地步。
“咳咳……”柳大娘急忙拍她的背，看她呛得眼泪都出来了，一张脸比灶膛里的火还要红，心疼地拿帕子给她擦擦脸：“是不是饿了，奶奶这就给你做饭去。”
有道是手里有粮心里不慌，这天晚上，望山村所有人都睡了个安稳觉。
田里的稻草晒了几个太阳，轻飘飘的，扎成稻草垛，一个人挑二十个都不会觉得费劲。田埂上放水的缺口用泥巴重新糊住，等着积蓄雨水为来年的春耕做准备。
“大家注意了，大家注意了，今天中午，今天中午，所有人到周家院子集合，有很重要的事要跟大家说，所有人必须到。”
柳巧儿正拿着两根稻草，想像柳生那样自己编朵花出来。听到村口广播的声音，她一把将手里的四不像扔到了地上，然后用脚把它踢到看不见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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