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珠消失了!
闭府的第六天,范氏起床后没有看见她。在后院找了一圈, 都没瞧见人
“范妈妈怎么了?”杜秋蔓喝着早粥, 关切问道, “怎么一大早心神不宁的。”
范氏打起精神:“没什么,只是一大早没有瞧见珍珠那死丫头,都到了用早饭的时候, 还不来伺候。”
“珍珠啊。”杜秋蔓擦了擦嘴, “我让她出府去办点事了。”
出府?!
范氏一惊。
杜秋蔓问:“她没跟你说吗?”
范氏摇头:“并没有。您派她出府做什么呢?”察觉到自己这话越逾了, 赶紧往回找补,“那丫头马马虎虎的,怕办不好您的差事。”
“没事儿。”杜秋蔓笑道,“跟在范妈妈身边这么久了, 早就沾了几分仙气, 不过是去衙门传个话,不是什么大事。”
“衙门?!”范氏又惊了一道。
这才连一向迟钝的江氏都朝她看来,似乎不解一大早的她这么一惊一乍做什么。
范氏努力撑着笑:“衙门那地方煞气重,那小妮子还是第一次去。”
“总归以后是来当一等大丫鬟的。”杜秋蔓道,“早见些世面,免得回京后夫人说我不会调-教人。”
范氏心不在焉的点头,怎么撑过早饭的她已记不得了,满脑子都是珍珠竟然被杜秋蔓送入衙门了。是真的去传话还是将她直接关进去了?她要是在里面胡乱攀扯怎么办?
太难熬了, 这才是闭府的第六天。
范氏在屋里坐立难安,决定去找玲珑套话。玲珑拿着衣服正要去洗,被范氏一把拉倒角落。
“你与我说, 珍珠真的是去了衙门传话?若是敢说一句假话,你是知道后果的!”
玲珑垂着头,乖顺道:“珍珠真的是去了衙门。”
“她去传什么话?!”
“县令大人不是再查拐卖流民的案子么,大小姐说她记得一个牙婆的模样,就画了一张画像,让珍珠送去了。”
范氏仿佛被雷劈过了一样:“大小姐会画像?!”
“是啊。自从昭哥儿上学后,姨娘每天都拘着大小姐学这学那的。你也知道,姨娘以前跟着先头的那个,也学了不少本事,多少也都会一些。”
剩下的话,范氏完全没有听进去。她只知道自己完了……
李婆子的画像被画出来,一旦被贴出去……
不不不,李婆子是官牙。就算是贴出去,她有身份有底气,大可以不认!反正杜秋蔓当时迷迷糊糊,就说是认错人了!付一笔银子,也能将人捞出来。
玲珑望着范氏走远,紧紧闭着嘴。珍珠现在到底在哪里她并不知道,但大小姐让她这样说,她便如是说了。依着大小姐的性子,珍珠和范妈妈打死便是打死了,但她没有这样做。她就是为了等着范妈妈,一旦范妈妈自己露出破绽,最后那一刀是冲着夫人米氏去的。
范氏从没想到现在这样期待米氏的人来昌平。
可她没有等到米氏的人,却等到了珍珠逃走的消息。当天珍珠并没有回来,而衙门那边却说珍珠在送了画像之后便离开了。
杜秋蔓听后在主院里大发雷霆。
“呵,当时我被拐之事与珍珠脱不了干系!”杜秋蔓狠狠道,“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也要给我抓回来!”
一大家子被杜秋蔓折腾的不轻。
范氏却长长舒了口气。逃走好呀,逃了就少一个人知道真相了,而且珍珠有了逃奴这一层罪名,到时候什么都可以推到她身上。但最好这小妮子是逃的无影无踪,再也找不回来,范氏甚至开始期待珍珠直接死在外面。
见杜秋蔓大部分精力被珍珠牵住了,范氏又开始想京城里米氏那边到底会派什么人来。只要米氏派了人,这边什么问题都迎刃而解。杜秋蔓的身份在米氏面前不值一提,她要是敢顶撞,就是不孝。
殊不知,京城里米氏那边并不像范氏想的那么顺利。收到范氏的信后,米氏正要吩咐派人将杜秋蔓接回来,杜英下朝回了府。
米氏立刻起身,小意迎上。接过丫鬟递来的湿巾子替他细细擦着汗,又替杜英换了一身宽敞凉快的衣裳,脱去了朝靴,最后净了手端上一杯凉茶,引他坐下,轻轻打着扇。
杜英微闭双目,长叹谓一声,热意散了大半,舒坦了不少,对米氏道:“以后这些琐事让丫鬟来做就是了。”
米氏柔声道:“伺候老爷是我的本分,我就盼着天长日久的伺候爷呢。”
杜英嗯了声。米氏身份不算高,只是翰林院七品编修之女,胜在她父亲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士,对京城各路关系十分熟悉,对于初初调入京城的他来说,也算是一个助力。加之米氏一向温柔可人,又不嫉妒,侍奉婆母十分尽心,这些年他虽抬了好几房姨娘,但对米氏还是最重的,下朝回府,若不是去书房便会先到米氏这里来。
今儿过来,却是有事要问。
杜英解了暑气,摇着蒲扇,悠悠问道:“近来可有蔓姐儿的消息?”
米氏眼皮一跳,想着要如何将杜秋蔓不知廉耻收留小乞丐的事给抖出来又不会牵连到自己,略微思索,便道:“那边路途遥远,只传回了些口信儿。说是蔓姐儿十分孝顺,将老宅与先夫人的墓都翻修了一遍。我寻思着,这是一腔赤忱孝心,打算再与她送二百两银子过去。”
杜英道:“怎么花了这么多银两?”
米氏赶紧道:“听说有流民聚集在昌平,蔓姐儿好像去施粥了。”
“她真的施粥了?”杜英问。
米氏点头。见杜英脸上神色莫测,正要将杜秋蔓收留乞丐一事说出来,没想到杜英突然抚掌大笑:“好好好!不愧是我杜英的闺女!”
米氏一句话差点没被噎着,维持着温柔的模样:“老爷难得这么高兴,可是有什么喜事?”
“喜事?当然是喜事!”杜英站起来,在屋里走了走,难掩激动,“今日下朝后刑部的周尚书来寻我,问我是不是有一女在昌平。”
当时杜英都惊呆了。
刑部尚书周羽出身名门,官职当朝三品。别看杜英这个工部侍郎是个从四品,看起来与三品只差一点儿,实际上是搁着千山万水。多少官吏在五品四品的位置上待了一辈子,到了快致仕的时候封一个四品的荣誉称号,算是聊以慰藉。只有跨过这道坎,到了三品,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高官,迈入了朝廷的决策核心。
这样一个人物下朝后主动与他搭话,还是聊得家常,杜英整个人都激动了,但下一刻,他又有些害怕。待在昌平的那个,是他最不中用最不争气的女儿啊,哪怕周尚书问京城里的几个呢。
杜英忐忑的回道:“下官的长女如今在昌平。”说完后,杜英觉得自己的心已经凉了,估计不会有什么好事,心里早将杜秋蔓骂了千八百遍,真是赶到昌平还不让他省心!
“你有个好闺女啊。”周羽感叹道,“今春昌平流民聚集,本官听说她带头捐粮,安抚流民,杜大人好家教,教出一个温柔敦厚的大家闺秀。”
温柔敦厚?大家闺秀?
周尚书说的真的是杜秋蔓吗?
那小妮子可是将她祖母养的花全给霍霍了,气的老夫人当时脸都白了,命婆子抓她,她反手就拿起茶杯砸了婆子们一脸,这才被罚回老家的。
杜英只觉得日头有些大,擦了擦汗:“周大人说笑了。小女身子弱,昌平比京城要凉快些,所以下官便让她回老家养身子。施粥之事,估计是跟她祖母与母亲学的吧。”仔细看了看周羽的神情,发现他并不是讥讽,竟然是真的在感叹他有个好闺女!
周羽点头道:“小姑娘们心善是好事。改明儿她若回京,不妨让她来府上玩耍。”
杜英受宠若惊。等到周羽离开后,顿时去私下打听昌平前几月到底出了什么事。这事儿也不是什么秘密,吏部直接说:“周大人的家的七郎如今正是昌平的县令,刚去的时候,县里有几个不长眼的不给县令面子,倒是令府千金带头捐了粮。”说着,难掩羡慕的看着杜英。
杜英顿时觉得天不热了,人也清爽了。他的闺女他知道,虽然在府里喜欢顶撞长辈,但还是有善心的!吏部人知道的消息更多,觉得杜英要攀上周府,也乐得卖他人情,又说道:“听说是周七郎特地写信给了周大人,感激杜府在昌平给他行了方便呢。能教出这样一个闺女的人家,定是诗书礼仪之家。”
杜英微咳了声:“微末小事,哪里值得周大人如此。”努力将嘴角的笑意压下去。哎呀,这闺女总算是有点用处了。听这意思,自家闺女与周大人家的郎君关系挺好嘛!
“蔓姐儿在昌平开仓捐粮,用度大些也无妨。”杜英大手一挥,对米氏道,“再与她送五百两去。”
米氏百思不得其解,这杜秋蔓到底在昌平做了什么,老爷竟然这么高兴?当下也顾不得许多,直接道:“老爷,妾身听说蔓姐儿在昌平做了许多善事,可不止开仓捐粮呢。”
“哦?还有什么?”杜英好奇问。
“她似乎还收留了一个小乞丐。”
本以为杜英会大怒,谁料杜英摆摆手,满不在乎:“这是替当地县令安抚流民呢。”
米氏还要再说,杜英蹙了眉,不耐烦的打断:“你可知昌平县令是何许人也?”
米氏哪里知道这些,她是京城人士,只对京城这一块的弯弯绕绕熟悉。
杜英喝了口茶,缓缓道:“如今的昌平县令名叫周达,乃是云州周氏的郎君,行七,当今刑部尚书周大人的嫡子。蔓姐儿好运道啊,刚去昌平的时候因捐粮入了周七郎的眼。”
米氏不甘心:“老爷,老宅那边可就蔓姐儿一个主子,她要是真的收了一个来路不明的小乞丐在府里,对她的名声有误,不如让她先回京来?”
杜英毫不在意:“若真有这样的事,周大人还会这样夸她?!”
米氏一愣,想了半天找不出反驳的话。杜秋蔓与当朝刑部尚书,那可是搁着千山万水啊。周尚书是世家出身,最是讲究规矩了,杜秋蔓若真的做了那么出格的事,对方肯定不会那样夸,说不定还会嘲讽杜家家风不严。难道真是范氏那老货故意在信里夸大其词了?
杜英哼了声:“我知道你在蔓姐儿身边安排了几个人。”
米氏脸色一白,正要辩驳,杜英语气微沉:“你怕她行为出格,所以找人多看着她,这也是为府里好,但下人嘛,难免会有些小心思,喜欢夸大其词。这就不多说了,我也不去追究。如今既然蔓姐儿有这个运道,与云州周氏牵了线,机会难得,就让她继续在昌平待一段时间吧。我与她写封信去,定不会让她出什么岔子的。”
米氏心有不甘,但见到杜英的脸色,也只好将万般的不情愿咽回去,柔笑道:“老爷说的是。”
“我去外院了,晚饭送到书房来。”杜英决定好好写一封长信,让心腹管事送去,蔓姐儿得好好抓住攀上周氏这艘大船的好机会。听说那周七郎已经二十好几了……啧,可惜了,蔓姐儿还是太小,更别提京里其他的几个闺女,排行也都是靠后的。
作者有话要说:提前更新啦,意不意外,惊不惊喜,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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