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岱一天都神色不安,好不容易将弹弓课熬完, 没有像以往那样与旁人交谈, 闷头便往斋舍走。
林子祺喊道:“赵兄, 这么早就回去吗?”
赵岱扯着嘴角,勉强笑了笑:“还有几本书没有温,我回去看看。”说完便脚步匆匆的离开。
第二天, 吴大全给杨明昭送东西时, 低声道:“昨天我依着您的吩咐去打听了一下, 大小姐被马冲撞的那天,赵岱不在他们村子里,与他同村的书童说那日看见他去城里买书了。”
“知道了。”杨明昭垂着头,下笔不停。
吴大全好奇道:“您在写什么?”
杨明昭:“送给赵师兄的读书笔记。”
吴大全愣了一下, 都这个时候, 还有东西要送给赵岱?!大小姐姨娘他们不清楚书院的情况,他可是一清二楚,当初赵岱王尚伟还有康俊华他们三个可是一起挤兑过郎君的!到了现在,王尚伟与赵岱两个也是书院里最不好相处的两个人!
杨明昭声音温和,不急不缓:“这几日你去康俊华村子那边打听一下他都与谁接触了。”
“康俊华……您是觉得这事儿与他也有关?!”
杨明昭道:“与我直接有仇的也就是他了,赵岱与他是好友,为了帮他报仇也说得过去。但如果真是赵岱,以他的人品, 不会无缘无故就去帮康俊华,所以还是最好盯一下。”
“好!”吴大全点头应下。
杨明昭:“晚上回来时便在书院后山小门那边守着。”
吴大全纳闷:“这又是为何?”
杨明昭笑:“因为赵岱在书院待不住的。”
赵岱的日子很不好过,在书院不管的态度下, 大家对马市一案越发感兴趣了,不少同窗甚至还组成了讨论小组,要赛出谁第一个查到真相的。
林子祺道:“我向杨师弟打听过来,当日马市里因来了草原人所以格外热闹,围了里三层外三层。因为马是一匹幼马,又是长途跋涉而来,所以格外容易受到惊吓。等杜家大小姐获救后,他们查看到马身上有被石子伤过的痕迹……”
“能用这么大的力道,肯定不是扔过去的。”路敬元接过话题,“肯定是被人用弹弓或者其他什么物件射出去的石头!所以,赵兄,你有什么高见?!”
“啊……”赵岱恍了个神,“什么?”
路敬元道:“你觉得那马是怎么受到惊吓的?我们推测是用弹弓打的,你不是这方面的高手吗,我们特地请你来说说的。”
周围好几个人纷纷道:“是啊赵兄,咱们组可是夸下海口要比衙门更快破案的。你的弹弓连教头都说好,你说说呗。”
赵岱不由自主的擦了擦额头的汗:“我觉得……我们连马都没有看到,这个……这里瞎猜也猜不准。”
林子祺顿时一拳击掌,兴奋道:“这个大家不用担心,我已和杨师弟说了,他说明儿就让家里人将马送过来!”
“好!”路敬元道,“咱们这就是算是抢先了一步吧!”
赵岱立刻道:“既然如此,那我们明天看了马以后再说吧,现在月考在即,大家还是多温书为好。”
是夜,吴大全偷摸守在书院的小门哪里,虽然书院有门禁,但鉴于学子们一向自觉,小门门禁等同于无。正昏昏欲睡时,突然看见一个人影偷偷摸摸的走来,定眼一看,果然是赵岱!
吴大全打了个机灵,顿时醒了,心里道:“小郎君神了嘿!”
因怕被发现,吴大全只好远远的跟着。赵岱没有走太远,在小路上走到一半便停了下来,没多久又来了一个人。吴大全揉了揉眼睛——竟然是康俊华!
二人在那里鬼鬼祟祟说着什么。
吴大全咬牙,趴在草丛里努力伸着脖子偷听。
“是你说不会被发现的,当时那么多人不会有人看到我,现在怎么办!整个书院都在找!”
“赵兄你急什么,就算整个书院都在找,当时你贴了假胡子,又戴了帽子,一副老农模样,就算有人看见了,谁会想到是你呢。再说了,那二百两银子,你不是也收了么。”
“不行,我不能在这里在待下去了。月考后我要离开书院离开昌平,你得想办法让我去别的书院!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背后的人能耐着,就凭你康兄,你绝对是拿不出两百两的!”
康俊华没说话。
赵岱急了,伸手拉着他的衣领,声音越发要大起来,康俊华一把捂住他的嘴:“蠢货,你想把人都招来吗!”
康、赵二人似乎也觉得有些不妥。
赵岱突然道:“谁在那里!”
吴大全连忙缩了缩头,大气不敢喘,一动不动的缩在草地里,浑身僵硬。
空无一人的四周只有虫鸣声。
过了半晌,康、赵二人这才恢复了常色。
康俊华低声道:“我知道了,你安心在书院待着,别露出马脚,我会跟那人说的。你既然知道那人能耐大,你就安分点!大家都有好日子过!以后我们万万不可再见面!”
没一会儿工夫,二人便又匆匆离开。
接下来几日,赵岱过得生不如死。一方面担心露出马脚,另一方面书院里不少人都来找他咨询,因为杨明昭真的将马牵来了,大家模拟了下,觉得还是弹弓打出石子或其他尖锐之物让马受到惊吓的可能性最大,而他则是书院里弹弓水平较高的几人。赵岱随意应付了几个,便以要准备月考为借口,一一谢绝了。
清溪书院的月考并不是毫无边际,夫子会提前将考试的方向告诉大家,大家照着准备,在月考时候撰写文章,阐述观点。赵岱早早就去了识文楼,想看些叔冷静下,打开一个书册看了一页又合上了,脑袋里空空如也,写了一篇又一篇,都觉得不太满意,想改又无从下笔,过了几日越积越多,干脆全部抱回斋舍。
谁料一个小书童撞上了他,手中的纸散落一地:“对不起对不起!我这就帮您捡起来。”
赵岱本想骂几句,想到康俊华的交代,又忍了下去,只是脸色依旧很难看:“手脚麻利些,不好好在后山待着,到处跑什么跑!”
小书童垂着头,赶紧将收拾好的书与纸递过去,一个劲儿的道歉。赵岱冷哼了声,拿过东西大步走了。
书院的日子对赵岱而言简直度日如年,在第八日的时候,书院的月考如期到来,第九日便是公布成绩的日子。
夫子们会对每一位学子的文章现场讲评。由于这次月考是骆夫子出题,因为骆夫子以严苛著称,所以连山长杨显伯都参与到改卷中来,怕骆夫子太过严苛废辍太多学子。
大家见到杨显伯也来了,不由松口气。有杨显伯在,总能网开一面,让大家不至于“死”的那么难看。
赵岱也是这么认为的。在评讲到他的试卷时,众人先传阅了一遍,不少人低声道:“写的不错,有几点我都没想到啊。”
赵岱听着心里十分熨帖。
却没想到下一刻,杨显伯让大家都停了下来,问:“你们觉得赵岱这篇文章写得如何?”
“倒是有几分务实。”一教喻说道。
杨显伯笑:“的确是很务实,若不知是赵岱答的,单看这篇文章,我还以为是哪个县里的亲民官写得。”又问赵岱,“你篇文章可是自己想的?”
赵岱赶紧道:“回山长,是的。自骆夫子出题后,学生便一直在识文楼查阅书籍。”
“那你这篇文章写得很好啊。”杨显伯道,“若是拿去科考,最差也是能够官至一方县令。”
赵岱敏锐的察觉到有一丝不对劲。
“啪”地一声,杨显伯将他的文章卷了卷摔在地上,“我真没想到,你倒是好巧思啊,咱们周县令两年前的文章要点,你竟然想的与他分毫不差!我该是佩服你呢,还是佩服他!”
赵岱顿时起了一身冷汗。
怎么会这样?!
这篇文章明明是他自己想出来的啊!
因为骆夫子出的题很大很广,所以这段日子他看了不少书,做了不少笔记,将一些觉得不错的想法都摘抄了下来,以备不时之需。但他很注意了,抄的都是一些很不起眼的书籍,和一些不出名的笔记,而且他还改动了不少。而且周县令……周县令的文章会收录在书院里吗?
赵岱越想越混乱。这段时间他被弹弓的事情弄得头昏脑涨,已经记不清这几日都做了什么,背了什么,记下了什么。
杨显伯已经气急了:“今天你便收拾东西,离开书院!”他可以容忍学子们学不好,但绝对不能容忍一个人品上有瑕疵的人在书院鱼目混珠!
“山长……山长!”赵岱挣扎,“我真的不知道,我……我……”
杨显伯摆手:“叉出去!”
连带着包袱,赵岱整个人被扔出了书院。
吴大全将这一幕向着杨明昭学了许久:“活该!他就是凶手,跟那个康俊华一样都不是好东西!只是退学便宜他了!”
杨明昭:“既然退学了,就不用管了。此事你不要告诉蔓姐儿。”
“是!您放心,我嘴巴一向严!”
杨明昭笑了笑,继续温书,丝毫没有受到赵岱退学一事的影响。
模仿一个人的笔迹有什么难的呢,赵岱摘抄了那么多的东西,混进去几张也不起眼啊。周达的文章知名度也不高,也就是杨显伯与周达是有交情的,所以才知道的清楚些。所以赵岱以为那张纸也是他自己摘抄下来的要点,那么多句子,看到这么一个新颖的难免会印象深一点。
只是没想到,赵岱竟然会真的走到这一步,看来还是这几日将他逼得太狠了啊,杨明昭如是想。就这么个蠢货,竟然起了胆子想要伤害蔓姐儿!好在人已不在书院里,接下来的事也就好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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