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西月的话一出, 还未有所反应的楼光霁没说话, 反而是正在气头上的沈仪先出声拒绝。
“不行!”
沈仪看向楼西月,目光中全然是不同意。
楼西月拉长了尾音,道:“娘……”
“不行就是不行。”沈仪断然拒绝道。
“爹……”楼西月又看向自家老爹, 喊道。
楼光霁才哄好沈仪, 此刻只好含糊道:“明日再说,月月,明日再说啊!”
说罢, 他悄悄朝着楼西月眨了下眼睛。
楼西月得到暗示, 默然无声。
第二日用早膳时,楼西月先是瞅了瞅自家老爹,随后轻咳一声,让他的注意力集中过来。
楼光霁看过来, 好半晌后, 同样咳了声。
沈仪出声道:“你们俩嗓子不舒服的,今儿个我让管事的熬些糖水来, 给你们俩润润嗓子?”
“多谢夫人关心。”楼光霁下意识道, 而后他又注意到自家女儿的目光, 连忙出声道:“月月啊, 你昨日说的, 想出去看看, 去历练历练,是想到哪些地方去啊?想带哪些人啊?想去多久呢?”
“就去上京之外的地方走走,去南方看看。在回来之前, 也有一些人曾经关照过我,我想去看看他们如今过得怎么啦?然后……”
楼西月微顿,继续道:“再去边关看看哥哥啊,看看他会不会在边关找个嫂子呢?”
她边说边看向沈仪,露出个讨好的笑容,道:“娘,你会允许的吧?”
沈仪放下筷子,先是看了眼楼光霁,又才看向楼西月,平静道:“我不同意,你们俩继续日日夜夜来劝说我?”
楼西月连忙摆摆手,道:“不会有危险的,我会把青叶一起带着的,她武艺高强嘛。”
“我听爹说过,娘你当初不也没一直待在沈家,曾出来历练过两年。你和爹,不就是这么认识的吗?”
沈仪又问道:“那你要抛下你那小世子,寻其他人?”
“这个自然不是的。”楼西月讪讪笑道。
此时,楼光霁仿佛找到了自己存在的意义,轻咳两声,开口道:“说起这事,改天把那小世子放我这里来操练操练。”
楼西月闻言,忍不住看了眼努力找寻地位的自家老爹。
“月月心疼了?”
“不不不,爹你随意你随意。”楼西月连忙摇头,再度看向沈仪,继续道:“娘,你当初怎么劝外祖父外祖母的,你现在就怎么劝劝你自己。”
沈仪幽幽叹了气,最终道:“让你爹爹也考考你,过关了才能出去,把青叶带上。”
楼西月欢呼一声,笑道:“娘,你最好了。”
“月月这话的意思是,爹不好?”楼光霁故意板着个脸,问道。
“都好,都好,爹娘都好……还有哥哥也好。”楼西月补充道。
这种时候,都说好就完事儿了。
时至三月中旬,楼西月出上京时,正是天光正好。她立于马车前,望着自家爹娘,道:“爹娘,你们回去吧,不用再送了。”
“月月,记得时常写信回来。”沈仪嘱咐道。
楼西月点头应道:“我知道的。”
目送自家女儿的马车逐渐远驶后,沈仪与楼光霁才收回了目光。
两人回上京城的途中,楼光霁突然神色不好的说了句:“我听说容王家那小世子离开了上京,夫人你说是不是……”
他的话还未说完,便被沈仪瞪了一眼。
沈仪道:“你当初不也跟着我走了大半年?”
她对于容王家的这个小世子印象还不错,几次遇见时,她瞧着那席云斐都不像是上京城里传闻的那样是个纨绔子弟。
最重要的是,自家女儿喜欢的,自然就是最好的。
被自家夫人打住话,楼光霁只得讪讪一笑,默不作声。
同月,于战中大败的延康国派求和使团进京议和。因当今圣上偶感风寒、身体抱恙,暂且由太子及六皇子接见延康国求和使团。
太子为主事者,六皇子于从旁协助。
双方于谈判途中僵持不休。延康国虽是战败,却不肯做出丝毫的退让。求和使团在上京城中待了半月有余,在太子与一干主和派大臣的联合说服下,终于有了要退让的趋势。
太子在年前因喝酒误了战事,引得圣上震怒而不喜。如今他终于办好了一件事,在宫中宴会席上还被席景和称赞了两句,自然是无比心喜的。
入夜,夜凉如水。
养心阁仍烛火通明,阁内半镂空鎏金炉中有丝缕般的烟气悠悠浮动着,偶尔传来一声低低压着的轻咳声响。
周遭无人,席景和坐得有些随意,像是在闲谈般,正在与容王交谈。只是,他的话还没说两句,便又轻咳了起来。
容王见状,连忙去将桌上的茶水奉过来,递给席景和,眉间带了些许忧愁道:“皇兄,你这病莫不是……”
他话还未说完,席景和便摇了摇头,出声道:“无碍。”
“哪里无碍了?都快半月有余了吧,宫中御医吃闲饭的嘛?”容王嘟囔了两句,有些不满。
席景和道:“景同,你若是有心,就替我去寻个人吧。”
“还记得当年遇见的那个御医吗?他如今应是隐居于山林之间的,你要费些心思了。”
容王闻言,仔细回想了片刻,才道:“我记得这个御医,那时候年纪还不大,就让他自己试药搞出个一头白发来。皇兄寻他来,是为了治病吗?”
他记得当年那个御医性情古古怪怪,很难同这个人交谈的。
“你替我去寻到他身边的一个孩子,约十岁的样子,将那孩子带来上京。”
“这个孩子……”容王一向善于想象,迟疑片刻后,他豁然开口问道:“该不会是皇兄流落在外的孩子吧?”
“是。”
他不过随口一说,竟然还真是?
容王一时有些懵,他与席景和好歹是几十年的亲兄弟,自然知晓席景和的为人与性子。席景和绝对不会让自己饿孩子流落在外的。
除非……
除非是与沐贵妃有关。
自家皇兄只有在沐贵妃相关的事情上,一再忍让与宽容。而算算时间,沐贵妃所出的云乐公主也大抵是这个年纪。
容王将其中关键想明白后,仍是为沐贵妃暗中搞得这一出所震惊到了。
他喃喃两声后,才道:“皇兄,你对她也太容忍了,这种事情都能默不作响这么多年?”
容王暗暗咂舌。
当年旧朝覆灭,前朝那位与席景和做了个赌约,以他写下禅让诏书为席景和正名以示正统来换取一个让沐贵妃活下去的机会。
前朝那位沉迷于美色,不顾百姓安宁。他所宠爱的沐贵妃被世人说为是“祸国妖妃”,为世人所不喜,若无人相护,必定落得个凄惨下场。
而当时,无论在任何时候,席景和若无这份禅让诏书在手,他身上都会被打上一个谋反的名头来。
最终,席景和答应了这份赌约。
容王临走之前仍是在劝说道:“皇兄,你莫要犯傻。当年我们三人中,你可是最善谋划之人,千万别在美色上栽了跟头啊。”
养心阁内,席景和望着烛火摇曳的光影,回想起当年他问前朝那位:“若我不履行这赌约,又当如何?”
那份赌约立下时,场内只有四人知晓。他已经拿到了那禅位诏书,言而无信又不是不可。
那时,前朝那位已然服了毒,气息微弱间,仍是坐于那龙椅之上,望着他,道:“让她盛宠如初,让她……爱上你,方能不食恶果。”
养心阁外传来轻声的响动,席景和回了神,又轻咳了一声。
有宫人前来奉上汤药。
望着那褐色汤药,他蓦然心说道——
帝王心术,无论是哪一位,也不该小瞧。
“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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