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炉里焚着香一缕缕的往上走, 满屋子里都沁着柔淡的香气,孟思雨的飞鸽传书昨晚上到了, 琅缳亲自取下来呈给昭庆看。

    昭庆一边看飞鸽传书, 一边伸出一只手来让苏沐春把脉,后者瞥了她一眼“王爷脉象平稳有力, 康健的很, 为何说今日起来身子不爽, 头疼脑热,又骗在下来给你把请安脉”

    还是这狐狸又要想着干什么坏事,把自己拉下水来,好陪她一起干坏事

    “可是我就是头疼,要不然, 融风再把把”昭庆收回手,将飞鸽传书而来的书信往边上一放,又伸出另外一只手。

    苏沐春无奈地看了她一眼“舌头伸出来。”他一眼也不去看那被昭庆放在边上的书信这书信位置放得如此显眼,就是让他看的,他才不上当。

    “哦。”昭庆伸出舌头。

    “偷吃我的盐梅丹了吧。”苏沐春一看她的舌头,就知道这丫头又偷偷跑去自己的西厢房偷吃。

    “你怎么知道”昭庆捂住嘴, 瞪大眼看着他。

    “我那盐梅丹里有一味陈皮,舔久了舌苔上会留下褐色的痕迹。你这口条都快给染成褐色了, 还敢说没偷吃我的盐梅丹。”苏沐春叹了口气, “跟你说了几遍了, 那是清火败热的丹药, 又不是零嘴。”

    那盐梅丹是苏沐春秘制的, 吃起来酸酸甜甜极为爽口,上头又撒了点熏制的盐,酸、甜、咸、凉,吃着就跟盐津枣似的,昭庆十分喜欢,但是偏偏苏沐春又从来不给她多吃,问他讨要,又常被他毒舌说是馋猫投了人胎来。

    昭庆想事情的时候,又总喜欢在嘴里含点什么东西,用舌头抵着上颚研磨着,才能集中精神。所以,经常偷偷跑去苏沐春的西厢房偷零嘴,又总能被他抓个正着。一个敢偷,一个敢抓,也是互不相让,真真冤家。

    “口、口条你又骂我是猪”昭庆竖起眼来瞪他。

    苏沐春看着她,实在是无奈,便从袖子里取出一个小白瓷瓶来“我去了几味药材,又添了些别的,这是真零嘴了,别再去我的西厢房偷盐梅丹了。堂堂勋贵亲王,什么样子。”

    昭庆伸手拿起他放在桌子上的小瓷瓶,倒出一粒小丸来含在嘴里,酸甜微咸,一股子凉凉的口感从嘴里沁到天灵盖,怎一个爽字了得。

    “孟思雨的飞鸽传书,你帮我看看。”她将手边的书信往苏沐春面前推了推。

    这是坑害他不成,明目张胆的要他跳坑啊。苏沐春有些怨怼得看了她一眼,道“到底是图穷匕见”

    “让你看你就看。”昭庆又倒了两枚改良版“盐梅丹”塞进嘴里含着。

    苏沐春伸手揭起那宣纸书信,见她吃零嘴毫无克制,便训道“少吃些,总共做了这一瓶,还指望我再给你做不成。”

    “你把方子给我,我让翡翠做去便是。”昭庆撑着脸看着苏沐春扭头去看书信。

    苏沐春皱着眉头看了一会,道“这书信没头没脑,前言不搭后语,还有几个字似是而非,不知是写错了,还是怎么的”

    “嗨呀,谁让你在意这些细枝末节了,我问你,这书信里的内容,你看懂了么”昭庆道,“那些个别字,又不影响猜也猜出来是什么了。”

    “孟家姑娘的意思,是山西道确实可能要闹蝗灾,问你接下来要怎么办。”苏沐春折起书信,将它推给昭庆,“你让她去山西道查得不是贪官污吏,不是旱灾水文,是蝗灾。还是预测你是确定孟思雨能知道你要做什么,才让她去的。”

    昭庆莞尔“我能预知未来,你信么”

    “怪力乱神,融风不信。”苏沐春浅笑,眼神却微动这个昭庆公主,她的诞生就是带着诡异传奇色彩的。

    其实,他的师父王邈,早在十七年前就曾接受朝廷达内的征兆,来替病入膏肓的明武帝诊治,但是即使妙手回春如师父,面对明武帝肝肾皆亏,内里几乎的身子骨,以及那一场诡异的急病,都是束手无策。

    师父回应朝廷的征兆前来替明武帝诊治,为的是尽一个医者的家国天下之心。不能完全治愈明武帝,他就只能凭借着自己的经验,一次又一次的替明武帝续命,却终究只能看着明武帝一日不如一日。

    直到那日,郭后生产,闭关多年的老国师韩天罡突然出关,明武帝的身子在婴儿洪亮的啼哭中,突然有了好转。

    王邈原本以为这是回光返照,事实却不是如此。

    苏沐春垂眸,两眼放空,低着头微微有些发怔。

    这天底下的事情,是没有绝对的,说怪力乱神,不如说敬而远之更加合适些。

    “你发什么呆呢”昭庆伸手在他眼前晃了两下,“回魂了。”

    苏沐春这才缓过神来,皱眉道“既然,殿下预测蝗灾一事,那又打算如何解决呢”

    “早则今年六七月,晚则明年”昭庆低头沉吟,“在山西道兴修水利是来不及了,山西道离天安太近,若真是蝗灾起了,天安府在内三州一定是最先遭难的而且,就算是天安府遭了灾,只要不往江南去,到还有一线生机。”

    “兴修水利,需要陛下的谕旨,你自己是做不到的,所以”苏沐春看着昭庆,等着她的回答。

    “所以,我要借用我二哥的力量。”昭庆站起来,对着苏沐春笑道,“知会父皇呢,是一定要知会的,只是等父皇和前朝博弈完,蝗灾早闹起来了,我们要先动手。”

    算起来,孟思雨走了这些日子,恰是二哥最消沉的时候,所谓触底反弹,等的就是今天这一刻。

    “怎么动手啊”苏沐春见她要往外跑,连忙站起来喊了以一句。

    “你过两天就知道啦”

    他只能遥遥听见昭庆那清亮的声音传来,那丫头早不知提着裙子跑到哪道门去了。

    苏沐春只好坐下,想着想着,突然“嗤”得一声笑了出来昏傻了他,目光竟不由自主的追着她跑出去了。

    昭庆带着翡翠和琅缳来到寿王府,进李德叡房间便闻到一股难闻的酒臭味,下人这些日子也总给他打扫,奈何他喝醉了吐,吐了又喝,不行了就倒头睡,又总不出房门,将来看他的下人一并赶走,这房间里的味道实在是醉得很。

    “又是谁啊我的酒呢”听到开门声,坐在地上的李德叡便极不耐烦得喊道。

    “是我。”昭庆道。

    “哦,是妹妹啊。”李德叡披头散发坐在地上,看样子消沉的厉害,“你、你来做什么啊也来和我说大哥说过的那套别说了,耳朵都起茧子了。”

    “我是来骂你的。”昭庆道。

    李德叡

    你哥我都这么惨了你还骂我

    “我骂你空长了一双眼睛,分不清忠奸。我骂你为人冲动,不顾皇家颜面。我骂你自暴自弃,枉为人子,枉为人臣。”昭庆声音不大,说的每一句话却都跟刀尖子在李德叡心窝上猛戳一样,说一句,他的脸就抽搐一下。

    “你说你没了孟思雨也不想活了,那我问你,你平日里和她聊得最多是什么”昭庆又道。

    李德叡茫然,低着头思忖起来,他想了半天,突然哭笑出声“她她一个女子,却总爱和我聊百姓,聊民生,也不管家,也不管账,有一回和我喝酒,喝醉了,总爱说些个梦话说,这云天之上,有一个人人都能吃饱肚子的国度,她是从那来的,想回那去”说着说着,他就哭了出来,一张脸糊满了泪痕,还有胡茬,看着一点也不像那个天京第一风流纨绔的美王爷。

    昭庆蹲下来,一脸真诚的看着面前这个可怜兮兮虽然都是他自己作出来的、哭得凄凄惨惨的男人“二哥你也知道我吧,这命理术数,怪力乱神,这世上事情,不可尽信,却也不可全然不信二哥哥,若是你能助父皇,将这大周也变成人人都能吃饱肚子,无灾无难,无兵无祸的乐土”

    “就算是那样她也回不来了啊回不来了”李德叡抱着头,失声痛哭。

    “可即使这样,也比二哥哥你在这喝得烂醉,变成先二嫂嫂看不起的模样强啊。”昭庆凑过去,柔声道,“二哥哥,你不仅仅是二嫂嫂的夫君,你还是我大周的寿王,父皇母后的儿子,是儿郎。你若是想向二嫂嫂赎罪,一死了之不是法子,只会让二嫂嫂更看不起罢了。”

    原著里,孟思雨也曾经有过豪言壮语,说是要是男儿身,就去万里觅封侯了当然,大概是原著作者比较蠢,她最终也没有能够“万里觅封侯”,而是宅在后院吃了一整本书的瘪。

    憋屈啊。

    言罢,昭庆站起来,也不给李德叡说话的机会,自己关上门走了。

    昭庆之前十年,也曾想过潜移默化改变自己两个嫡亲哥哥,原本她以为自己和郭后成功了,然而最近这几个月里发生的事情却让她意识到,只有将孟思雨和二哥拆开,让他们各自冷静下来,才能破了这个狗血局。

    二哥是天京勋贵之中出了名的会玩、懂玩之人,若是要私底下完成她的计划,她就得借用李德叡的这个人脉本事借此机会,将他拉回为国为民,抛头颅洒热血的剧本里。

    那么问题来了,这会让他在追妻火葬场的剧情里获得一些加分吗不,这只能让他在火葬场里被火化得更体面一些。

    但是这也足够了,他可是皇子啊。

    天下百姓的税,成了他的俸禄,养着他呢

    昭庆从寿王府回到福王府的时候,恰看到芣苢和青藤收拾东西出来,便问道“做什么呢”

    芣苢一脸难色,最终在昭庆的死亡凝视下回答道“跟师父上山捉蝗虫。”

    昭庆

    好端端的,他跑去捉什么蝗虫难道想炸给她吃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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