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2

    楚清宴上前扶起明颜，发现她只是体内的灵力耗尽, 一时无法承受功法, 才导致的昏迷。她挥手把母亲送到居住的山头, 慢悠悠地叹了口气。

    天道十分紧张, “娘，外婆出事了”他什么都没感觉出来，难道里面另有隐情。

    “没有, ”楚清宴颇为惆怅，“我就是觉得她昏倒的太及时了。”

    就像所有电影里的场景, 被害人死前，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凶手的名字，必须让主角反复调查。

    天道想了想, 有点疑惑，“我传给她的灵力，不应该这么快就耗尽。”

    作为短暂使用过浩渺蜃幻书的人, 楚清宴很快就分析出，“这意味着她看到的东西力量很大，所以灵力耗费才如此之快。”她低低重复了明颜的话, “这个世界么”

    “娘，您说什么”

    “没什么, ”楚清严一挥手，蓝色的头发荡漾出漂亮的弧度，“至少外婆给咱们圈了个范围，让我们看看这五位幸运者。”

    仙宫的人慢慢聚集过来, 逐渐形成包围之势，但又隔着恰到好处的距离，就像看广场里卖唱的吃瓜群众。

    天道皱着眉，圆润额头拧出深深的川字，“我还是看不出来。”

    楚清宴把儿子抱在怀里，走到几人旁边，手指不停掐算，许久后亲了小孩的脸，“我也是。”

    如果算不出来，就只能用肉眼分辨了。

    离衿依旧昏迷，但是体内凝滞的灵力已经开始转动，伤口逐渐愈合，露出粉色的新肉；芳华几乎没注意到周边的变化，她专注地盯着儿子，眼中是深深的愧疚。

    楚鸿枕倒是很着急地看着明颜离开的方向，一副想过去但又无法过去的样子，他担忧地问道，“你娘还好吧。”

    剩下的仙帝和仙太子反而比较淡定，比起受伤的离衿，他们可能更关心谁是敌人。

    乍一看，每个人的表现都符合他们的性格。

    楚清宴轻咳一声，故技重施，“儿子，你不能杀了所有仙人，只杀这几个行不行”

    天道过去的时光都用在补天上，几乎没和楚清宴接触过，不知道他娘竟然这么暴躁

    他像个小大人一样，用手捂住脸，非常无奈地告诉对方，“娘，杀这几个人也不行。”

    楚清宴所说的“杀”，并不是普通的夺取生命，而是从时间线上抹掉他们的存在，只有这样做才能保证敌人无法逃脱。但是仙帝、楚鸿枕、离衿，他们三个可以说间接创造出楚清宴本人，如果抹杀他们，时间线会出现悖论，世界将崩坏。

    “不过是时间线混乱，九重天再次陷入混沌、无序的状态，”楚清宴缓缓道，“我觉得可以尝试一下。”

    “我觉得不能。”他花了数万年才建立起秩序法则，如今要重新恢复混沌，未免有点心酸，“要不还是抢救一下吧。”

    “有道理，”楚清宴赞同地点头，“该抢救。”

    天道“”娘，你不仅暴躁，还这么随意的嘛

    “我苦命的孩儿辛辛苦苦建造的规则，怎么能随随便便毁灭，”楚清宴突然变得慷慨激昂，“不仅不可以毁灭，还要让它发展地更好，你把结界打开，我给你填几道高级法则，便能让世界完全掌控在你手里。”

    天道差点被这段成功励志学洗脑，毕竟落鲸的法则来自更成熟的宇宙，控制力也更强，他都要幻想起美好的未来了，忽然想到，“娘，我撤去屏障，你会被世界法则发现的。”

    楚清宴的声音一句比一句高，“父母之爱子女，则为之计深远。我是你娘，自然要替你铺好路，况且我不入地狱谁不入地狱我这是舍生取义啊。”

    天道没说话，天道认为他娘怕不是疯了，天道忽然觉得自己可怜弱小又无助。

    “儿子，现在就打开，你等着娘为你创造美丽新法则。”

    天道完全蒙了，他在母亲的示意下一点点撤去屏障，灵力重新流入仙人体内，空气中的灵气而逐渐充盈，灰色的法则碎片掉落在地上，像是下了一场大雪。

    不等天道继续行动，离衿忽然睁开眼，“停停停落鲸，你好狠的心，竟然要与我同归于尽”

    “我在人间学到一句谚语，叫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楚清宴已经感受到磅礴的世界法则，它就在九重天外，等天道屏障完全消失后，马上就会夺走她的性命，可是她眼睛都不眨，更没让天道停下。

    离衿终于慌了，他看出落鲸是铁了心要将他置于死地，终于忍不住服软，“我以后都不再打扰你们，安安分分呆在这里，不要让我死”

    楚清宴仍旧摇头，“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离衿控制不住尖叫，“这里本来就是我的我的你凭什么占了我的房子还让我死”

    有些惊讶，楚清宴没想到对方竟然是这样想的，她终于示意天道停下来，此时屏障只剩下薄薄一层，她已经能感到规则之力压在自己神识上，身体处在分崩离析的的边缘。

    芳华被楚鸿枕拽走了，离衿身边再无其他人，楚清宴走到他身边，抱着儿子坐下，叹息道，“我不知道你是这样想的。”

    离衿脸上的傲慢消失不见，他像个被冤枉的孩子，“你们凭什么这样对我我才是这个世界，只因为你强，就要凌驾在我之上，还要抹杀我”

    明颜昏迷前说的那句话不是虚指，也没有引申义，她看见的就是这个世界，也就是九重天本身的意识，换一个通俗的说法，就是这个星球的灵魂。

    万物皆有灵，世界也一样。

    在落鲸上百亿的漫长时光里，几亿岁的九重天意识和天道都只是孩子，年龄大的问题就是很难对孩子生气，哪怕九重天意识害了自己很多次，她也狠不下心。

    “你从头到尾都理解错了，天道来九重天，不是要抹杀你，而是要帮助你，甚至可以说，它的到来才让你出生。”

    九重天，也就是这颗星球，最开始是混沌的。类似于一团混乱的灰色雾气，它在宇宙中形成，最终结果也只能是在宇宙中消散。

    但是天道出现，就像为它加上一层外壳，既是束缚、更是保护。天道让无序的雾气凝华成固体，也就是形成了星球。

    天道又严格控制着星球上的生物，让它不再分崩离析，这是生长繁育。

    楚清宴总结道，“当你还是混沌时，并没有意识；只有在星球形成后，你才逐渐有思维、能思考，是天道让你从无到有。”

    离衿不信，“怎么可能明明是我一直在沉睡，然后醒来时突然发现它占据了我，还控制着我。”

    想了很久，楚清宴才想出一个不是很恰当的例子，“你的情况类似于能思考的胎儿，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胎儿忽然能思考，他发现自己在别人身体内，会怎么想，是不是也觉得自己被困住了但是这不是事实，他只是被创造出来了。”

    法则高的好处，就是能轻松辨别出别人是否说谎，知道了对方句句属实，九重天意识有点崩溃，“你是说，天道是我娘”

    天道摇头，“是你爹。”

    从黄花鲸突然升级成奶奶，别说九重天意识，楚清宴自己也崩溃，更别提她之前还被孙子坑的这么惨，别人坑爹，它越过一级，直接坑奶。

    那边的意识陷入思考，天道扯了扯亲娘的袖子，让她把自己放下来，如今也是当爹的人，不能再撒娇了。

    因为灵气恢复，仙宫恢复了往常的样子，仙人都小声讨论着自己的情况，明颜也重新醒来，她匆匆跑到丈夫身边，问，“为什么灵气恢复了浮寒怎么样了”

    怕她神识受损，楚清宴抹去了母亲看见世界意识的片段，所以明颜的记忆还停留在离衿受伤。

    楚鸿枕离几人最近，对话的每个字他都听见了，但是连起来一句都没听懂。好在他还能看出来现在已经没危险了，虽然不明白为何殊死搏斗突然变成了大型认亲现场，他带着媳妇走到女儿身旁，“清儿，这都是怎么回事”

    其实不止是他们，修士们都竖起耳朵，想知道究竟发生何事。

    九重天意识还在发呆，她叹了一口气，给他们解释，“我本来是天外天的落鲸，意外创造出天道，它落在这里，又创造出九重天，”她指了指离衿，“而它是九重天的意识。”

    “小九以为天道控制了它，所以想挑拨修士和天道的关系，让你们两败俱伤。但我预测到危机，自愿舍弃力量进入了这个世界。”

    “没想到我反而成了小九的棋子。它知道我的身份后，假扮天道暗示仙帝，说我要毁灭仙宫。仙帝信了它的话，试图将我的力量分散后杀死我，如果天道知道这件事，它一定不会放过你们，小九的计划也就成功了。”

    明颜问，“为什么你们掐算不出来”

    “当我没进入九重天的时候，我可以预测到危机；但是一旦我进入世界，就是当局者迷，所以我和天道都算不出来。”

    楚鸿枕对另外一件事特别感兴趣，“刚才为什么你随便说两句，它就投降了”

    “多亏母亲看到了它的真身，”楚清宴坐在地上不想起来，不是身体累，而是心灵疲惫，“我知道了它是九重天的神识，暗示自己要加强天道的掌控，削弱它的存在，它自然受不了，终究是个孩子啊”

    明颜夫妇可没见过这么吓人的孩子，楚鸿枕忽而担忧道，“世界法则是怎么回事，它们说你可能死”

    “世界法则就是更大范围的规则，就像天道不允许你们进入凡间，它也不允许我进入九重天，”楚清宴不想让众人伤心，她尽量轻松地笑道，“哎呀，活了这么多年可太累了，如今终于能死一死，也不错嘛。”

    这段话并没有起到任何安慰的效果，众人听见反而更伤心了，楚清宴也没办法，世界法则其实已经作用在身上，她正感到意识在抽离，视觉已经消失，“走了走了，来一次蛮开心的，不仅多了好几个爹娘还有儿子，还有”还有爱人。

    她顿了顿，“我也终于活一次了。”

    不是在黑暗中孤独地存在，而是踏入热热闹闹的人间，感受着喜怒哀乐，她感激亲人带给自己的快乐，也感激那些阴差阳错的痛苦，她甚至感激仙帝曾经割裂她的神识，因为那是她第一次知道什么叫疼。

    就连疼痛也珍贵。

    落鲸的身体渐渐透明，她虽然看不见，但还是努力对着众人笑，“别伤心，我真的很满足。”

    来一次人间，它终于看见了光。

    楚清宴闭上眼睛，欣然接受随之而来的死亡，可是她不仅没消失，五感还在恢复，她猛地睁开眼，对上了离衿愧疚、担忧、还有慌张的目光，他扭开脸，“我可不是想救你。”

    感受到体内充盈的力量，楚清宴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她闯入九重天，类似于非法入侵，世界规则会判死刑。但是如果九重天承认了她，一切都不同，她的身份变成了客人，自然不用受罚。

    她一把抱起离衿，胡乱地亲着他额头，“小九真好。”

    虽然不怕死，但是能活着更好。

    九重天意识别扭极了，“只是因为之前害过你。”

    “嗯，我知道，”楚清宴顺手也把天道揽在怀里，“小九不是坏孩子。”

    只是没人教它对错，无人予它真假，孤单的神识在惶恐不安中长大，如今的样子，已经很好了。

    她抱着两个人，保证道，“以后有我，不会再让你们孤独了。”

    明颜也笑，“不止有清儿，还有我们，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九重天意识低下头，轻轻嗯了一声。

    现在没有危机，楚清宴逐渐放松下来，看见离衿不好意思的表情就有些不忍直视，“小九，你能不能先从你爷爷身体里出来，我给你捏个身体吧。”

    小九有点惊奇，“可以么”

    因为被判定为“客人”，所以落鲸很大一部分力量都恢复了，创造个身体不成问题，而且捏脸游戏她最擅长，保证做得漂漂亮亮的，“小九想当男孩还是女孩”

    小九想了想，非常认真地说，“我被困在星球里的时候，经常看见地面上的花朵，看见它们就会开心，所以我想当花。”

    “”

    楚清宴，“行，当花也挺好，你要是厌烦了我再捏个别的。”

    等离衿真正清醒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躺在床上，窗前坐着他深爱的女孩，还有一个和他七分像的男孩。

    九重天明亮的阳光洒在女孩蓝色的头发上，好像群星坠落于海面，她感受到他的目光，慢慢地转过头，眼中的笑意比万物都明亮，她的眼睛弯弯的，“师父，你醒了，快来见见咱儿子。”

    小男孩蹦蹦跳跳走到他身边，手里还捧着一盆花，离衿下意识就去接，结果食人花突然张大了嘴，“爷爷，我是小九啊。”

    离衿

    楚清宴看着三人，天道一板一眼讲着刚才发生的事，小九兴奋地挥舞着枝条，离衿迅速接受了二人的身份，专注地听着他们的话，还时不时认真发问。楚清宴笑着看了一会，也加入众人之中，她踏着光走到欢笑间，走到幸福里。

    那只于黑暗中长大的落鲸，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家。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撒花。if线的番外下周四4月2号两万字当天结束。

    新文第一个故事写贵妃和替身暗卫，想了两个月终于可以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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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龙傲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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