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寂静无声。
杨九郎风尘仆仆拎着大包小包赶回医院,蹑手蹑脚的推门进来。床上的人儿安安静静的睡着,借着不知从哪来的光,能看见他微皱的眉头。杨九郎将大包小包放置在门边的置物架上,轻手轻脚地走过去,伸手抚平张云雷微皱的眉头,拿起椅上的小毛毯随便盖了肚子就迷迷糊糊地靠在椅子上睡了过去。
睫毛微颤,张云雷缓缓睁开眼睛,不复清明。蓄满了泪,顺着脸颊滑落至发际线,极轻极细的一声叹息。
上午。
“医生,我这腿要什么时候才能好?”
“听说你是演员。”医生来查房,拿着小本本写写画画,答得不明不白。还没等张云雷开口问下一句,便又加上一句。“不容易,一年,或许五个月,说不准永远站不起来。都没定数的事儿。只能告诉你,难。”
“好的,谢谢您。”张云雷没什么表情,还是淡淡的勾起一个笑容目送医生出去。房间里空荡荡,替九郎班的张鹤伦拎了热水壶出去接热水。外边儿隐约传来嬉闹的声音,张云雷顺着声音看过去。一个身穿病号服的小姑娘在草坪里蹦蹦跳跳地追着蝴蝶。像是看到了什么令人厌恶的东西那般,张云雷皱着眉头将目光收回。
多讽刺啊,他也想像她那般无拘束的跑跳,想来,没这个可能了。
门把手向下旋了旋,他莫名有些期待那小眼儿八叉的从门后走进来笑眯眯地喊他辫儿,可挤进门来的,是不知道大了几倍的帆哥的肉脑袋。他怎么忘了,九郎今儿被他推回三庆园儿上班去了,哪有那么早回来。
“辫儿哥,喝水不?”张鹤帆晃晃手里红底双喜字有些滑稽的大热水壶。
张云雷摇摇头没说话,随手把九郎放在床边的笔记本拿过来,打开。里边儿滑出一张照片,那是他和他戴着红鼻头的合照。照片上的他笑得像个孩子,而九郎看着他笑。再往后翻,断断续续短短的就写了几句简记。
3月xx日。今天的园子没什么人,角儿不太高兴,新开了家店,带他去尝尝。
4月x日。今天角儿想吃黄焖鸡,街角南记那家他最喜欢。
4月xx日。……
6月22日。晴。今天和角儿一起录制了节目,发挥的很好,他看起来游刃有余,一点都不紧张,可手都紧张得凉了。
记录到这儿戛然而止,下一页是乱糟糟的用黑笔涂改的字,依稀只能辨别出辫儿两个字,用力之大透了后边两页纸。手指顿在那儿两字上,细细抚摸一番。突然笑了出来。
杨九郎,你可真是个大傻子。
重新将照片放进笔记本夹好,放回原位做出一副没碰过的样子。想了想,张云雷转头对张鹤伦说,“打个电话让师傅来,说我有事儿跟他商量。”
“爸爸,我再也站不起来了。”郭德纲来的风风火火,张云雷哭得梨花带雨。在最亲近的人面前,所有委屈所有悔恨都一股脑的冒了出来,“我不该喝酒的都是我错了可现在来不及了我完了爸爸”
“我的儿,别怕,就算你站不起来了,我教你评书,我让你坐着也能上台!”郭德纲心疼的把抽抽搭搭的孩子揽进怀里,轻拍他的背顺气。
“师傅,把九郎调去和别人搭档吧,我不想拖累他,他两头跑够累的了。”声音闷闷的。
“这……我去和他说说。”郭德纲答应的爽快,搭档受伤更换的在德云社并不在少数。门外的张鹤伦悄悄听着,一股脑儿的全把消息曝给了在园子里顶班的杨九郎。杨九郎在台上跟临时搭档说,你赚钱养家,我得赚钱养病人。
下了班儿,杨九郎就订了机票往张云雷那儿去,路上接到师傅的电话,果不其然就提的换搭档的事儿。
“九郎啊你是个好孩子,辫儿现在这个情况你也了解……”“师傅您不用说了,辫儿的情况我当然了解,您要说什么我也知道,不就是换搭档的事儿吗,我不换,认哏。”这是第一次,杨九郎敢打断师傅说话。认哏,大概只有说相声的才明白,这两个字一放出去,算是断了所有退路。杨九郎不就摆明了给自己打上张云雷的标签拒不出售了么。郭德纲心里也明白,杨九郎的脾气在德云社出了名的倔,倒也是个重情义的人。
领着包在机场候机,九郎有些恼。张云雷,就这么想赶他走?心里不仅是恼,更多的居然是惧。习惯了与他在一起的生活,习惯每天有个人粘着他,总是叫他小眼儿八叉小眼王八的逗他,突然有一天他消失了,怎能不惧?习惯难以改变,杨九郎也不愿改变,或许他自己都不曾明白呢。在突然的心悸慌乱背后埋着的情意。
站在病房门口深呼吸,杨九郎才敢蹑手蹑脚推门进去。日夜牵挂的人儿睡得极沉。借着不知来处的微弱亮光,他能看见床上的人儿乖巧好看却憔悴的面容。
“睡了啊辫儿,今天我不在你有没有乖啊?今天上台,底下观众都说想你呢,早点儿好起来咱回园子啊。”
“我知道你今天不乖了其实,帆哥给我发了微信,师傅打电话来跟我提换搭档的事儿。”
九郎突然沉默了好久好久。
“我没有犹豫就拒绝了师傅的提议。在帆哥发我微信时我就选择了拒绝其实现在回想我也讶异于自己的果断。我想了想,大概是舍不得留你一人。”
“你个臭小子怎么没心没肺的我累死累活的照顾你你居然还想赶我走啊。没你这么没良心的。”
“我也不是不能走,毕竟你的捧哏是九字科最好的。可他就想给你一人捧哏,怎么办。”
九郎轻轻戳戳张云雷的脸。
“开玩笑啊。我不累其实,我也不想离开你。既然做了搭档,就好好的一直走下去啊。你可别撇下我。说好了一辈子一起走的。”
“时候晚了,明天醒来你就能看见我了。你会高兴的吧?晚安我的角儿。”
杨九郎点点张云雷的眉心,轻轻地拉过被角掖好,显得温柔又细心。
夜色中张云雷睁开的眼睛,目光炯炯定在旁边熟睡的杨九郎身上。他近视,所以看谁都深情,可他看杨九郎,是独一无二的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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