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里泛起一股潮湿泥土的气息，黑压压的云层随着风迅速地布满天空。
“没事吧哥。”杨九郎闷不吭声的埋头往前走，郭麒麟挎着小包在后边儿跟着看着心疼。这哪还是当年意气风发的郎哥，不过短短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像苍老了十岁。
“那个人说的话，几真几假，你真没必要去信。”干硬生涩的安慰，郭麒麟也并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说些什么，这个时候能安慰安慰杨九郎就好了，免得回去他那精怪似的老舅嗅到一点儿不寻常的味儿将他俩今天的事儿逼问个干净。
“你有多了解你老舅？怕是我们俩加起来都不比他多。”
“你指哪个方面？”这时候该把心中的苦说出来，说出来就不难过了。
“没。”得，人家不愿意说。
“这样拙劣的挑拨离间你也信的话，那你们趁早掰了吧。”郭麒麟没有再说下去，甩给杨九郎一个“弱智”的眼神。
杨九郎摇了摇头，笑容苦涩。
“谁还没点儿私心。你老舅这一出事儿我本可以调离八队，留下来，一则是挂念二是……”他突然停顿，咬咬牙艰难地吐出四个字，“攀龙附凤。”
都说患难见真情，他若一走了之与旁人而言自是无可厚非，可这要是留下来呢？几分真心几分假意的护着哄着，这搭档不也是自己费尽心力欲擒故纵地骗来的吗，骗得那人真心，一朝一跃乌鸡变凤凰岂不指日可待？谁都想吃香喝辣，谁都想飞黄腾达。他杨九郎不是圣人，不能幸免。
可是他玩栽了，千算万算没有想到把自己给赔上了。
“他有句话说得也没错，我杨九郎跟他，就是一样的人。我们不过都是在攀着你老舅往上爬罢了。”声音低的几乎微不可闻。
“我老舅要知道他做了你们的垫脚石估计要气得拧下你们的头。”郭麒麟给他气乐了，确实是没什么好听的话再能挤出来。
“你跟他不一样。知道吗，我老舅看上你了他捧你就是顺理成章。没什么大不了的，就像爸爸捧我跟老舅都是一样的。不是因为你是他对象他就捧你，而是因为你你达到了他心里那个高度。你是九字最好的，值得他捧。换成那个烂泥扶不上墙的你看看，让他失望便破鞋一般毫不犹豫地丢弃。老舅对你和对他哪个更残酷一点儿？”
“我老舅不傻，他怎么会分不清利用还是真心爱护呢。”郭麒麟停下脚步，认真地望进那双疲惫的眼睛里“你爱他对吗？”
“我爱他？是啊，我是爱他。或许他根本没当回事儿，爱过也就罢了。”
“他曾经对我说，爱字太沉重，他还不想被这样一个千斤秤砣压地不堪重负。不是因为我是他侄子我替他说话。是我老舅活到现在可以说是八面玲珑巧舌如簧我独独没听他说过一个爱字。是，在此之前，他的确只爱他自己。但是刚刚我在门外听见了。”郭麒麟老成地拍拍这位一直像哥哥一样照顾所有人的大小伙儿，敬他一声舅妈，不就是因为他对他的老舅是真心的爱护么。
“杨九郎，你是第一个让他心甘情愿以爱自缚的人。”
这是你的本事，别人倒还真的是羡慕不来。
张云雷，不算是人中龙凤也算是个人中精怪。所以哪怕是郭麒麟和杨九郎一路有说有笑的走回来，他那只能闻到铜币味儿的鼻子还是从空气中捕捉到弥漫着的一丝名为“尴尬”的味道。杨九郎在刻意避着他。
“杨九郎。”很少这么严肃这么见外的喊他名字。
“嗯？”似乎是不习惯这样被叫。
“今天下午发生什么事儿了。”笃定没发生什么好事情。李欧不是什么善茬，那嘴就是骗人的鬼。
“没什么。”其实杨九郎真的很想问问张云雷，杨九郎在他心里到底算什么。
可是怎么可能问出口呢，万一张云雷太诚实连谎话都不愿意编一个骗骗他怎么办？得不偿失。
“行吧。”拍拍床沿张云雷让杨九郎坐下陪着他，“杨九郎，你真是与众不同。别人对我，都唯恐避之不及。”
“是您给了我与众不同的资本。”
“是啊。”张云雷抚上杨九郎的脸，“所以你得好好报答我，别让我又捧出个白眼狼来。我怕了，真怕了。”
哪怕张云雷不明缘由，他也选择不问，装作什么都不想知道。
当有人想让你知道的时候，一切都会有由点及线由线成面，杨九郎不想说，那就不问。
“你能不能，说一遍你爱我。”卑微极了的请求。
张云雷记起很多年前好像有一个姑娘，也这么向他请求。或许说了那三个字，他就可以有情人终成眷属。而他没有说。所以这些年谈了一个又一个，吹了一个又一个，最后分手时都只留下一句。
其实你根本不爱我，其实你只爱你自己。
“我爱你。”这次没有丝毫犹豫。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成为你不安的缘由，但是我想尽我所能让你安心。
张云雷极轻的叹了声蠢蛋，而后拍拍杨九郎已经阴郁了一下午的脸。“予独爱莲，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非也，莲生泥淖，孰能遗世而独立。”皱鼻子反驳。
“只要我喜欢，就是最好的。”真是能给人气乐了，哄他还不乐意了。
“你喜欢的可多了去了。”柠檬精上线
“在这世上我独爱两个人，一个是师傅，另一个……”张云雷有意吊他胃口。
“是我。”杨九郎并不顺他的意上他的套，“只能是我。”
显然，张云雷完全没有预料到杨九郎会这么回答他。心尖上的人似乎是个惯会撩的，这一番莫名其妙，霸道又甜蜜的主权宣誓撩的张云雷云里雾里。
“角儿。”
“诶。我在呢。”
我在呢。这三个字比我爱你更让人觉得窝心。杨九郎鼻子一酸。好像他一直不堪地在仰望张云雷，张云雷却也在一个他不知道的角度仰望他。
彼此互为软肋互为铠甲。如此携手，才能并进，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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