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相思赋予谁(十三)

    “我没这个胆儿。”杨九郎在门边儿靠着,听见李欧在里边儿低低笑了一声,一如往常一样,然后是张云雷不屑的嗤笑,也一如往常。接着李欧问了句,“你拥有的这么多,为什么还这么拼命。”就像梦里郭麒麟问他的那样。

    “诶哟喂我的好欧哥,你不会真的以为我这位置是用汗水和努力换来的吧。我能坐得这么高,他们能喊我一声爷,说到底只是因为我姐夫叫郭德纲罢了。倒仓六年,我有多狼狈你不知道吗?”似是自嘲的干笑一声,正色道

    “名,利,权。我四岁学艺就是为了这些吗,不是,所以我通通不要啊,谁爱拿去谁拿去。可是人活着啊,得现实点儿,这些我不能不要。你说说看没有我师傅这个名儿,没有这些个利这些个权,我拿什么去堆我的位置垫我的高度。我要站高,我还要站稳,你说我要的多吗,我这么多年的辛苦难道我配不上这些吗。”声音不高,平静地像一滩死水。

    梦和现实是相反的。梦里有多积极多美好,现实就有消极多丑恶,杨九郎的心疼却一点不少甚至更甚。那人本是一张白纸,奈何深限泥淖中,哪怕把它捡起来重新过了水漂白了那也仍是改变不了他曾在污泥里泡过的事实。怎么办呢,捣碎,做成纸浆重新过滤成型晾晒。阳光下一照又是一张好纸,过往一切,一笔勾销。

    “你拥有的太多,注定要用别的去换。”

    是啊,拥有的太多,想要的太多,我遭报应了。

    “你叫我一声哥,我也真心拿你当弟弟。从此过后,那些摆不上台面的就全放下吧,哥就陪你到这儿。辫儿,剩下的路你自己好好走。”

    “走不了了,残了。”张云雷看着他,眼底没有波澜。

    “所有人都会离开,习惯了以后就别再哭了吧,总会有人心疼的。”

    张云雷扭过头去,用手向外挥挥表示送客。

    拉开门就是杨九郎面色不善的脸,被手机屏幕的光映得苍白。“这就走了,不多坐坐?”杨九郎凉凉开口。

    李欧往他手里塞了个东西与他擦肩而过。

    好像所有人都很不容易,好像所有人都有故事,我的故事结束了,成为他生命中一个过客,杀青了,就这样吧。

    杨九郎张开手,一枚戒指,镶着钻刻着字儿,ZL,与杨九郎口袋里那个刻着LO的正好是一对儿。杨九郎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气声儿,掏出来一齐丢进垃圾桶。银器触上塑料桶壁闷响,意外清脆的敲进杨九郎心里。张云雷看着那么多的人一个又一个离开早就练就了一铁打的心铜做的防护罩,这样的他真的还会愿意与他杨九郎敞开心扉吗。

    心存芥蒂,充满怀疑。

    “角儿,我回来了。”杨九郎默默整理表情,亮出一口大白牙。

    卸下所有防备,哪怕看到杨九郎真的很高兴,落寞还是一瞬间潮水般用来将他淹没让他窒息。张云雷抹了抹还没留下来的眼泪,比哭还难看的对杨九郎咧了个嘴角。

    “欢迎回来啊。”不知道是对杨九郎还是对自己。

    每一个离开的人,都会和他说“辫儿,接下来的路,你自己好好走。”自己一个人,我自己一个人走的很好啊,可是你们不会再看到啦。我真恨啊,恨你们每一个人,都用着“永远”两个字欺骗我说会留在我身边,到最后却食了言。所以我再也不要用我的心去装任何一个人,我要用它去装我的鼎鼎大名去装我银行卡上的零,这些不会跑,这些才能让我安心。

    “你还记得当初为什么成为“张云雷”,为什么拿着这扇子站在这一方矮桌旁吗?”突然想起采访时记者这么问他。

    “因为热爱啊,因为相声是我的根。”那时热爱与他而言就是一句空话,经此一难他才明白是他用一己私欲一时执念玷污了这个他曾经真正热爱过的职业。

    “你都听到了,张云雷没你想像的那么好。现在调搭档还来得及。”眼前这个人,见证他所有的落魄陪着他从小剧场一步一步走到大银幕。然后,看见他所有深藏的不堪与肮脏。

    为什么还不离开呢,趁我的执念还没有太深,趁我还不会很痛。

    “闭嘴。”杨九郎一声断喝,止住张云雷说话。但他知道不应发火,又怕激着张云雷急忙冲他道:“角儿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吼你的。”而后杨九郎压低了声音说话还是压不住气恼,“以后别再说这种话,我都放出话去了谁还会跟我搭。我哪儿都不去就在这儿陪着你,你现在这个样子没了我你怎么办啊你啊?”

    “多的是人会来照顾我。”刀子样的锋利在杨九郎心上划出一道口子。

    刚在门口心中的疑惑突然就有了答案。

    他怎么忘了呢。二爷,多少人像他一样想踩着二爷往上,二爷一句话,就是乌鸡成凤凰天上地下。有个声音在他心里响起,一遍一遍的质问“杨九郎,你算什么?”李欧说,“杨九郎,我们都是一样的人。”一样把他当摇钱树把他当垫脚石,一样踩着他往上又指望他付出真心,结局呢,一样的被弃之如敝履。其实你也明白他的心里根本没有你,又为什么要卑微的去求他一个“爱”字呢。

    “嗯是啊,其实有我没我都一样,谁陪着你都一样。”杨九郎已然变了神色,气氛陡然凝固。一个完全陌生的人站在张云雷面前,居高临下。“这么耗着吧,耗到你能摆脱我为止。”

    张云雷没想到杨九郎冷不丁的硬气起来,一时愣住。心里明白这个心眼儿小的是被自己那句踩到尾巴了。兜兜转转这么久碰见那么多的人,其实最好的就在身边。

    杨九郎早把微博签名改成了“认哏”。

    这个要命的标签摁死了杨九郎的前途无限,自己这不是把他往绝路上逼?哪有那么多置之死地而后生,算了,不冒这个险。这么好的人,留着吧,姑且纳进心窝窝里放着做个例外。

    “杨九郎,你当真不走啊。”张云雷故意冷着脸问他。

    “不走!”杨九郎的脸比他更臭。

    “好,特别好。你自己说过的话,你可给我记好了。”张云雷冷哼一声伸手把人拽过来,抬头对上杨九郎有些委屈的目光一时惊诧。随即笑道:“哎哟我错了我的儿,不委屈了啊,乖啊我这不是一时兴起嘛。”

    “您一时兴起可别拿我开涮,明知道我离不开您。”杨九郎顺着他的台阶下了不知道真委屈还是假委屈的揉了揉眼睛。“您别赶我走成吗,我陪着您,您信我啊!”

    “好,我信。”像是有只手,拿帕子把杨九郎心里那道口子轻捂上止了血。

    “您能再说一遍吗?”

    “我说,我信。”不厌其烦。

    我信,只要你说的我都信。离开的人太多,他们都说的很好听,都说“辫儿啊,我陪着你,我不走。”我都不信,所以最后他们离开我都不那么难过。可是你说的,我信。ICU外在那儿守了两天的人是你,日日伴着我照顾我的人是你,说认哏的是你。所以你说的,我信。

    张云雷,对杨九郎说的陪伴,深信不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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