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探清水河(五)

    八点过半,床头柜上的闹铃响得像催命。

    张云雷“叭”撑开像被胶黏着的眼皮去捞闹钟就想往外砸。他面无表情看一眼电子闹钟上显示的日期,又摸一把身边冷透的被窝,如果身体条件允许,他真想“腾”一下坐起来。

    行李箱在玄关摆的齐整,吃完这顿早饭,杨九郎就要上路,张云雷也得搬回玫瑰园呆个个把月的。

    九涵开车送二位爷去剧组,然后打道回郭府。

    剧组都是自家人,二爷这脸熟熟悉悉又是“生人勿近熟人勿扰”的模样,董九涵推着轮椅杨九郎陪着笑来剧组寒暄,见着高峰栾云平,张云雷才开口喊一声人:“哥!”也就高峰栾云平有这待遇,瞅瞅边儿上郭麒麟,人小郭晃悠悠半天儿喊了无数声“舅舅”这舅舅也没搭理他一下。

    “这儿人多,辫儿先回家歇着去?”

    剧组开始架布景,到处是工作人员抬着桌子架子走来走去,怕磕碰张云雷都得躲着来,实在不方便又耽搁人家时间,栾云平便下逐客令。

    当着栾云平的面,不好亲亲我我,张云雷只好嘱咐一声杨九郎:“好好干,别给我丢脸。”

    大家已经习惯张云雷和杨九郎的亲密,只有什么都不知道的栾云平从他们近乎痴迷的,只有对方,依依不舍的目光里看出些什么端倪。

    大风起兮,云飞扬。

    “天气预报说今天有雨。”董九涵顺着张云雷的目光看天,这么在他耳边说。

    “走,先不回家。”张云雷侧头跟董九涵说,“我们去天桥剧场,去之前呢,咱先在天桥小酒铺那儿咱好好的喝一顿。难得杨九郎不在!”

    德云二队驻扎在天桥剧场,近年底正要做小封箱。

    “爷,天桥那儿可是大师哥的地盘儿,咱还是回三庆园吧?”

    “大师哥的地盘儿?其他队不是轮换驻扎么?”张云雷问得漫不经心,还没离开杨九郎的视线。这句话飘荡荡一字儿不落钻进杨九郎耳朵眼儿里,带着点挑衅。

    轮椅推出众人视线,来电铃响得欢快,接起。“喂,阿金。”

    ……

    还没到吃饭点,酒铺里没什么人。

    四方桌,铜火锅,一桌子肉菜。

    坐在桌旁的那人,平头,这么冷的天身上只一件黑色的夹克内搭T恤衫。

    见着张云雷起身过去搀他到桌前,安稳坐下,嘴唇蠕动喊了声:“辫儿。”

    “行了,咱也老熟人了。”张云雷朝他一笑,抬头朝旁边木着的董九涵,打量他本就黑的脸色:“九涵,你先回去,跟爸爸说我中午不回去吃饭了。”董九涵面露担忧之色,低低说:“这不好吧,师娘的原话是:看好你家爷。”

    董九涵原封不动的学舌,张云雷还没答话,那边坐着的曹金先笑起来,打趣他:“你带的这是保镖还是特务?我俩这么一聚,今晚你回去不会要跪墙角吧!”

    提起跪墙角,曹金自己面色一僵,突然露出点点苦涩来。说起来小时候打架,与张云雷那是跪墙角之交,谁能想到在叛出德云社之后,每一个人对他都喊打喊杀,面上敬着背地里骂着,眼前这个“嫡系”,还能不短兵相接,安安稳稳坐在一张桌子上。

    拧开白酒,斟一小杯放在张云雷面前,给自己也满上一杯。

    搁在桌面上的手机突兀地振动亮起屏幕,张云雷垂眼一瞥,摁下挂断,长摁电源键,关机。

    “九涵,回去。”陈述句,尾字声调不提,是逐客令。

    董九涵的手机也突兀地响起来,从兜里掏出看一眼,“是杨哥。”

    “杨……哦,你家搭档。他或许有急事?”曹金似是很善解人意,示意张云雷接通电话。

    “喂。”

    “你哪儿呢?”

    “我啊,我在路上呢,我手机没电。”

    “没事儿我就这么一问,挂了。”

    杨九郎挂掉电话看着手机屏幕上停滞的红点若有所思。也许是太久没喝酒馋了吧,有董九涵陪着,也不会有什么事儿,不远处栾云平朝他挥手招他过去,他便搁置下手机。

    可不知道怎么回事,心里……有点不踏实。

    董九涵奉命撤离,也没走,就坐在车里等着。公司专门拨了一辆挂新牌儿的车给他专车专用,谁都不知道这新牌号,车窗一升,谁知道这里头坐得是谁。

    时针指向11,发出“叮”一声报时声。

    闫云达一行人准时踏进来,这店员狗腿的出去迎。

    他的目光落在店内唯一一桌燃着铜锅炊烟袅袅的,那是他平常爱坐的位置。

    曹金侧对着他。

    这侧脸……有点眼熟,哦,那叛徒。

    这同桌背对人的好像更眼熟。谁来着?

    闫云达招手让店员上了一瓶二锅头,招呼着自己这帮人找地儿坐下,“爱吃什么点,算我账上。”

    启开二锅头,灌一口,眼睛一刻不离那背影,笑一声过去打招呼,“吆!这不师弟吗?”两手往桌上一撑,曹金好脾气:“哟师哥,好巧啊你瞧,坐下一起?”

    “别别!这位什么朋友,介绍介……”闫云达客气着低头往下一瞧,正好撞上张云雷往上看的眼神,白底眼珠儿乌黑的眼仁,没带眼镜,朦朦胧胧的眼神有点空洞,无端让闫云达觉得瘆人。一股凉意从脚底蹿上,那眼神就好像……就好像一具尸体,一具棺材里睁着眼含着玉丸,栩栩如生随时都要尸变的尸体,下一秒就能长毛扑上来咬得人稀烂。

    张云雷像没看到他似的,筷子一伸从油亮亮红彤彤的汤料里捞起一把鸡毛菜。

    “啧,老了。”嚼不动,于是吐了。

    一杯白酒下肚,空空的小酒杯重重磕在桌沿,闫云达痞气地说:“难得见着二爷,身体还好?”

    张云雷不轻不重的搁下酒杯,双手交叠撑上下巴与闫云达对视,谁都不说话,大有看谁先瞪死谁的意思。

    张云雷稳如泰山的坐着,曹金却眼尖的注意到,闫云达撑着桌子的手扣扣搜搜┅他在心虚。

    “二爷与曹师弟叙叙旧怎么没见着你那搭档?哦!我给忘了他被师父支去拍戏了,话说回来你俩在这儿聚的事儿,师父他老人家知道吗?”

    闫云达搬出师父不知道是几个意思,但,这无异于找爹妈告状的行径却让张云雷“噗”的笑出声,这一声激得闫云达全身戒备,只见张云雷笑罢又满上一杯,敬他。

    “大师兄,”三个重音,“你猜师父……”话没有说完,他看向曹金,相视而笑,手腕方向一转与曹金碰了杯。

    闫云达端到半空的杯子上也不是下也不是,觉得自己受到了奇耻大辱。

    “张云雷,你他妈是不是太嚣张了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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