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磊是吧,你的病例我看了,说说这些天哪儿不舒服。”穿一件金丝绒面马褂儿,戴一副很西式的塑料框眼镜儿,这抽着水烟壶咂吧着嘴,头花花白甚至有点地中海的老大爷在昌平这片地儿人称三太爷。三太爷叫什么不太重要,因为邻里街坊的没人会去记他真名儿,打小这各家各户就流传着一句儿老话:骑龙跨虎太爷捻针,一针回魂二针改命三针阎王手里抢生人。由此可见,三太爷医术高明,主要技能,那就是扎针。
“也没别的,就很烦躁,然后吃的也挺清淡还是觉得自己不知道是因为干燥还怎么的,就上火,口腔溃疡。”杨九郎木着张脸坐张云雷边儿上听他叨,太爷瞥他一眼什么也没说。啧,一对一问诊怎么边上还带个监护人?
“来,啊。”太爷让张云雷张嘴看他舌苔,鲜红。“切脉。手。”
“平常有没有觉得无端胃内灼热,胃疼啊,胃酸之类的。”太爷很冷静的撤回切脉用的脉枕。“看你这黑眼圈这么重,作息估计也很不规律啊。这么瘦,生活习惯不太好?”
“有,都有。最近,工作比较繁忙……”
“哼,什么工作能比身体还重要。”三太爷冷哼一声,“你这是虚火,胃有虚火。”
胃有虚火是由于胃阴不足,胃部阴虚而导致上火的一种症状,严重的会引发慢性胃炎,以及胃溃疡,症状口舌生疮,舌苔鲜红。
“那您看怎么调理?需要灸一下吗?”杨九郎适时发问。
“不用。”太爷的技能冻结,完全用不上。“就一副中成药就行。”
“我找找啊。”太爷在柜台里弯着腰看玻璃柜里的药,从中成药那一柜拿出一盒儿六味地黄丸,“胃虚火实质也就是阴虚火旺,这先吃着,平常能泡点儿菊花茶,金银花茶,还有陈皮茶喝,早餐少吃豆浆油条,绿豆银耳粥泄火。”
“不是啊太爷,六味地黄不治肾亏嘛!”不那什么,治肾亏不含糖,信赖九芝堂???
“年轻人有条件有机会,还是得泄泄火的,过满则亏久积则成疾。”杨九郎听着,还以为张云雷是打整完钢钉后出院为封箱太操劳导致的上火,琢磨着要保温杯里泡枸杞,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家爷儿“轰”的腾红的耳朵。
以至于掺着爷上车坐定挨了一句“小眼儿八叉的”还有点迷茫的不知所措。
某位骂完人的爷儿到家后,矫情的架上一副金丝眼镜,敛着目光捏一支铅笔低头在写满密密麻麻词儿的本子上画横线。乍一看,君子端方温润如玉┉如果没看到杨九郎狗腿的端着一保温杯哄着人喝一口刚泡的菊花茶的话,这位爷的架子够足,搭上杨九郎,倒真是比三太爷还足。
“爷~理我一下呗~”
“歪唱可真难改。”张云雷顾左右而言他。
“不是,咱能乖乖的把这凉茶喝了么,难得没开煎药,这凉茶喝西药也冲不着,您这胃难受也不能靠消炎药吊着,师父让我照顾好你,你也得配合着我不是?”杨九郎有些急了,说话前言不着后语。
“哎哟,你这话说得就好像师父逼你跟着我照顾我到好似的。”张云雷嘲他一声,还是就着他手安分的抿了两口。
杨九郎捏着保温杯的指尖用力地泛白,“我也是,为你好。”
“你还在等吗。”张云雷突然想到了什么,若有所思,抬眼看他,隔着保温杯里腾上来的旖旎水雾,嘴唇嫣红,勾出浅浅的笑来。“我也在等,在等你告诉我,那天师父都跟你聊什么了。”
杨九郎不知道张云雷是在套话,或许是知道了别的什么,但,他却真实的瞬间被逼出一声冷汗,本来就白的面孔登时没了血色。
……
雪光映得房间里透亮,张云雷躺在病床上,微微眯眼逆着光看杨九郎。
“张云雷,我有的时候特别恨你。”杨九郎坐在病床边揉他的手,微微施力摁在虎口,揉了两下,张云雷就奇迹般的觉得一股热气从胃顺着经络往四肢末端流淌,冰凉的身体一下子暖起来。“你老不在乎自己的身体,你自己都不在乎了,我觉得我再在乎也多余。”
究竟钢钉为什么会错位刺出皮肉,杨九郎来不及细究,张云雷也没有打算告诉他原因,只是在病房外,郭德纲那个直白到称不上是套问的,简直可以称为审问的问话方式让他明白了,郭德纲察觉到了,不,或许是……张云雷坦白了。
几小时前。
“这一次,你又不在他身边呢。”郭德纲没什么表情,背着手看窗外,杨九郎敛首站着,一声也不吭。“九郎,我跟你师娘当初觉得你,挺好的,忠实。”
杨九郎“……”
“没想到两军对垒,竟是你这个渔翁得利。”郭德纲笑一声,“小伙子,有前途。”
“我不过尽我所能,护着他。”
“哦。尽你所能。”郭德纲重复一句,似是把这句话这几个放进嘴巴里细细品味,“你还真不愧为一个好搭档,如果换成照洋,我想他没有这个福气消受。”
“换成任何一个人,都……”
“任何一个人?不是任何一个人都能让他以性命相逼求一个名分的。杨九郎,你何德何能?此举可谓毁他前途这就等同害他性命!这么几月相伴,你这是要他离你不得!出息!”
“我不可能由着那厮先发制人,护好他不过职责所在。”杨九郎顿了顿,“您想借他试我,熟不知是毫无道理吧,也别怪他不争气,实是情之所至。”
“……”郭德纲猛地转过身,“你说什么?”
“师父,我说过我会照顾好他,仅此而已。”目光堪堪掠过郭德纲,杨九郎面无波澜的看向窗外,心里“咚咚”打鼓,面上一点不显露。
其实他甚至不敢直视郭德纲,可做戏谁不会?只要不露怯,什么都能是真的。
郭德纲看着他,不住的打量,似是在判断杨九郎话里的深层含义。而后忽然欣然,“好,特别好。”
这话若是真,那他真的是被张云雷这把枪牵制了,这话若是假,恰恰正说明这俩人有事。事出栾云平之口,当然不会是空穴来风,后者板上钉钉,只是不知道杨九郎心里到底打的是什么算盘。无论是真是假,似乎,杨九郎都是这么一个依旧忠实的人。
“他一厢情愿?”
“……也不是。”杨九郎咂舌,有些艰难地说。“两厢情愿……”
“行了,无论你们怎么弄,反正,这人我是交给你了,要出点什么事儿,你负全责。”
“……行。”
一句也不是弄得郭德纲是莫名其妙。
这特么一点也不按套路出牌的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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