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听见了。
沈千星怔怔地看着他。
黄馥雯看这个情况，意识到自己不应该继续留在这里，韩莉可也在低声催促：“走。”她只好带着这个烫手山芋先一步离开。
月色朦胧，路灯暗淡，两相交织打造出十分迷离的光感。席默琛逆着光线站在沈千星面前，眉目很深邃，两抹微蓝的眼睛有点冷。
沈千星的目光落在他胸前的围巾上，刚刚那股气血上涌的感觉奇异地被安抚住了。两个人对视着，在昏暗的夜色下，男人表情十分不悦，但女孩微微睁大的双眸格外明亮，仰望他的时候像两颗泛着水光的黑葡萄，叫人有些移不开眼。
就这样，两个人突然陷入诡异而沉默的气氛，很糟糕，沈千星听到不远处有人“噗嗤”一声，好像在笑他们。
苏让结账回来，一边穿外套一边抱怨：“这家菜还行，就是服务员话太多了，很烦，下次不来了。”他说话的时候碰到挡在前面的陈恕，发现对方笑得像个傻逼。
“看，默琛媳妇。”陈恕热心地指给他看。
苏让转头看过去，视线落在那个站在席默琛面前像小孩似的女人身上，上上下下扫射一番，简单点评：“挺可爱的。”
陈恕用手肘碰了一下苏让，笑：“先前听说默琛和他媳妇的家世差别很大，别人都说这段婚姻怎么怎么不好，现在一看，他们明明很般配啊。”
从他们的角度看，席默琛和沈千星几乎就是人们说的那种最萌身高差CP，在席默琛面前，沈千星矜持乖巧，像个小学生，而占据强势地位的男人却被这个看似柔柔弱弱的女孩惹不高兴了，两个人仿佛都憋着一股劲，指不定谁制服谁。
谈过恋爱的人都明白这种感觉，苏让完全同意陈恕说的。
“咱们过去打个招呼。”
陈恕兴致勃勃地上前，冲席默琛挤眉弄眼：“这位是弟妹了吧？”
有外人在，沈千星只好收敛起小情绪，换上礼貌的笑容。席默琛终于移开牢牢锁在她身上的眼神，简单介绍：“我太太，沈千星。”他又指向两位好友，对沈千星说，“陈恕，投资人；苏让，IT企业老板。”
沈千星先打招呼：“你们好。”
温温柔柔的，又有礼貌，陈恕笑眯眯的：“弟妹好。”
“沈小姐好。”
陈恕左看右看，问席默琛：“欸，你那个助理怎么了？”
男人言简意赅地回答：“生病。”
“哦。”陈恕点点头，跟苏让提议，“那……咱俩喝酒去？”
苏让：“嗯。”
席默琛：“下次约。”
他目送两个人离开，殊不知，那两个家伙在十米开外的地方就开始吐槽：“从没听他主动提起过家里的老婆，结果人一出现他就走不动路了。”
“表面不在意，身体倒是很诚实。”
“这蠢直男居然能讨到这么漂亮的老婆，老天是不是瞎了眼。”
两个人渐行渐远，那边只剩下席默琛和沈千星。席默琛重新看向身边的女孩，她矜持地站在那里，目光向下垂着，头发应该是她自己编的，简单而优雅，上面别了个钻石发夹做点缀，再无别的装饰。男人视线往下移，看到她手里拎的是一款白色的鳄鱼腹皮方形包，边缘处的鳞片着了深色，透着一股野性和张扬。
是今天刚送去家里的那几只。
席默琛没想继续刚才的无聊话题，只说：“回家。”
沈千星低头跟在他后面。
餐厅老板带着一个女服务员急急忙忙追上来，一个劲地跟席默琛赔礼道歉。说起来，这个老板真是后悔死了，这店刚开不久，喜欢尝试新东西的陈恕就摸过来了，还带来了苏让和席默琛。老板挑了店里容貌最出众的服务员去他们包厢，谁知道这女人一眼就被席默琛吸引了，背着他一顿操作，最终惹对方反感，他带人过来的路上还看到席默琛和一个漂亮的小姑娘站一起，关系不同寻常的样子，心想这下捅大篓子了。
那个女服务员用力绞着衣角，感觉都快哭了。
席默琛虽然在听老板说话，脸上却没有任何表示，沉默化作一种沉重的压力。
沈千星步子小，从后面慢慢走过来，只见那个女服务员的裙子很短，曲线玲珑的，腿又细又长，鞋子很小，果然是个小脚的女人。
哼。
她脑补半个小时能发生的故事，都没注意到席默琛挥手打发了那两个人。男人发现她没在身边，回头一看，沈千星在离他两步远的地方站着呢，不知道在看什么，仿佛魂游天外。
他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
男人的视线太过有存在感，沈千星终于发现他等得有点不耐烦，慢吞吞上前准备问一下，只是这类操作她还不熟练，斟酌怎么开口的时候，先打了个喷嚏。
“阿嚏！”十分响亮。
席默琛发现她外套薄薄的，语气凉凉：“出门穿这么少衣服？”
“没有餐厅服务员穿的少。”沈千星面无表情地说。
席默琛无法理解她的思维，她一个出门在外的人，居然跟在这里工作的服务员比？餐厅里有暖气，路上有吗？他很无语，走到门口，摸出兜里的卡和代金券，团成一团，扔进垃圾桶。
车子开过来以后，沈千星跟着坐上去，有了暖气，她才发现今天好像确实穿少了衣服。她觑了身边的男人一眼，对方的风衣比她厚多了。
她的视线落在男人胸前，决定先从别的话题入手：“这条围巾……”
话还没说完，席默琛抬手解开围巾，扔在她脖子上。
沈千星：“……”
深灰色的羊绒围巾尚且带着男人的体温，她捏着边缘处的流苏愣住了，其实她只是想问围巾暖不暖和。看席默琛无语的表情，莫非他以为她在暗示他把围巾交出来？
什么脑回路。
反正沈千星衣服薄，她干脆把围巾系紧了，车子平稳地开出一段距离，她再次开口：“那个服务员……”
“明天能上班吗？”几乎在同一时间，男人的声音响起来，低沉醇厚，完全盖过了她。
……还没说完的话又被堵了。
“嗯。”席默琛在打电话，对那头的人说，“有不对就去看医生，不要耽误了工作。”
哦，韩助理。
听着男人平淡却是在表达关怀的口吻，沈千星回想黄馥雯的那一句“女助理”，心情更不好了。半分钟后，席默琛结束通话，转过头问她：“你刚刚说什么？”
“没什么。”沈千星不想搭理他。
车里安静下来，沈千星低头玩手机，半晌，突然听席默琛说：“服务员？”
shi一般的脑回路居然被疏通了，男人淡淡地回答：“笨手笨脚的，我让老板把她辞了。”
沈千星玩手机的动作一顿，感觉心口的郁结之气消散了些，继续有兴致地玩。回到家门口，她刚下车就听耳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少夫人。”
钟叔捧着一件毛茸茸的纯白狐皮大衣上前，她不禁一怔。
席默琛走过来，表情冷漠：“如果你感冒了，就会变成一个移动病原体，家里所有人都会遭殃。”他说着，从她手里取走了包包和手机，示意她穿衣服。
门口还有保镖和佣人，好像都在看她的笑话，沈千星有点窘迫，赶紧从钟叔手里接过衣服披上，神色不太自然地想要回自己的手机。
席默琛瞥了眼她的屏幕，上面疑似是什么游戏，世界地图一片血红，像被病毒入侵了，弹出的窗口写着一行大字：“狗男人即将毁灭人类。”
席默琛：？
他皱了皱眉，女孩将白皙的手伸到他面前，眼神清澈，看起来若无其事，其实透着一丝心虚。
席默琛木着脸把手机还回去。
沈千星挽住他的胳膊进了家门，今天席宣懿和他妈妈都在，母子两个正聊天，听到门口动静，席宣懿挑了下眉：“哟，你们俩一起回来的？”
席默琛“嗯”了声，看向琳达：“三婶。”
沈千星乖乖地跟他们打招呼。
“默琛，你老婆可真黏你，是不是怕你跑了。”席宣懿笑。
席默琛的三婶琳达是退休的名模，虽然四十多岁了，但身材和状态都保持得很好。她姿态优雅地坐在沙发上，一手扶着靠背，一手端着酒杯，淡淡瞥沈千星一眼，接儿子的话说：“默琛这么帅，那不得看紧了。”
沈千星松开席默琛的手，下意识站得离他远了点。
席默琛上前跟琳达说话，对于他回来这件事，琳达的反应不是特别热烈，聊了两句以后，她又把话题引回沈千星那儿，说：“沈千星，我们做媳妇的，不能把丈夫管得太紧给他压力，你看宣懿他爸，平时工作就很忙，没灵感的时候还满世界飞找设计灵感，整天不着家，我从来不管。你这么黏着默琛，万一他哪天烦你了，不打算要你了，你怎么办？”
沈千星心头突的一下，下意识看了席默琛一眼。
“三婶。”席默琛皱眉，适当终止了琳达的玩笑，一双微蓝的眸子透亮。
“我只是随便说说，你紧张什么。”琳达说，“我就是想不明白，席总为什么要让沈千星去做总裁助理，她又不懂管理公司，我说的对吧，沈千星？”
沈千星垂下头：“您没有错……”
“维持圈内的关系对我们席家来说是很重要的。”琳达用戴着硕大宝石戒指的手指点点沙发，“我每天昼夜颠倒，出席无数个party酒会，帮家里拉拢了多少人脉……不过我看呐，呵，这么多年来，好像只有我在操心这些。”
席默琛：“三婶辛苦了。”
沈千星赶紧说：“默琛让我以后不要去公司了，三婶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我。”
“是么？”琳达眼神傲慢地看她一眼，“这还差不多。”
“行了。”席默琛说，“沈千星累了，让她回去休息吧。”
沈千星轻声说：“那我先上楼了。”
她的身影消失在楼梯间，琳达撇撇嘴，对席默琛说：“你真是太宠着她了，我又没欺负她，你这么护短，小心她以后骑到你头上去了，别忘了她当初是怎么嫁进席家的！”
席默琛一言不发。
席宣懿耸耸肩，插话道：“谁让默琛喜欢？我看沈千星很听他的话，默琛当然宠她咯。”
“她本来就是高嫁，不听话想被扫地出门吗？我就不懂了，默琛当初明明是被沈千星拉下水的，席总为什么还会同意这门亲事！”说到这里，琳达愤愤不平的，又问，“对了，默琛，席总什么时候回来？”
他们几个在客厅说话的时候，佣人不敢随便进来打扰。席默琛撇下他们母子独自走进餐厅，给自己倒了杯凉水，慢慢喝了一口，过了好一会儿，他沉声：“我问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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