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 33 章

小说:朕甚心悦太傅 作者:喵晓镜
    场中气氛诡异, 反倒是下头坐着的冯汜开口打破沉默, 他遥遥举杯, 笑道:“某谢陛下先头恩典,平日难面圣颜,今日便祝酒一杯,愿陛下身子康健, 得偿所愿,万事顺遂。”

    他说的是庆明为他寻的差事, 苏凝绿心知肚明, 便也微笑着拿水酒沾了沾唇。

    可旁人不知这等公案,只道是小皇帝多情,撩了个谢淮不够,连庆明那头的冯汜也瞧着不清不楚。不愧是先帝的种。

    谢淮虽然知道皇帝并无他意, 却也不希望她作了冯汜的筏子, 便淡淡扫了一眼在场众人, 忽地开口说:“今日如何不见楚王陛下?”

    他这么一问,女帝也恍然,说:“大皇兄前些日子还去各处参加宴席,怎么今儿朕来了,他就不在了?”

    这话里头很有几分怪罪的意思,庆华长公主抽了抽嘴角。

    庆华:你泼人家涮锅水, 把堂堂藩王跟一群偷鸡摸狗的小贼关在一处大半天,如今楚王“涮锅王”的名号响彻京师,他为什么要来, 给你送菜吗?

    还问楚王为什么不来,被你坑过的庆明还敢来才奇怪吧。

    楚王世子忙起身回话道:“父王……呃,近来身子不太爽利。”

    苏凝绿虚伪地问:“得了什么病?”

    楚王世子无奈地陪她演戏,“哦,偶得风寒罢了。”

    其实依着楚王那体格,别说风寒了,便连偶尔的头疼脑热都是半点没有的。要真说得了什么病,约莫就是不能见皇帝的病,一见皇帝就倒霉。

    苏凝绿心知肚明,倒也不再为难,只是虚伪地表示要楚王好好养身子,尽是口头空话,连个药材都没有赏赐下去。

    既然是赏梅,席上的菜式也自然都拿梅花入菜,连着一盏茶里头都漂浮着几朵淡绿梅花,衬着红色茶盏,很有几分意趣。

    经过方才的小插曲,众人各都心怀鬼胎,庆华作为主人公不甚满意,便说要行酒令。

    众人遂一面开席,一面又依着庆华的话行酒令。庆华当了令官,叫众人说与梅花相关的诗词,不拘是前人做的还是现场赋的,只要对仗工整即可。

    众人自然瞅准机会来赞赏林子里的梅花,这个说“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那个说“来日绮窗前,寒梅著花未”,等到了女帝,她文史诗赋学得最差,早叫谢太傅开了小差,借着桌上摆着的花笺打小抄,磕磕绊绊地背书“忆梅下西洲,折梅寄江北”,又背“日暮诗成天又雪,与梅并作十分春”。

    众人明知她作弊,可有哪个不怕死的敢去拆穿皇帝啊,都微妙地保持沉默。

    在场众人传了几轮,便有些捉襟见肘了,只有谢太傅神情自若,充分展示了身为陇右谢家子弟的文学素养,以一敌众,不落下风。

    这位少年权臣神情淡漠,乌发披垂,自始自终,除了同女帝有过交谈,就没有正眼看过在场众人一眼。可正是这种带着傲慢的疏离,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比起一夜新雪还要让人赏心悦目。

    与此相比,同样陪坐在庆明长公主一侧的冯汜,便有些不够看了。

    待得此番行令罢,做令官的庆华长公主便微微笑道:“谢太傅的文采斐然,当得京中群英榜首,可是当之无愧。”

    京城风气开放,郎君娘子们从来不吝表达自己的爱意,身为公主就更不必扭扭捏捏了。

    苏凝绿捏着酒杯,心想:庆华性子冷淡,倒是头一回大庭广众之下这样子夸陌生郎君。先头庆明将冯汜大肆介绍给身边之人,她也不过淡淡颔首。

    她有一种自己的珍藏的宝贝被人惦记上了的不悦感,于是皱了皱眉,在案下偷偷抓住了谢淮的手。

    突然被小娘子娇软的手掌握住,纵是克制如谢淮,都险些崩了面上神情。他愕然地看向一侧,正见苏凝绿温温吞吞地抬起头。

    谢淮:心里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苏凝绿说:“太傅厉害,那是自然的,朕一贯最喜欢太傅了。”

    众人:“……”

    谢淮:这下跳进黄河洗不清了。

    他报复性地挠了挠苏凝绿的手掌心,发觉她要逃,便耐心地反手握住。

    谢太傅淡定地想:算了,不洗了。

    场中气氛一时颇有些诡异,庆华长公主不料苏凝绿这样混不吝,一时尴尬地愣在原地,几个兄弟姊妹都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也都乐得看热闹。

    苏凝绿只作浑然不觉,除却单手被谢淮握着外,另一只手端着酒杯,微微笑道,“方才那话算唐突了太傅,朕自罚一杯。”

    方才行酒令,她可一轮都没有被罚到,面前的一盏酒也是一滴未少,如今端起来,轻轻地抿了一口,便蹙起眉头。

    她因着还未成年的缘故,纵是喝酒,也不过喝些甜甜的果酒,而庆华此处的酒却是埋了多年的陈年老酒,酒是好酒,只是一旦入喉,便觉得后劲熏人。

    谢淮忽然道,“臣替陛下喝。”

    苏凝绿便等着他这句话,眼睛一弯,将酒盏往他唇边送去。

    色泽澄黄的酒液被装在白玉酒盏中,捧酒的又是这样一个笑语晏晏的小娘子,寻常人只怕难抵美色。

    谢淮凑近酒杯,却看到上头还有极浅极淡的一个……唇印。女帝平日所用的唇脂不知是甚么鲜花做的,透着一股她身上略有些清甜的香气。

    谢淮颇觉狼狈,瞧着她满眼调侃,只好侧一侧头,避开了上头的唇印,就着她的手将其中琼浆一饮而尽。

    酒液呛人,他偏过头微微咳嗽几声,余光瞥见苏凝绿满眼促狭笑意,不由摇了摇头,平淡地道:“陛下到底还年幼,诸位殿下还请多多包涵罢。”

    “唔,是朕不好,”小皇帝也很懂得见杆就爬,对着一脸松了口气的众人微微笑,“皇兄皇姐们也是难得回京一趟呢,也过不了多久,便要回封地去了,如今也算是故地重游,还是好好地玩耍罢,只要别太出格就行啦。”

    她特地提了一句“回封地”,便叫近来心思浮动的诸人有些被浇了一盆冷水的错觉。

    他们倒也不是为别的,只是贪恋京城繁华,封地自在归自在,却没有一个好地方,不毛之地的一地藩王,哪里有在京城做个闲散王爷公主来得痛快。

    只是没想到,幼时便跋扈的小皇帝,如今性子也愈发叫人捉摸不透了。

    既然不愿要他们留下,又何必召他们回来?

    其中又尤以庆华长公主最为尴尬。

    她自幼是有些傲气的,虽无心帝位,但却是隆懿太后养大的,算是半个嫡出公主,同当时的皇太女算得是井水不犯河水。

    要说这京中何人最受云英未嫁的娘子们的青睐,必定是谢淮无疑,庆华原是高兴他来了赏梅宴,见他与女帝亲热,也只当是君臣间的默契,很有几分掩耳盗铃的自欺欺人。

    如今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才晓得这个皇妹如今的厉害。

    堂堂帝王之尊,她瞧上的男人,旁人莫说是染指了,只怕连多瞧一眼,也要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苏凝绿才不去管他们的心情,自顾自地看了看天色,天色沉沉,好似要下雪,她便起身将场地留给旁人,推说还有政务要忙,便扶着谢淮的手慢吞吞地踱步走了。

    庆华恭送了皇帝,仍然觉得脸上有几分发烫,偏偏与她最不对付的庆明长公主还在,见她讪讪,不由噗哧一笑,说,“人呀,也要嫌揣度揣度自己几斤几两……”

    “你——”

    庆明也起身,颇没有诚意地冲着众人粗暴地点点头算是致意,便也同一侧的冯汜一块儿离开了。

    冯汜见她喝了酒,便只好搀着她走。

    庆明有些醉了,瞧他无奈地扶着自己,反而笑起来,“罢了,不过呛她一句,你怎么这样不高兴。”

    “我是为殿下酗酒不乐。”冯汜小心翼翼地扶她,却还是叫醉酒的庆明被一块小石子绊了脚。

    她一个踉跄,扶着额头无奈地道:“久在军中,倒是许久不喝酒了,一点儿便上头。”

    她许是醉得厉害,娇艳的面上便有些温柔撒娇的神情,“冯郎,你背一背我,好不好。”

    冯汜一怔,半晌无声地蹲下,庆明带着一身酒气伏在他背上,醉醺醺地道,“冯郎,你真好。”

    冯汜微微侧头,发觉她温顺地将脑袋搁在自己的脖颈处,竟是合上了眼睛。

    他心中忽然有些复杂的情绪涌上来。他想起当日字御花园中,谢淮对自己说的那句话:若真有一番真心,自然重逾千斤,世上安能找到一杆称量的杆秤来。

    她的真心,是不是真的就这样,连称都不能够称得出来呢?

    ……

    公主府的马车停在梅林之外,出人意料的是,女帝同谢淮也并未离开。

    公主府的侍卫长见到冯汜背着庆明长公主出来,脸色难看得像是冯汜杀了他亲娘。

    苏凝绿瞧得有趣,见崔平把庆明扶到马车里后便气势汹汹地要去兴师问罪,便跳出去及时地打断,问,“崔侍卫长如何来了?可是河西战况……有变?”

    崔平脸色微微一变。

    冯汜不动声色地侍立在侧,闻言极为配合地露出几分疑惑的表情。

    崔平一贯是庆明的亲兵,从前还在宫里时便是他守着庆明的宫殿的,因此自然知道庆明同当今陛下关系不好,忠君忠主的矛盾叫他为难,最后只是冷着脸行礼说,“此事下官不宜透露,待殿下酒醒后,自然会向陛下说明。”

    苏凝绿笑眯眯地说:“多年不见,崔副将倒是还同当初一样紧着皇姐,她身侧有你,倒是叫人放心呢。”

    这话对一个侍卫长来说有几分暧昧,崔平不由微微涨红了并不白皙,但也称得上几分英俊的面孔,“……谢陛下称赞。”

    谢淮从始至终,都站在女帝的马车一侧旁观,见她面上带着轻松笑意走回,不由有些困惑。他吃了酒,感到几分醉意,说话间便有些费力,一字一句,温温吞吞地问,“陛下问了什么?”

    “哦,那是庆明身侧的侍卫长崔平,”苏凝绿解释说,“他平日并不拱卫在庆明身侧,他会出现在此地,只怕是河西战事有变——不过这也不甚要紧。”

    谢淮有几分疑惑,问,“那有什么是要紧的?”

    苏凝绿扶着他的手上了马车,闻言笑嘻嘻的,“老师有没有看出来,崔平喜欢庆明?”

    谢淮:“……”

    他最近对“喜欢”“心悦”这一类的词汇有些许敏感,闻言几乎是下意识反驳道:“没有!”

    “……朕说崔平呢,”苏凝绿很奇怪他的反应为什么这么大,继续有理有据地分析,“他瞧着庆明的眼神不对,啧啧,毕竟跟了她那么多年,日久生情也不奇怪,你看他看冯汜的眼神,简直像是正室在看小三。”

    谢淮敏感地从中提取了“日久生情”,不知为什么,竟然觉得有些心慌,他努力地让昏昏沉沉的脑袋清醒一些,说,“呃,这也未必吧,毕竟是主仆……”

    “嗐,什么主仆,”苏凝绿还说,“庆明压根不拿他当下属看,是当自己人看的。”

    谢淮努力反驳,“那,那也,礼不可废。”

    听他说话都有些含糊起来,苏凝绿一怔,终于转过脸去瞧他,发现谢淮眼神清明,但是脸色略有几分绯红。

    ……这是喝醉了?

    她忽然想起来,自己几乎不见谢淮饮酒,便是前些日子的宫宴,偶尔见他饮酒,用的也是宫里头的葡萄酿,同今日的烈酒比起来,同葡萄汁儿也差不多了。

    那会儿显不出,今儿一看,方知他酒量诚然不好。

    她忽然起了坏心,故意逗他说,“唉,但是情难自禁啊。庆明虽然性子讨厌,到底还是个美人儿,谁天天瞧着美人有不心动的?”

    谢淮一时找不到这句话里头的漏洞,清明的眼神出现了一条裂缝。

    苏凝绿再接再厉,注视着他的眼睛,认认真真地叹息说,“譬如老师你,朕没日没夜地瞧着你,以至于觉得将来皇夫只怕不太好找,唉,找到一个比老师还要好看的郎君可不是一件易事啊。”

    谢淮敏感地问,“陛下选臣陪伴在身侧,便是因为臣的容貌?”

    “胡说,”苏凝绿板起脸,继续逗弄他,“明明是因为老师你长了一张这样的脸,朕才喜欢你的容貌!”

    谢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他清明的眼神中裂缝逐渐扩大。

    苏凝绿没忍住笑,“哈哈哈哈哈哈哈!”

    喝醉了的谢淮也太好玩了吧!

    谢淮还在努力地分析女帝的话。

    他慢慢吞吞地结合了关键词“日久生情”“情难自禁”“喜欢”“容貌”。

    组合一下,就是:日久生情,情难自禁喜欢你,你好看。

    作者有话要说:我发誓我不是故意卡文的

    大家再忍一忍,月初日万就要开始了~

    苏凝绿:崔平定是喜欢庆明!

    谢淮:我才不喜欢你!

    苏凝绿:想想也是,日久生情嘛

    谢淮:我没有!

    苏凝绿:这怕不是喝醉了……作者先头啥时候说过要喝醉来着?

    谢淮:好像是的,我该喝醉了,所以十五字评论越多,我喝得越醉。

    好了,话我就撂这了,剩下的看诸位【滑稽.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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