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清染身为自封的谢淮苏凝绿拥护党党魁, 在皇夫人选公布前, 疯狂朝着天一赌坊下注,把从小到大攒的压岁钱全都押在了谢淮身上。
女帝敕封皇夫的诏令一出,她的身家瞬时翻了数倍,美滋滋地叫丫鬟带上钱袋子同自个儿去收钱。
丫鬟不明所以,“娘子,您不是说您无条件支持谢太傅和陛下的么,如今靠着这个赚钱,是不是不太厚道?”
“这你就不懂了,”徐清染说,“我同阿绿什么关系啊,那是一起追过星, 一起打过call的姐妹, 她好我也好的事情,有什么不厚道的?”
丫鬟心说:小姐又在说奇奇怪怪的话了。
徐清染拿着钱袋, 走出徐府,望着远处明媚而忧伤地叹了口气。
来大周这么多年了,追星就好比本职工作, 能给她带来一丝心灵上的安慰,所谓我可以单身, 但是我磕的CP必须结婚!
可如今自己磕的CP都要在一起圆满了, 瞬时就觉得自己好像送走了成家立业的崽崽,有几□□为老母亲的怅惘。
罢了罢了,希望陛下快点生个小崽崽, 这样追星少女又能重新燃起热情开始营业了!
徐清染一面惆怅着,一面瞧着赌坊掌柜把一叠又一叠的大额银票塞进自己的钱袋子,感到了精神和□□上的双重满足——先头看好她哥哥的人实在不少,以至于谢淮这个正主都没几人投钱,如今她一人占了大头,简直是坐拥万贯家财,抵得过她爹当穷官一辈子的俸禄了。
“走,咱们吃香的喝辣的去!”徐清染对着丫鬟说。
丫鬟迟疑道:“娘子带着这么多银钱招摇过市,不太好吧?”
徐清染不屑地一甩头,说,“我哥是什么身份!右武卫大将军!有哪个不长眼的敢犯到姑奶□□上?!”
结果人还没走到酒肆,穿过一片寂静的小巷,她就遭了现世报。
徐清染只觉得眼前一黑,忽然被蒙住了眼,脖颈上抵上了一样冰凉锋利的事物,一个粗犷的男声狞笑道:“盯了你二人一路了,小娘子,你家里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不要随便拿着这么多银子在外头招摇?”
徐清染后背被吓得出了一身冷汗,她知道自己只怕是早早被盯上了,如今破财消灾才是最好的办法,她慌忙道:“钱都给你!我没看到你们的脸,你们赶紧走!”
大汉不意她这样识趣,不由啐了一口,却是色迷迷地把手贴向了她细腻的脖颈,只说,“既然干都干了,我倒也想想尝尝,你们这些高门贵女的味道……”
徐清染只觉得毛骨悚然。
她装作被吓得傻住了,旋即趁着对方放松了警惕的一瞬间,猛地抽出了自己捏在袖子里未曾动弹的纸包,那里头装了她用来保命的药粉。
她屏住呼吸,一把拉起了边上傻眼的丫鬟,两人踉踉跄跄地往外跑。
不时,便听见后头几个大汉恼羞成怒的声音,“快追!”
“娘子,钱……”
“别管了!小命要紧!”徐清染一边跑一边咆哮。
可男女之间力量悬殊,她还没来得及跑出小巷,便又被捉住了,这次那大汉是直接捂住了她的口鼻,徐清染惊惶之下只觉得自己要窒息昏厥过去,狠狠地挣扎了一番,却被人往地上用力一摔,她痛得蜷起身子,已是没有力气再呼救了。
就在这时,她瞧见眼前面目狰狞的大汉忽然被人提着后领拎了起来狠狠丢在一旁,旋即一件衣裳铺天盖地地冲她的脸罩了下来,她有些被吓傻了,手忙脚乱地拿下那衣服,抬头瞧过去,见到紫袍的郎君正三两下卸了地上的大汉的手脚,眉眼之中都是煞气,淡淡吩咐手下,“把人送到京兆尹那里去。”
她结结巴巴地道:“裴、裴郎君?……”
裴清回头。
两人在宫宴上见过,又因着裴清同徐清鸿相熟,两人倒也不算是陌生人,裴清便对她点了点头,旋即指了指地上鼓鼓囊囊的钱袋,问,“你带这么多银钱出门干嘛?”
徐清染十分腼腆地冲他笑了笑,说,“哦,这是先头天一赌坊里头,我压了许多银子在谢太傅身上,如今可是连本带利地收了回来。”
裴清:“……”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这小娘子生得倒是挺好看的,不过性格和她哥哥一样,就喜欢瞧别人不舒坦。
徐清染见他无言,想了想,笑起来,说:“多谢郎君救命之恩,不过郎君怎么在这边,莫不是也从天一赌坊刚出来?”
裴清臭着脸道:“徐娘子可知,你赚的银子里头,也有裴某的一份?”
“那谁叫你对自己这么自信,”徐清染用力地翻了个白眼,十分不客气地道,“太傅同陛下日日相对,郎才女貌,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你和我哥都没半点儿眼力见。”
裴清:好气哦,但还是要保持微笑。
徐清染谢了他的救命之恩,站起身整理了一番自己的形容,想了想,问,“我的丫鬟呢?”
“京兆尹那边须得有人回话,我便叫手下人带她去了。”裴清只说,“我送娘子归家。”
裴将军之所以能同徐清鸿两人先头并列为皇夫最热门人选之二,便是因为他本人是个翩翩如玉的青年,眸光清明,叫人生不出恶感来。徐清染只觉得他是以德报怨,便有些无端心虚起来,说,“不必了,裴将军想来还有要事要忙……”
裴清只好无奈地道:“你带着这么多银钱招摇过市,怎么心这样大?”
裴将军平日在军中便是叫众人头疼的存在,他并不铁血,相反的,十分讲道理,堪称儒雅随和。如若有人不服,他便能微笑着说到对方服气为止。
徐清染莫名其妙遭了一通唠叨,只觉得头大如斗,忍不住吐槽说,“你当将军的时候,你的下属们天天听你如此唠叨,这样也能忍?”
裴清温和地道:“想来是因为打不过,所以不得不忍。”
徐清染:“……”
对方坚持要送自己回家,她思来想去,便折中道:“既然我今天承蒙将军救助,原该道谢的,不如将军且赏个脸,同我一道去喝个酒,听个小曲儿什么的?”
裴清对同这样瞧着天真得有几分傻气的小娘子一块儿喝酒倒是没有太大的兴趣,想了想,只是笑着挑了挑眉,调侃她说,“小娘子可知道,如今傍晚了,还能叫人吃酒听曲儿的地方不多?”
徐清染瞥他一眼,十分嫌弃地道:“裴将军不会是在河西待久了,连青楼妓馆都没有去过罢?”
裴清:“……”
徐清染十分语重心长地叹了口气,说,“你也别指望阿绿能开窍再纳你为皇夫了,倒是平白忍坏了自个儿。青春年少嘛,当然是应该吃吃喝喝,眠花枕柳,漂亮的小娘子那么多,干嘛要吊死在一棵树上呢?”
裴清来不及辩解,便被她拉了一把,“走走走,我带你去逛逛。”
于是大街上就出现了一道奇景,堂堂八尺男儿,被一个不过够着他肩膀的小娘子扯着大步流星地往前走,活像是被恶霸欺侮的良家妇女。
徐清染扯他到平康坊处,左顾右盼,头顶便是满楼红袖招摇,楼里头的歌姬娘子们都挥舞着手帕,冲着下头丢的媚眼儿足足能砸死一头牛。
裴清虽也来过此处应酬,但是如今瞧着此情此景,颇觉脸热,咳嗽了一声问徐清染,“今儿她们怎么这样热情?”
他原以为,徐清染会表示这是因为他很受欢迎。
然而下一刻,裴清就收到了徐清染的白眼,她说:“自然是因为我来了。”随后笑容满面地冲着前头招了招手,“娘子们可为我温了酒,梳了妆?”
头顶爆发出一阵山呼海啸般的欢呼。
这头笑说,“徐娘子好久不来,我这儿有新制的梅花酿,可要来尝尝?”
那头说:“梅花酿有甚么稀奇,我这头试了新的落梅妆,徐娘子上回说好了替我描眉的!”
另外还有个换了水袖的戏装美人盈盈投过眼波,斟酌着开嗓,“娘子要不要来听我唱那新出的新曲儿,说是宫中新制的《瑶池》呢。”
徐清染左看看又看看,见裴清在身侧十分震惊,嫌他是拖油瓶,叹气拱手冲众人道:“如今是带着友人来此,不便去娘子们那头说话,还是去盈袖姑娘那儿听曲儿罢,诸位宽恕。”
娘子们眼波横扫过下头长身玉立的郎君,各自嫌弃地交换着白眼,嗔道:“郎君好没意思,打搅了我们姐妹同徐娘子密会呢。”
说罢香风扫过,一个个竟是颇觉无趣地回身去了——合着这些人出来招摇,不为旁人,只为了一个徐清染。
那位名唤盈袖的娘子于千万人中取徐清染首级……哦不,取她回顾,便十分殷勤地侍奉两人坐了,裴清饮着那据说是千金难买的六安瓜片,有些好笑地瞧着徐清染,只说,“娘子这样受欢迎,令兄可知晓?”
徐清染随口道:“自然不知道的,不然他能打这么多年光棍。他哪怕有我一半受娘子们欢迎也不至于此啊。”
裴清笑了,放了茶盏,忽闻琴音,便见到远处层层叠叠的纱帐后有一道人影在弹琴,的确是宫中新制的《瑶台》一曲。
他手指放在膝上,轻轻地打着拍子,只说,“离京许多年,许久没听见这样清贵婉约的曲子。”
徐清染将茶盏送到唇边,侧目瞧着他,室内灯火昏昏,他脸上那点儿落寞便无所遁形了。
他无疑是生得好看的,剑眉星目,虽是武将,却气度儒雅,有着挺直的脊背和瘦削的手指,那是京中放荡形骸的世家郎君们没有的英俊。
徐清染忽然说,“你不会,还在为陛下之事伤神吧?”
毕竟是青梅竹马,毕竟是心之所向,好像难过一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出人意料的是,裴清却笑说,“我拿阿绿当妹妹看,谢淮与她十分般配,我不过是想到些从前的事儿。”
她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裴清又问她,“娘子为何如此推崇陛下同谢太傅?”
他可是听徐清鸿说过自己妹妹当初对谢淮有多疯魔的,什么“嫁人就只嫁谢淮”“谢郎君是第一绝色”“谢郎的腰不是腰,夺命三郎的弯刀”这等黑话都说得不少。
“因为般配啊,”徐清染说,“你不觉得,他俩在一起的时候,连空气都是甜蜜的么?我虽然喜欢谢郎君,但是这种喜欢绝对不是肤浅的喜欢!长得这么好看的人,就应该有个好归宿!”
裴清哑然,竟不知道是要夸她大度好,还是说她想法异于常人好。
“嗐,”徐清染见他若有所思,只以为他还在难过,连忙叫那头弹琴的盈袖姑娘去斟酒来,裴清瞧得古怪,没忍住说,“你二人俱是女子,如何这般相处融洽。”
徐清染:“因为喜欢同一个男人。”
裴清:“……”他险些被一口酒呛着了。
徐清染“唰”得一声展开带在身上的折扇,同时眼前的盈袖也抖开了手中的绢扇,上头写着的乃是一般无二的字体“为你疯,为你狂,为你哐哐撞大墙”“一人我饮酒醉,七八个谢淮我轮着睡”。
裴清这回没能躲过,惊天动地地咳嗽起来。
“错了错了,”徐清染赶紧把后面那句话遮上,“我们不能睡,是留给陛下睡的。”
裴清无奈地道:“你们这是什么邪教组织?”不仅邪教,口号居然还这么土!
“我们叫拥淮党,”徐清染冲他翻个白眼,拉着盈袖的手情深意切地冲着他发出邀请,“只要你也喜欢谢淮,咱们就是姐妹。”
裴清冷静地道:“那还是免了。”
徐清染“切”了一声,便听他又问,“如今谢淮都要成婚了,你们为何还如此推崇他?”
“因为我们喜欢的是谢太傅的人品啊,”徐清染叹口气,“教坊司里头许多都是罪臣之女,当初先帝那会儿政党倾轧,等到陛下临朝,谢太傅掌权,不知为多少人家平了反,这样的人,你不喜欢么?再者,我们还喜欢谢太傅的脸,他结不结婚,又不关他的脸什么事儿,倒是结婚后可能露脸的机会会更多些……”
裴清听得笑起来,半晌才若有所思地道:“如你所言,他也的确是唯一配得上陛下的人。”
“说起来,咱们拥淮党里头男子颇少,”盈袖笑吟吟给徐清染丢了个媚眼,“徐娘子努努力,把裴将军拉进来罢。”
徐清染想想有道理,恨恨地说,“我哥哥是个冥顽不灵的,死活不肯入党,裴郎君你……”
裴清冷静地劝道:“徐娘子喝酒。”
今天他裴清就是饿死,死外边,从这里跳下去,也绝对不会参加这种见鬼的党派!
等到夜色渐深,盈袖挥舞着小手绢儿将两人送走,裴清扶着醉醺醺的徐清染,听她嘀嘀咕咕,“谢太傅多好看啊,快入党吧!”
他也有几分醉意,十分理直气壮地反驳,“我觉得我更好看!”
“居然敢说谢淮不好看!”她炸了,“开除粉籍!”
“你们这些见色忘义……贪财好色……只会看脸的女人,太肤浅了!”裴清恨恨地说。
徐清染努力地踮起脚来,用力地翘了一下他的头,凶巴巴地道:“不许私下编排我们!快和我一起念,淮绿一生推,绿淮生一堆!”
“淮绿……什么?”
“一生推!”
等徐清鸿得知妹妹终于回府,胆战心惊地到后门去接她的时候,就听见了裴清十分清亮的声音,“淮绿……嗝,一生推!”
徐清鸿一把捂住了额头,觉得简直没眼看。
两个醉鬼一面喊着奇奇怪怪的口号,一面相对傻笑,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哪家的二傻子跑出来了。
他一手拎着一个,先去把徐清染安置了,她被丫鬟拉着,看起来要哭了,“呜呜呜姐妹没有人能把我们分开,只要你喜欢谢淮我们就是姐妹!”
裴清同她执手相看泪眼,“你们对谢淮的拥护也太感人了呜呜呜。”
徐清鸿看到两人拉着手,彻底爆炸了,把裴清拎出去,送回到他府上,然后恶狠狠地放话,“明天再找你们算账!”
然而第二天,他就被自家妹妹敲门闹醒了。
徐清鸿看见她就来气,“嚷什么嚷!”
徐清染小心翼翼挤进他房门,“裴郎君呢?”
徐清鸿冷笑说:“昨天不是还一口一个姐妹吗?不是我说你,徐清染,你这胆子是一天比一天大,敢和个来路不明的野男人去逛窑子?还敢喝成那个样子?是你飘了还是我提不动刀了?”
徐清染瞬间歪楼,“哥,你不想要这样一个姐妹吗?”
“你一个就够闹腾了!”徐清鸿冷笑说,“消受不起!”
“那就好。”她满意地点点头。
徐清鸿眯起眼,知道她必然是又要出什么幺蛾子,“你又想干什么?”
“不想多个姐妹……多个妹夫怎么样?”徐清染小声说,“我昨天突然发现他还挺帅的哈。”
徐清鸿:“……滚出去!我要叫爹去罚你抄家规!”
“诶诶诶,别别别,”徐清染忙讨好地扒住他的袖子,十分狗腿地说,“我昨儿赚回来的银子分你三成!”
“滚!”
“四成!”
“……我是那种见钱眼开的人吗?!”
“五成五成!不能再多了!”她瞧着满脸肉痛,又说,“你同绪娘那天天儿眉来眼去的,我可出了不少力气呢。”
徐清鸿眯着眼,哼了一声。
“而且,你俩先前可是情敌!”徐清染小声说,“年岁相仿,官职又相仿,不是一直暗暗较劲儿么?你想想,要是我把他钓到手了,他得喊你哥哥!自动就比你矮了一头了!”
这喊“哥哥”一事,倒是的确有些让人心动。
“有道理。”他点点头,又说,“我替你去打听打听。”
徐清染挥着小手绢儿,开开心心地把他送走了,回到房中,丫鬟才小心翼翼地道:“……小姐终于移情别恋了?”
徐清染恶狠狠地翻了个白眼,“怎么可能!我可是党魁!”
“那……”
“你觉得,未来要是陛下和太傅感情出了差池,有谁容易钻空子?”
“谁?”
“我哥和裴清啊!”徐清染捏着拳头,说,“虽然裴清长得帅,但是我绝对不能坐视他拆CP!所以!我决定!舍身为绿淮,扼杀这种可能性于摇篮之中!”
很久之后,两人洞房花烛,裴清揭开她的盖头,瞧着眼前小娘子烛光浸润得红润俏丽的眉眼,便仿佛闲聊般地同她道:“有一件事,想问娘子许久了。”
她捂着脸,吃吃地笑起来,越笑越厉害,直到倒到了他身上,“你要问我为什么会喜欢你,是不是?”
“许久以前……”她仿佛追忆一般地说,“我担心你贼心不死,还要在陛下和太傅中间插一脚,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先给你找个对象!”
裴清哭笑不得,“哦?只是因为这个?”
“当然也是因为你好看!夫君最好看啦!”
他故意问,“同谢淮相比呢?”
她还当真想了想,半晌挥了挥小手,说,“嗐,太傅和陛下都是仙子下凡,咱们都是凡人,凡人里头你最好看。”
“……”
作者有话要说:没错!我来加更了!今天又是日万的一天!
后面就是你们期待已久的包子番外,你们想看的全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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