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酒店套房,云雾来草草洗漱过后就躺到了床上,就连护肤步骤都只随便往脸上糊了一层厚厚的面霜。
累了一天外加喝了酒,她整个人是很困的,在躺下去之前,她以为自己一沾到枕头就能睡着,谁料到,脑子里翻来覆去就是祝凯旋那张脸,和电梯门关上之后他说的那句话。
“借你吉言,长相厮守,老婆。”
他叫她老婆。
云雾来不是很确定自己有没有听错。
以前谈恋爱的时候,祝凯旋偶尔也会叫她老婆,不过基本都是神志比较迷乱的时候,简单来说就是在床上。
当然,床上只是种笼统说法,严来说不仅限于床上,也有可能在车上,在卫生间或者客厅沙发等等任何有条件的地点。
但是他名正言顺叫她老婆,这还是头一声如果她没听错的话。
现在他们之间的关系,很怪异。
既是前任,也是夫妻。
很多人得知云雾来和祝凯旋分手都会为他们感到惋惜,好奇心发作的更不在少数。
云雾来很多次与别人说过“和平分手。”
没有一个人会立刻相信。
金童玉女的校园爱情最终变成分头前行的结局,人们总倾向于给它添上一个惊天动地戏剧化十足的分手原因,似乎只有这样,才不枉费它轰轰烈烈一场。
“是不是第三者插足啊”
这往往是大部分人的第一怀疑,怀疑的一般都是祝凯旋,不止因为他是男人,还因为他那双看着就很招桃花的眼睛。
那些年觊觎祝凯旋的女孩子确实不少,长得好看又家境优越的男孩子,走到哪里都是异性中的香饽饽。高中的时候还好些,到了大学他们虽在同一个城市但不在同一所学校,更别说后期她出国读研,根本管不了他。
“那是他家里不同意”
第三者插足分手的猜测被否定后,吃瓜群众的第二猜测同样高度统一。
电视剧里,小说里,普通人家的女孩与豪门贵公子相恋,总会遭到男方家里的激烈反对,男方母亲一身珠光宝气,把女孩约到咖啡厅里,趾高气昂地把一张支票甩出去“你不就是要钱吗,这里是五百万,离开我的儿子。”
但是,真的都不是。
没有第三者插足,他们彼此都是忠贞的人,守得住道德底线。
没有家庭的阻碍,当年祝家确实不算非常满意她,如果可以选择,他们当然更想要一个门当户对的儿媳,但是祝家很民主,尊重祝凯旋的个人意愿,从来没有给他施加过什么压力。
没有误会,没有狗血,没有难言之隐。
他们只是相恋多年,然后又碰上了读研两年的异国恋,就跟很多恋爱长跑和异国恋的情侣一样,在激情退去和分隔两地中,败给了现实而已。
从最初的争吵不断,到后来的无话可说。
研二那年,云雾来在机缘巧合下认识kerr,kerr看中她的设计才华,邀请她到qc工作。
进qc工作,这意味着她要去法国生活,归期未定;也意味着她要继续和祝凯旋分隔两地。
云雾来没有经历什么艰难的心理路程,很爽快就做出了决定,qc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顶奢品牌,千载难逢的机会,她不可能错过。
祝凯旋充分理解她的选择,没有一句挽留。
毕业以后云雾来回国办各项手续,离开锦城去法国那天,祝凯旋送她去的机场。
一路上,两个人什么都没有说,有关这一段感情,他们都已经筋疲力竭,没有人说过“分手”二字,但是彼此都已经心知肚明,他们岌岌可危的爱情挺不过这一次的离别,结局已定,他们没有挣扎的必要,更没有挣扎的力气。
取了登机牌托运了行李,两人一路无言地来到海关入口。
云雾来停下脚步。
“能再抱一下吗”祝凯旋朝她微微伸出双手。
抱住他的瞬间,云雾来的眼眶忍不住红了。
这大约是最后一次抱他,最后一次以情人的身份见面。
他们甚至可能再也不会见了。
经历了那么久的争吵和冷战,其实她已经分不清自己究竟还爱不爱他,只是那么多年的青春实在是太沉太重了,站在命运的交叉口,她没有办法做到无动于衷。
短暂的拥抱过后,两人分开。
云雾来眼里已经看不出眼泪存在过的端倪“那我走了啊。”
祝凯旋点头。
云雾来想了想,觉得生活还是需要一点仪式感,于是她有点言不由衷地跟他说“祝你幸福。”
说出来以后,她又觉得这不完全是客套,从一定角度来说,也算的上是她的真心话,那个时候他们已经认识了九年,在一起近七年,关系早已不仅仅是情人,更是互相陪伴的朋友和家人。
虽然想到自己那么多年悉心调教出来的男人有朝一日便宜了别的女人,很不甘心。
祝凯旋只是看着她,没有说“你也是”。
小气的男人呐。
到最后就连句客套的祝福都不肯给她。
“拜拜。”云雾来没有强求,再度告别后,走进海关入口,等候排队。
就在她即将走入之际,她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
祝凯旋竟然还在。
就是这一眼,他下定了决心,疾步朝她走了过来。
太气势汹汹,搞得一边的海关工作人员神经紧张起来,警惕地摸向了后腰的武器。
祝凯旋扣住她的手腕把她从队伍里面拉了出来,石破天惊来了一句“去领证吗”
云雾来石化。
尽管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以防万一,云雾来还是问了一嘴“什么证。”
简直是废话,除了结婚证他们两个还能领什么证。
祝凯旋没有回答废话,执拗地问“就说你敢不敢”
他的手攥得她很紧,暴露他说这话时底气不足。
云雾来用五秒钟时间来思考自己的终身大事,然后答应了这个荒唐的邀请。
飞机很快起飞随便。
行李已经托运无所谓了。
户口本能拿的拿,不能拿的偷。
整个过程她的脑袋都是晕乎乎的,像是灵魂漂浮在半空里看自己的肉体在机械地干着一件荒唐至极的事,他也好不到哪去,两人之间的气氛很沉重,拍合照的时候就连工作人员都看出不对劲来,装作不经意地来了一句“婚姻不是儿戏,要对自己负责啊。”
红本子到手,没有任何庆祝可言,云雾来把属于自己的那份结婚证扔进随身背的包里,再度前往机场,搭乘最近的一般航班离开了锦城。
领证不是和好,他们没有公开,没有给彼此什么承诺,更没有要求对方履行什么义务,在离别之际,他们没有任何温存。
云雾来一直到坐上飞机才渐渐冷静下来,看着红本,开始反思自己刚才在想什么。
有冲动的因素在,被他一激,她不想服输,他一个祝氏集团的独子敢不立婚前协议跟她结婚,怎么算她都不吃亏。
也因为不甘心,付出那么多年青春,砸了那么多沉没成本下去,不想就此作罢。
可是归根到底,最大最大的原因,是她舍不得,舍不得从此和祝凯旋成为陌生人,舍不得让别人拥有他,她答应领证的心态就跟给脑死亡的病人维持生命仪器差不多只要活着,总比死了好。
反正这年头结了婚又不是不能离,最差最差的结果,大不了就是两看生厌,互相折磨到白头。
可是想想是和祝凯旋,就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祝凯旋再度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下午。
昨天傅行此的婚礼上,为了傅行此还能有力气好好过个新婚之夜,几个伴郎几乎帮忙挡下了所有的酒,其中以他喝得最多。
醉到他走的时候就连他的校服都忘记拿了。
醉归醉,意识还在,他非常清楚自己酒店拿校服碰到云雾来的时候和她说了什么。
他叫她老婆。
酒还是起了很大的催化作用,要是没醉,他不会说那些。
不过,既然说都说了,再装作互不相干也没意思。
不如就顺着昨天晚上那样下去吧。
他给云雾来发了条短信「云雾来,一起吃个饭。」
云雾来没有回。
电话也关机。
当时祝凯旋就有不好的预感,他给宴随打电话想问云雾来的行踪,宴随也是关机,他这才想起她和傅行此夫妻俩已经在去度蜜月的飞机上。
没办法,他只能怀着最后的侥幸跑宴森酒店一趟。
在她房门前敲了半天,酒店保洁走过。
“这里的人已经退房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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