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么住到我那里去。”
对上他的眼睛, 云雾来眼神有片刻的凝滞。
尽管他的眼神很平静,没有涌动的暗流, 不过成年人的世界里,这句话的意思注定没法单纯。
祝凯旋神情冷淡,给了一个煞有其事的解释“你住在这里,我妈可能会找过来。”
邓华风女士被逼急了什么事情都干的出来,指不定现在就在快马加鞭赶来的路上。
云雾来拒绝了“住到你那里, 你妈也会找。”
不是怀疑他话里的真实性,只是比起到酒店找人, 到儿子那里找人似乎更加方便。
祝凯旋说“我有她不知道的住处。”
两厢沉默之际,云雾来的手机开始在她口袋里震个不停。
怀着不好的预感拿出来一看, 果然是个陌生号码, 号码归属地显示锦城。
“你妈”
“我妈。”
两人异口同声。
云雾来就跟拿了个烫手山芋似的, 一把把手机扔给了祝凯旋。
祝凯旋下意识接过。
这个举动太过亲昵不设防,依赖的意味颇重, 云雾来冷不防有点心虚,看祝凯旋神色自然, 她紧张的神经才松懈下来。
祝凯旋接起,开了免提“妈。”
“别叫我妈,这回我没找你。”邓华风并不意外听到儿子的声音, 颐指气使地说, “你把电话还给雾来, 我跟她说几句话。”
云雾来大气也不敢喘, 双手小幅度摇着, 表示拒绝。
“有什么话,我替你转达。”祝凯旋在母亲发飙之前,给了一个正当解释,“她已经睡下了。”
要不是高架上堵车,他们现在确实已经到了好一会了。所以祝凯旋说云雾来睡了,邓华风没有完全不信,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
“那你们两个到底准备怎么办你挺有种啊祝凯旋,不联系我们也不回家,真打算跟我们断绝关系了”邓华风埋怨了半天,最终还是给予妥协,但她需要一个保证,“你们两个总得给我和你爸爸一个交代。”
“这几天之内,一定会给你交代的。”祝凯旋敷衍了一句,“先挂了妈,吵醒她了。”
“祝凯”
不等邓华风说完,祝凯旋就把手机还给了云雾来。
云雾来伸手拿手机的同时,他重复问道“去我那吗”
云雾来见识到了自家婆婆的威力,心有余悸地点头。
她没有思想准备,就算有思想准备,她也不敢一个人面对祝凯旋的父母。
当然,祝凯旋那里并不是她避难的唯一选择,她可以去住别的酒店,还可以住到宴随那里去。
到这一刻,她突然意识到,其实自己并不是完全没有把祝凯旋当做丈夫的。至少,如果现在他们只是前任关系,她绝对不可能跟着他回家。
祝凯旋驱车驶离宴森酒店。
云雾来默默系回安全带。
晚高峰到来,市区道路上挤满了各式各样的车,红色刹车尾灯延绵不绝,映得她的脸庞也是红的。
“饿了吗,要不去吃个饭。”祝凯旋随意问道。
“不用了,飞机上吃过了。”这是假话,云雾来一点也不喜欢今天的飞机餐,只随意吃了点。
“嗯。”祝凯旋没问真假,就像他也只是客套一问似的。
车内恢复安静,云雾来熟门熟路,重新把椅子放倒。
即便闭着眼睛,眼睛也被车海忽明忽暗的红光刺得难受。她干脆把外套帽子戴上了,遮住上半张脸。
人却是清醒的,一点也不困,只是,装作睡觉可以名正言顺保持一路的沉默,避免狭小空间内无话可说的尴尬。
窗外时不时有汽车鸣笛声,但突然有车在旁边连续不停地按喇叭。
然后,云雾来听到祝凯旋降下了驾驶座的车窗。
外头一道有点熟悉的声音唤道“阿凯。”
云雾来一时半会想不起来这是谁的声音,还在那回忆,就听见祝凯旋说“倪冬,去吃饭”
原来是遇到了倪冬。
尽管云雾来觉得倪冬是个活泼可爱的小智障,但是此情此景,她要是露面,一定会惹来些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她没有和倪冬打招呼,而且把帽檐拉得更低些,几乎把自己整张脸都遮了起来。
车龟速挪动,祝凯旋和倪冬一边注意着前方,一边开着窗户聊天。
倪冬“你真不去今天行此也去。”
祝凯旋“不去。”
这是前两天大家组局的时候他就拒绝了的场子,因为他要去机场接云雾来。
倪冬就奇了怪了“难得啊,以前行此去你肯定去,今天这是怎么回事”
说完,他后知后觉地注意到副驾驶位置上有人,探头探脑越过祝凯旋看过去,看不清脸,但看到长长的头发,确定是个女人,他顿时暧昧地叫起来“哦原来是有妹子陪着啊,怪不得没空招呼哥们了。”
调侃完祝凯旋,他开始跟云雾来套近乎“副驾驶小姐姐,你好,我是倪冬,是阿凯的哥们。”
而祝凯旋车上,云雾来只当自己真的睡着了,一动也没动。
“还挺害羞。”倪冬乐了。
一波红灯过去,信号灯转绿,车队开始向前移动。
祝凯旋留下一句言不由衷的祝福“你们玩得开心。”
然后把车窗升起来了。
倪冬被甩下,他那列车队动作慢,还没轮到他动,他只得眼睁睁地看着祝凯旋的车先行一步。
倪冬摁了两下喇叭表达自己急切的八卦之心,和没被满足八卦的不满。
祝凯旋看了一眼邻座那个把自己包的跟个鹌鹑似的女人,无声轻哂一下。
约莫十五分钟以后,他们到达目的地。
摁亮电梯楼层按键,祝凯旋把一个小钥匙扣给了云雾来。
这个钥匙扣包含了小区门禁、单元门门禁、以及电梯刷卡通用。
电梯在次顶楼停下来,大平层,一梯一户,江景房,地理环境极为优越,视野更是绝佳。
祝凯旋通过指纹解锁了门。
开了门,却没有马上带云雾来进去,而是启动了门锁的新录指纹功能,对她说“手指放上去。”
云雾来没有动,拒绝了“你告诉我密码是什么就行。”
她只暂时住几天,没必要录指纹。
录指纹像是女主人才有的待遇,让她觉得很怪异。
虽然从法律层面来说,她确实是女主人。
祝凯旋顿了一下,报了一串六位数字,语气很冷淡。
是他们在一起那天的日期。
云雾来不可置信地望过去。
他没有解释,把门开大,率先进去了。
云雾来在屋外踌躇一会,压下心头的情绪跟着进去,一眼就明白了为什么。
巨大的合照拼图占据了整整一面墙,那张照片是她成年那天他们一起去写真馆拍的,她趴在他背上,他扭头看她,眼神里面全是喜欢,热切且浓郁。
全身镜连了一扇折叠圆形小镜,会发光的那种,可以供她临出门前检查妆容。
鞋柜旁边有凳子,方便坐下来换鞋子。
玄关和客厅的阻断做了精致的镂空雕花。
玄关完全按着他们曾经畅想过的未来所设计,客厅被阻断挡着看不真切,但不消多说,整个房子都是如此。
只是它冷冰冰、空荡荡,没有丝毫人气,鞋柜里摆了几双拖鞋,连包装都还没拆。
祝凯旋将她的猜测轻描淡写说了出来“这里本来打算做婚房的。”
这个房子,为她而买,按着她的喜好装修。
“这里”她喉咙干涩,问道,“什么时候买的”
祝凯旋“你研一那年。”
研一那年,他们的关系开始趋于紧张,到了研二,已是势同水火。
原本想的装修完毕给她个惊喜,但等到漫长的装修终于收工,他们的爱情也已经走到崩溃边缘。
然后这个地方就这么空置了下来,他也从未踏足。
时隔多年,它终于等到了姗姗来迟的主人。
“基本的日用品都齐了,房间前两天也请钟点工打扫了,走到底的那间就是。房子你摸索着用吧,我也没住过。”祝凯旋简单给她介绍完,甚至没有打算陪着走进去,就同她告别,“我先走了。”
眼前的画面冲击不小,云雾来下意识叫住他“祝凯旋。”
他停下脚步。
她犹豫一下,主动询问“你父母那边,你打算怎么办”
她看出来了,只要她不问,他就真的没打算跟她讨论解决方案。
“那你打算怎么办”他不答反问。
她想了想,打听情况“你爸妈怎么想的”
“他们想见你。”祝凯旋说得很简洁。
现在摆在他们两个面前的选择很明确,除非他们把婚离了,不然,于情于理都得前去拜访祝凯旋的父母。
云雾来“我的意思是他们的态度,对我的态度。”
“挺好。”祝凯旋依然很吝啬,不肯说多余的话。
两人沉默一会。
“那你想离婚吗”云雾来问。
这是她第二次对他说出离婚,空旷的屋子里,这两个字显得格外响亮,她觉得刺耳,换了套隐晦的说辞“这样不明不白也拖了三年了,如果你家里或者你有新的想法,我可以配合”
祝凯旋打断她“行此结婚那天,我给过你答案。”
我临时回国有点忙,你想离婚直接跟我的律师谈。
那你要是想约我吃饭,记得找我的助理预约时间。”
你放心,我不会的。
你也放心,我也不会。
这里静静了,静到两人手腕上的手表秒针走动的声音清晰可闻,像是心跳的鼓点。
半晌,云雾来说“那这两天找个时间去见他们吧。”
半是陈述句,半是疑问句。她现在不是可以替他做决定的身份。
“好。”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他语气似乎轻松了一些,“饿的话就点外卖,地址我一会发你手机。”
从婚房出来,祝凯旋给邓华风打了个电话。
邓华风还在生他气,不接,直接挂掉。
祝凯旋一共给她打了三次,三次都让她挂了。
邓女士的大小姐脾气又发作了,一时半会是哄不好了,祝凯旋给她发了条微信「准备一下,明后天儿媳妇来看你。」
看到微信的邓女士没法装酷了,三秒钟之后祝凯旋的手机就响起来了。
“真的”
邓华风是真的很高兴,隔着话筒祝凯旋都能感受到她的兴高采烈,她宣布与儿子和解,连称呼也换回了亲昵的叫法“阿凯,你没有骗妈妈吧雾来真的要来家里吗”
这些年来,看着父母为自己的终身大事着急焦心,祝凯旋不是不内疚,尤其是被父母发现结婚以后,他的内疚更是到达了顶峰,他不是十七八岁的男孩,已经能够体会父母的心肠。
“没骗你。”祝凯旋安慰母亲,顺便提了一嘴,“你别打电话给她,也别找她,会给她压力。”
“我知道的。”邓华风满口答应,问题层出不穷,“那到底是明天来还是后天来雾来她喜欢吃什么有没有忌口的东西我要给她准备几个红包,我数数,见面红包,改口红包,结婚红包那聘礼呢聘礼要补吧,给多少合适我是不是得给她准备三金我已经忘了当年跟你爸结婚有哪些步骤了,反正麻烦得很,我问问你外婆去。”
她越说语速越快,祝凯旋安抚她“妈,你别焦虑,随意一点就可以,我们婚都已经结了三年了,自家人犯不着那么客气。”
“怎么能随意一点,她第一次正儿八经到咱们家里来,不重视一点,她心里要难过的。”邓华风不听劝,“你们要不还是后天来,明天太赶了。”
祝凯旋沉默一会,心里涌起滔天的歉疚和心疼,低下声道歉“妈,对不起啊。”
“跟我对不起什么,妈妈这辈子就是为了你。”邓华风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祝凯旋一服软,她彻底没了火气,反过头来安慰起儿子,“你别担心,叫雾来也别担心,爸爸和妈妈都不会再反对你们了,我们只要你们好好的,我们就高兴了,知道吗”
跟邓华风打电话地功夫里,祝凯旋接到了两通傅行此的电话。
等和母亲说完话,他把电话拨回去了“找我有事”
傅行此是得到了倪冬的线报,过了打听情况“倪冬说你车上载了个女人,你找女朋友了啊”
祝凯旋没有回答,打开车门坐进去,招呼傅行此“行此,你出来,单独出来,我有点事跟你说。”
傅行此半道放鸽子,当然遭到了抗议和挽留。
倪冬愤愤不平“你和阿凯每次都搞小团体,你来了他才来,今天好不容易不一块出现了吧,干脆要过二人世界去了,什么意思吗,合着只有你们是真爱,我们都是nc啊”
耗子附和“就是啊,他有女朋友了只给你一个人看啊,我们也想看啊。”
傅行此好不容易才脱身。
以他和祝凯旋十几年的默契,他能感觉到祝凯旋这一次很严肃。
估计是与车里的那个女人相关。
自祝凯旋和云雾来分手以后,祝凯旋鲜少与傅行此聊起她,傅行此其实也吃不太准祝凯旋对云雾来到底是个什么心思。
仅剩那个八百年不变的qq网名,似是而非。
他下午从宴随那边得到消息说云雾来回国了,原打算再想办法撮合一下两人,没想到祝凯旋这就有人了。
到底不是所有青春都能圆满。
傅行此很快来到和祝凯旋的约定地点,在一家餐厅,菜已经上了,他们两人太熟了,没有客气的必要,祝凯旋饿了,管自己先动了筷子。
傅行此在祝凯旋对面拉开椅子坐下来。
祝凯旋停筷,靠到椅背上“跟你坦白件事,别太生气。”
傅行此怀疑的眼神上下打量他一圈,不太诚恳地答应了“嗯,你说。”
先骗祝凯旋说了,他再决定自己生不生气。
“我结婚了。”祝凯旋开门见山。
确实是个重磅消息,傅行此目不转睛地看了祝凯旋一会,凭着十几年哥们的了解程度,愣是没判断出来祝凯旋说的到底是真话还是假话。
“跟谁,今天你车里那女的什么时候认识的,我一次都没听你说起过。”
“嗯。”祝凯旋用筷子捣着餐盘里的食物,语气很随意,有点敷衍了事的意味。
“那改天带出来一起吃个饭。”傅行此说着说着忍不住破功了,笑骂道,“你他妈到底要跟我说什么事情”
祝凯旋不像是那种会突然决定结婚的人。
准确的说,如果说是几年前,祝凯旋毫无征兆宣布自己结婚了而且对象是云雾来的话,傅行此是会相信的。
但傅行此不相信,经历过云雾来的祝凯旋,事到如今还能保留着突然和一个女人去结婚的冲动。
人的激情是有限度的。
祝凯旋抬眸看他“今天我车里的人是云雾来。”
傅行此“”
信息量有点大,但他信了。
祝凯旋从来不会无缘无故提起云雾来,更不可能拿她开玩笑,还是结婚的玩笑。
毕竟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傅行此很快消化了这个重磅消息,唯一奇怪的是,祝凯旋为什么叫他不要生气,祝凯旋和云雾来能够重修旧好,他当然会为兄弟高兴,谈何生气。
下一秒,祝凯旋就告诉了他为什么。
“我和云雾来三年前就领证了,我送她去机场那天,我们两个人去民政局把证给领了。”
领证的事情,祝凯旋不是没有想过要告诉傅行此一声,凭他们的关系,结婚这么大的事情应该是要告诉的。
但每每话到嘴边,祝凯旋又咽了下去,他不想聊云雾来,也不知道要如何向别人解释自己这段很冲动、很莽撞、甚至可以说是很不负责的婚姻。
他一次次想诉说,又一次次憋回去,最终深埋心底,再也没有吐露的。
几个月前,傅行此举行婚礼之际,祝凯旋差点就要说了。
傅行此挑选伴郎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祝凯旋,当时祝凯旋问了他一个问题“我要是比你先结婚了,你还让我给你当伴郎吗”
现如今传统习俗比从前松动不少,但是一般情况下,伴郎伴娘的第一人选仍是未婚人士。
所以严格意义上来说,他不符合伴郎的标准。
“当啊,什么年代了,谁还信封建迷信那套。”傅行此不屑一顾,说到这个,他先预定了祝凯旋的伴郎,“等你结婚,你记得找我给你当伴郎。”
哪个男人不希望自己结婚的时候,身边是最爱的女人和最好的兄弟。
虽然得到了傅行此表示不介意的保证,不过保险起见,祝凯旋装作不经意咨询了几个长辈,然后得到了一致的答案“如果只是领证就没关系,没走过婚礼仪式的人能当伴郎伴娘。”
邓华风只当祝凯旋此问是在打别的主意,还郑重其事地警告他“到时候你结婚的时候,可不许让行此给你当伴郎啊。他在你前头结婚了,再给你当伴郎,不吉利。”
于是乎,祝凯旋毫无心理负担地继续向傅行此隐瞒了自己领证的消息。
而对云雾来来说,知道祝凯旋能给傅行此当伴郎,那她当然也无需担心自己当伴娘的问题。
所以他们这一对夫妻,就这么神不知鬼不觉地给傅行此和宴随当了伴郎伴娘。
傅行此面无表情地在祝凯旋面前坐了足足有十几秒钟,期间什么话也没说,到最后,他抬起了双手,两手都比了表示愤怒的中指。
祝凯旋也冲他比了两个中指,提醒他“说话算话,答应了不生气的。”,,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 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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