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纸坊门前车马不歇,门前是马路一侧是排列好的车马队伍,打头的车马进去,不到一刻钟就装了整整一车的东西出来,从另一侧扬着鞭子驱车离开,后头马上有人接着进去。
紧跟着,一个少年从后面出来,对等候已久的人拱手:“诸位兄台,对不住,今天的纸已经售罄,还请大家十日后再来。”
他说完,转身进了工坊,轻轻合上门。
车队里打前头那个中年男子拧着眉啐了一口,“来晚了!”
他其实天不亮就赶着马过来了,但到地方时候前头就已经排了一条长队,一些个还算眼熟的商人躺在车板上呼呼睡觉。
这些来往诸国做生意的商人大多眼熟彼此,来这儿的人身价也差不多少,只能按照先来后到排序,晚了便是晚了。
秦朝各类物品皆有官府定价,何等品质大小的纸卖多少钱,清清楚楚定价明确。
刑法严酷,商人不敢搞事儿。
在秦国卖纸挣不上钱,而且这些工坊要他们所得利润的四成!
他们只能去国外买卖。
能读书的人基本都是有钱人,赚有钱人的钱需要有心理负担吗?
完全不需要。
商人逐利,就算她不要分成,他们仍会到国外卖纸。
毕竟在李子园边上卖李子可卖不上价。
至于用不起纸的人,现在还可以用简牍过渡一下。
纸总不会一直都是高端商品。
陆娇娇只计划短期垄断一咪咪,掏一掏有钱人的口袋。
她不能让穷人越来越穷。
有了纸之后,写字画画就随意多了。
陆娇娇一边写一边画,她写好的纸由人夹在架子上,她写的是食谱,画的是菜肴成品,每写一道菜,画一幅小图。文字里头详细描写了做饭做菜的步骤和调料用量,菜的口感香味,从各个方面写,细致分明地画。
珍馐美食她吃过许多,写起这些十分轻松。
素女识字,太后说她可以随便看,她就站在架子便随便看,不到一会儿功夫咽了一肚子的口水,还想继续看。
陆娇娇停笔。
素女取过她手中的纸挂上,见是半页知道是写完了。
她来给陆娇娇揉肩膀,不知道在哪学的手法,按得人非常舒服,“太后上头写的若干作料是什么?不同种作料真能做出五香炒豆吗?”
“这得问问那些大夫药匣子里有没有什么不毒人的香味药材,还有那些卷头发绿色眼睛的番邦人,他们从海外坐船过来,也许经过哪个岛上见着过什么独特的香料呢?”
素女想了想,这还真有可能,地域不同食物也就不同,比方说某国有些水果,秦国地上从来没见过。
陆娇娇抽过一张纸,笔尖点点墨盘,“再添点东西。”
对许多人来说咸阳农业技术学校是个有点神秘的地方,外头人进不去,但人人都能说得出这个学校哪里好,玻璃窗普通人是不敢想,但那儿的食堂却很令人好奇,听说能把常见的蔬菜也才做成绝顶美味。
学校里有个学生,是个小孩,故意把自己的饭剩下一半,想带给父母尝一尝。食堂的管事再三问他剩下的是不是不吃了,小孩说是,然后那个食堂管事直接把剩下半盘子饭菜倒进泔水桶。
那孩子急问:“怎么倒了?”
管事儿的说:“你吃不了拿去喂猪,下次吃多少盛多少。”
那小孩当场哭了……
回家把事儿说出来了,他亲妈拿着烧锅棍子追他,“你跟谁学的连吃带拿!丢人哪!谁家的粮食不是粮食,好好的米饭拿去喂猪?可怜你老父老母种一棵苗汗珠子摔八瓣!”
诸位学生汲取了这个教训没谁干过一样的事儿,只是在家里偶尔会和弟弟妹妹说学校里的东西有多好吃,他们以后长大了务必要进去读书……
成年人嘴上不说啥,心里跟有一百个猫爪子挠一样,特别好奇学校食堂的饭菜什么味道。
就这么一直让人这么好奇着多不好。
前阵子一直在研究造纸和印刷术,现在批量造纸和印刷术都解决了。
陆娇娇不止拿出旧菜谱还写了新的,都让人印好了放在书店里卖,店老板知道这是好生意,专门找出一张大白纸写了个大告示贴在门口,极为引人注目。
这几天店里就没少过人,当天,许多人都买了菜谱,买完就脚下生风地回家做饭去了!
为了物尽其用,陆娇娇一口气开了二十家饭馆,分布到秦国几个州,争取所有最繁华的地段都有她的小饭馆。
董家三代同堂,二十来口人,干的是务农的活,因一家都是勤快人,但凡有钱就置办几亩土地,地越来越多,日子越过越好。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反之亦然。
种地的是靠老天爷吃饭,董家人年年诚恳祭祀,唯恐哪年老天爷不给面子。
这些天听人说有些地方冰雹打了苗,当地的人只能吃枣果腹,当家的董伯平忧虑起来。心里惦记着让儿孙学个一门技艺,年景不好时也好有条生路,若是没有荒年,多挣些钱养家也好。
今天经过新开起来的书坊,正好听人说里头卖菜谱便有些动心又有些犹豫,他家里好几十口就没一个识字的,买了怕也不认识。
此时,店里的小二小声吆喝:“还剩最后三本,谁要?”
他冲进去:“我要!”
人从里头出来,抱着三本书,又想起来一家子文盲,没一个认字的,第一次觉得发愁。
董伯平有些后悔了,他家要么是能干农活的半大孩子,要么是小奶娃,当初就没让孩子去学校读书。
现在想想,他又不指望那些小孩子种地挣多少钱,识些字又有什么不好的,那用得着像他这样花钱买了书却只能干瞪眼。
董伯平本来想找个在学校里读书的小娃娃,但那些娃娃说现在认识的字还少,读不了,他让大儿子去印刷厂附近找个认字的来。
听说印刷厂的书都是一个字一个字排出来的,那些人总有几个认字的罢,董伯平的大儿子找了好几个人才找着个识字的,说了些好话,又花了一笔钱才请到人。
这人也不是有多高的学问,是从前凑热闹和人一起拜师认识的字,后来不耐烦就没学,到现在都忘记文章怎么写了,还勉勉强强认识字,因比旁人排版快,挣的钱也不少,就一直干着印刷厂的活计。
但他干五天才能有两天歇着,不愿意接私活,董家大儿子一直掏钱,他不好意思了才答应。
过几天,董伯带着几个身强力壮的子孙,到市肆边上摆了个摊子,身后是个临时垒起来的灶台,上面架个陶锅,浓香的汤汁在里头翻滚,别小看这锅汤,他们特意从屠夫那买来好些猪骨头整整熬了一晚上,又特意寻人买了好些个作料加在里头。
摊子一侧立了个两层高的木架子,上头放着十来个一模一样的木盒,里头装着各色的丸子、菜干、猪杂羊杂、粗面,他这小摊子摆起来热气腾腾香飘十里。
不一会儿就有人问:“你这汤怎么卖?”
董伯平拿出个二大碗指了下桌上的二大碗,“客官想吃什么自己去架子上选,一碗五个钱。”
那人过去夹了大半碗,董伯平儿子接过去煮,再上来是一碗骨汤杂面。
董伯平身边还有一方小桌,上头放着几个盒盖陶瓷桶,与那人说:“这有辣椒油,客官用些吗?”
秦国有个品种的辣椒,现代叫秦椒,当时人也很喜欢。
那个客官便捧着碗过来,董伯平给他打开盖子,上头一层浅红透亮的油脂,下面是红色的碎辣椒干,闻着微辣,颇为刺激食欲。客官能吃辣,挖了一小勺到碗里,搅得上头飘了一层辣油,他坐下,不一会儿就吃得热汗淋漓,看上去舒爽极了。
来往经过的人,闻着香味,看坐在里头的人吃着来劲也过来坐下吃了。
不一会儿这个小摊子十来张小桌子就坐满了人。
董伯平数着手里的钱,都不用到晚上,不算那几本书,他今天就能回本。
想从这本书来挖出个一二三四的不止是董伯平一个,咸阳城里开了许多大大小小的摊子,还有些挑担子卖卤味的。
但不是人人都像董伯平一样有钱,许多人买书是联合自己的亲戚朋友去买,或者联合里长去买,再分别学了来做买卖。
这一本书成功引起了一波创业热。
董伯平动作快,做得好,算是抢占了先机,比别人发财攒下客户,没多久他就决定盘下个店面做生意。
这些店铺在普通民众里非常叫好。
陆娇娇的店则比较综合,她食谱里写的东西,绝大多数是卖的。
在这儿聚餐请客办宴会是个很体面的事儿,一些有点钱的人,也喜欢平常来打个牙祭。
譬如赵高,他最喜欢来这些新开起来的铺子吃饭,别人不知道,他可知道,这里的厨子都是宫里调.教出来的。
别的店里根本比不上。
最近朝堂上来了个叫姚贾的,办两分的事儿能说出十分功劳,赵高看不上这人夸夸其谈,又必须得和他争宠,只得拼命在秦王面前刷存在感。
家僮拿来这些书本,他就转头就拿给秦王看,说:“这些书在太后的书坊卖,市井中人许多都按照上头的食谱做了菜品买卖。”
所有的贵人都有些相同点,霸道,他们不允许别人和自己穿一样的衣服,用一样的车架,不然为何衣裳人马还分出个三六九等?
秦王翻了翻手上的书册,目光在那些生动形象的图上稍微流连,说道:“太后开的店生意怎么样?”
赵高:!
他刚才故意没说这茬就是怕秦王让那些店关门,现在却不得不如实说:“日日宾客盈门,座无虚席。”
他撂下手里的菜谱,“你说这菜谱是教人做菜的,寡人看更像是勾人去吃菜的。”
“普通人的手艺比不过店里厨子,人们吃过他们的饭菜岂不是更要去店里?”
的确,自打这菜谱出来,手里不差钱的都会买几本,厨子不识字,肯让厨子去读书的是极少数,大多数人家便是家里认字的自己照着上面的做,手艺不够,味道总是差些,也没耐心天天捣鼓,最后还不是要去店里吃?
而且上面言辞有趣,有字有画,光看着就像是尝到了味道一样,还有些人专门买来看。
普通人拿来学艺也只做个几样菜而已,什么时候有钱了也得去店里消费一回。
他隔三差五的要去店里吃一顿,还在那花费不少钱包了张桌子,总见着宾客如云,想着不知哪天人会变少,现在这么一看,店里的人是不可能变少的,也许再过个一两年太后就要开分店了。
赵高在原地算着里头的门道,着实大开眼界,心里对这门生意经佩服不已。
秦王翻到菜谱书的最后,叩叩桌面,把赵高的注意力吸引回来。
“只看此书天下没有料理不好的食材,既然海外可能有新鲜食物,就令那些来往于海外的番邦人遇到新鲜吃食种子香料都带过来,不拘好吃与否,只要毒不死老鼠就行。”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