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第 69 章

    黑色布条迅速地蒙在了苏霁的眼上, 与此同时,苏霁口中也干脆利落地被人塞了一块布,对方直接把她当个麻袋扛了起来。苏霁只能感到耳边呼啸着的风声,过了许久, 只觉周围的光线暗了许多, 苏霁才被堪堪放下。

    苏霁强装镇定,伸出双手向四处探去, 左手一下便碰到了阴冷的墙壁,上面细细雕刻着一环套一环的圆形。于是苏霁自扯下了眼上的布条,看了上下左右, 皆是石质的墙壁, 又回望身后, 凤鸣举着配剑,阴沉而又严肃地看着她。

    “凤鸣?”苏霁眉头紧蹙。

    “我听城中人说, 你会治这时疫?”凤鸣一双狭长的凤眼向上挑着, 眼下却是一片乌青,“当真?”

    “这方面我还是有几分把握的。”苏霁松弛下来, 推开凤鸣具有威慑性的剑, 堆笑道,“这里是有谁病了么?你直接告诉我, 我不就来了么?何必偷袭呢?”

    凤鸣犹豫了半分,终于道:“你随我进来罢。”

    苏霁跟随着他,七拐八拐地绕过了黑暗的甬道,只觉越进到里头, 便越阴冷,骨头缝里都透着寒意。苏霁冷得打寒战,左右看了周围的景象,这石室的形制摆设,仿佛是一座地下墓葬。

    不过苏霁早已见怪不怪,这杀手堂最喜欢呆的地方,恐怕就是墓宫了。

    凤鸣推开了其中一间耳室,示意苏霁进来。苏霁一进来,便发觉石室内的装饰古朴,最中央却停了一个如水晶般透明的床,向外隐隐散发着冰寒之气。床上安静躺着一位高大的男子,正是墨染。

    “这床得是水晶做的罢?”苏霁将手伸向那床,却发觉那床隐隐地冒着寒气,手越接近床,便愈发感到冷。

    “这是滑国的特产,冰玉。其状如冰,做棺材能使尸体不腐,做成床能让酣睡之人身强体壮。”凤鸣简短地介绍着,却没想到她会更在乎这张床,而对墨染毫不关心。

    究竟是承受了多大的悲痛,才能让以前痴恋师父的苏霁,终究放下了这羁绊?

    凤鸣觉得自己没脸求她,可是此事他们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绝境,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了。

    “师父他……”凤鸣不敢去看苏霁,道,“他染上了天花……”

    苏霁听此,不由得眯起眼睛,脑中不停地思索。

    书中,墨染是死于天花么?

    苏霁仔细地想了想,发现自己不知道——追小说追到了一半,她就穿越到了这个世界,后面两次回到现代,她都因为仓促应考而没有继续看完那本小说。

    这也实在不怨苏霁没时间,实在是那本小说的篇幅过于长了——一千来章,好几百万字,谁又有那么多功夫看完呢?

    苏霁撸起墨染的袖子,只见一个个豌豆大的疱疮密密麻麻地长在手臂上,疱疮上泛着青白之色,叫人目不忍视。

    “病入膏肓,我力有不逮,我实在无法医治。”苏霁实话实说,摇了摇头。

    “真的没法子了?”凤鸣眼中含泪,望着苏霁。

    苏霁摇了摇头,道:“不是我不想治,而是实在无药可医。”苏霁从怀中取了个湿帕子,给他敷到了头上,又从怀中拿出了个药方,递给凤鸣,道,“这是去热的药方,你可以去照着方子给他煎几剂。只是,这些方法都治标不治本,能不能挺过去还要看个人体质。”

    凤鸣忧心忡忡地看着墨染,喃喃自语:“师父,你会活下来么?”

    “或许不会。”苏霁一手托着下巴,又道,“我能做的我全都做了,剩下的只能听天由命了。既如此,你能放了我么?”

    凤鸣状若未闻,没有理会苏霁,抓起那张药单,便出去了。

    凤鸣暗用轻功,走得极快,这速度是苏霁根本赶不上的,不大一会儿,凤鸣便已不见踪影。

    苏霁一边回想着来时的方位,一边观察这墓葬的形制,试图找寻出口。

    凤鸣不带她离开,难道她就自己走不出了么?

    苏霁拿起炭笔,将一面墙壁上标了记号,便试着走向了其中一个方向,甬道越向前,便越发宽阔,但周围的温度骤降,冻得苏霁脸色发青。只走了几步,面前豁然开朗,变成了空旷的墓厅,陪葬的琉璃盏碗之类,都侧放在棺椁周围。

    而中间那棺椁,甚为奇特,不是常用的檀香木、梓木,而是如刚才那张冰床一般,冰玉的材质。

    苏霁迟疑了下,终是走到了棺椁面前,冰玉透明的质地,能清晰地看清里头。如果不是贯穿胸口的剑伤,那副尸体会被误认为只是不小心睡了过去,丝毫没有腐烂的痕迹,只是露出来的半分肌肤上隐隐显出黄豆大的疮痂来,像极了天花感染的症状。在透明的冰玉下面,‘他’脚下一双乌靴,身上穿着华丽的红绡,形制类似朱明衣。衣服的边角,还刻了一个“棣”字。

    成国人的衣物用具上,都习惯刻上自己的名字,用以昭示所有权。

    苏霁再往上看,不由得愣住了——那是一张熟悉的脸庞。那双唇有着精致的唇形,泛着海棠般的暗红色,精致而白皙的皮肤,没有丁点血色,一双桃花眼轻轻地阖上,长而微翘的睫毛根根分明。

    这副尸体的脸,怎么同太子如此相似?

    苏霁这才意识到,那很像朱明衣的红绡,分明就是成国太子的礼服。而太子的名讳,因为宫中无人敢直呼其名,久到苏霁都快忘了。

    棣字,不就是太子殿下的名讳吗?

    苏霁头皮发麻,手脚僵硬,却发现冰玉制成的棺椁侧面,刻了几十个小字。上面大意讲了,成国太子于元庆二十二年在混乱的闵地去世。

    元庆二十二年,那岂不是五六年前?

    如果五六年前,成国太子便去世了,那么成日与她朝夕相对的又是谁呢?

    苏霁此时脑子里一团乱麻,踉踉跄跄地走出了那墓室,重新回到了甬道。

    苏霁深吸了一口气,警告自己的大脑,冷静!

    她恍然想起了,那次荧惑守心之时,墨染见到太子,是一副惊异神色,而且还说了“你不是死了么”等等言语。

    那时候她便觉得有些奇怪,故而记得十分深。

    苏霁重新回到了墨染所处的耳室,见到墨染仍是安静睡着。也不知道他是真的睡着了,还是因为高热不退,晕了过去。

    如果有人能知道当年真相,那么离她最近的就是墨染。

    苏霁按压墨染的人中,摇晃着他的身体,轻拍他消瘦的面颊。

    “墨染?墨染?”苏霁出声道,“你还有意识么?”

    墨染微微地睁开了眼,看清楚来人,只是苦涩地一笑,手欲抬起来,但只是轻轻地蹭到了苏霁的脸,便虚弱地收了手。

    “苏霁,你肯原谅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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