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小, 那日遗在裤子上的又是什么?”成帝蹙眉,开门见山,不留一丝余地。
太子听此,一时窘迫极了, 面颊微红。
“你究竟是觉得自己年纪小, 还是求全责备,人选中没有合你意的, 抑或是——心中早就有了人选,只是不敢跟朕说?”成帝面色徒然冷峻,问, “你我父子一场, 有什么话不能对朕直言?”
太子迟疑了一阵, 终究道:“儿臣心中的确有了人选,只是……”
“朕且问你, 是苏霁不是?”成帝直接打断太子, 虽是问句,口气却十分笃定。
太子轻轻应了一声。
“这有何难?”成帝爽朗一笑, 道, “明日朕便下道折子,给你们二人赐婚。再过几日便能接到东宫去, 你想怎么用便怎么用,那时自不必一人孤枕衾寒。”
“不可!”太子郑重地跪在成帝面前,行过三叩之礼后,才道, “恕儿臣冒昧,只是有一言憋在心中久了,实在不吐不快。诚如父皇所言,除却太后、皇上、皇后,儿臣心中第四个人就是她了。苏霁她虽然身世坎坷,性情、教养都是一顶一的,在闵地之疫中,更是发挥了举足轻重的作用。儿臣想着,她本立了大功,却赐婚为人侧室,岂不是委屈了她?”
成帝眉头一皱,思忖半刻,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要让苏霁为人正室,做你的太子妃?”
太子轻轻抬眼看了殿上的成帝,终是下定了决心,轻轻地道:“儿臣就是这个意思。”
成帝听此,烦恼地揉了揉花白的头发,道:“苏霁的功劳处在不上不下的境地,配个老十九那样的闲散皇子足足富裕了,就算是配给梁王,朝臣也不敢说什么。只是,你可是大成的太子,太子的元配,将来可是大成的国母,怎也不好娶个出身如此的。”
太子听父皇没有立时拒绝,反而认真分析起了利弊,只觉这事有门,立时喜上眉梢,道:“父皇如此深明大义,儿臣钦佩。”
成帝听此,眉头紧皱,像墨一样化解不开,他顺手将受众的茶盏摔到了地上,呵斥道:“没出息的东西,竟为了小小女子喜形于色!你什么时候也学会了阿谀奉承这套!”
太子连忙收敛笑意,严肃地跪在下面。而一旁的王公公也熟练地捡起了茶盏的碎片,云淡风轻地命人赶紧来收拾。
下一秒,早有小太监端了盏新茶递到成帝桌前,茶汤浓郁,温度正适宜。
“朕且告诉你,区区女子,无论给她什么身份都是无关紧要的,不过是帝国的吉祥物罢了,不需你费如此心思,更不能让你堂堂太子忍着,反倒给她守贞!”成帝站了起来,道,“你记住,你可以亲近她、宠她,给她这世上的奇珍异宝,但唯独不能动下真情。这不单是害了你,也是害了她,更是会危害大成的千秋万业!”
“儿臣记下了,父皇放心。”太子郑重地承诺道,“儿臣断不会做纣、桀那般美色误国的昏君,而苏霁亦不是狐媚货主之流,儿臣必当事事以社稷为先,以百姓为先。”
成帝听此,脸上颜色稍微好看了些,但仍旧嘱咐道:“那苏霁亦不是个端庄柔顺的寻常女子,即使宫规如何烂熟于心,无论跪拜的姿势多么准确谦恭,可她的眸中永远闪着桀骜不驯的火焰,你要事事留心,莫要被她的表面柔情所蒙蔽。”
太子立时应答道:“是,儿臣谨遵父皇教训。”
心中却在思忖:这苏霁在他面前,无所不谈,一直都是旁逸斜出的性子,哪里伪装过柔情?
“既如此,父皇的意思是……”太子思索了一阵,又见成帝的神色,不由得出声问道,“父皇这是答应了?”
“莫要胡说!朕哪儿答应了?”成帝斟酌许久,才道,“此事朕知道了,究竟如何,还要容朕仔细琢磨。”
太子不敢再在父皇面前为苏霁说话,便说了些无关紧要的,便自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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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霁闲来无事,冬日阴寒,便围在小火炉里喝补汤,药材淡淡的清香与猪肉菱角的鲜美混合在一起,刺激着苏霁的口腔。
“真是太好喝了。”苏霁不由得赞叹,只是感觉还少了点儿什么,便悄悄关了门,召唤系统,从系统中拿出了些调料,放进汤中,又煮了一些时候。正等汤时分,苏霁觉得无聊,见四下无人,索性拿出手机来解解闷。
手机上显示的时间一直不变——凌晨三点四十分。
苏霁看了看满格的信号,放下心来:果然如系统所说,手机上是有信号的。
可是有了信号,对面的时间仍旧是停滞的,没有人给苏霁发新的消息,网页上也刷新不出任何新的新闻。
“那就看小说吧。”苏霁想了想,打开了晋江翠绿色的APP,发现自己穿进的这本小说竟然又更新了。
“这本小说不是已经完结了吗?主角几乎都团灭了,还有什么可写的啊?”苏霁一边喃喃自语,一边迟疑地点进小说详情页面,只见那里赫然标识着,凌晨三点,作者发布了新的一章。
作者在最显眼的位置上,写了一行字:亲爱的读者们,因为结尾太过草率,太多读者感到不满意,无法进行结算,编辑让我补写番外,希望你们满意~我会写到你们满意为止的~
苏霁头皮发麻,点开了最新一章,看她写了什么——
太子,不不,这时候早已不是太子,而是新一任的成帝。
新任成帝初登大宝,选贤任能,打击了私盐贩子,重修了户籍管理制度,一切都在欣欣向荣地发展着。
当是时,金陵萧氏多行商贾之事,宗族抱起团来,垄断私盐生意,已经有百年历史了。萧贵妃得宠时,官商勾结,私盐贩卖愈演愈烈,至新皇时候,已经到了危害国家财政的地步。萧氏不甘被打压,自立梁王为帝,招兵买马,意图谋反。
最终,新皇亲率御林军,平叛了金陵萧氏的叛乱。在金陵的几个月中,御林军挖出了一本无字天书,准备献给新皇。说来奇怪,别人都看不见那无字天书上写了什么,唯有新皇一打开,竟然能看到上面娟秀的字迹。
古老的书卷泛着淡淡的蜡黄,清晰地写着:叮咚!你的真命天女不在此,而在另一个世界。
新皇感到很疑惑,可是穷尽一生,也没有见到那所谓的“真命天女”。
苏霁倒吸了一口冷气——这是什么魔鬼结尾?这是什么脑残番外?
苏霁狠了心,连忙充了100块钱,给作者扔了一个深水鱼雷,并评论:求求了,现在完结挺好的,不要再瞎写了!
正当苏霁脑中胡思乱想的时候,门外传来叩门声,苏霁连忙收了手机,开了门才发觉是皇上身边当差的梁内侍。
“苏霁,这是今年窑里新出的京瓷,这不赶巧,咱家兄弟就在官窑里做活,特意烧了一套雀登枝式样的茶碗来,你不是最爱喝茶么?这套茶盏你便拿着罢。”梁内侍不待苏霁讲话,便迎了上去,自说起了来。
苏霁满头雾水,仍是接过了那一套茶碗,仔细地瞧了,才道:“这是上好的瓷器,怎就白送给我了呢?”
“当然是来献献殷勤,若是姑娘将来飞黄腾达了,可莫忘了我小梁子。”梁内侍笑道。
苏霁立即将梁内侍请到了屋内,悄声问:“你有什么消息不成?说与我听听?”
梁内侍指着茶碗上画着的麻雀,笑道:“苏姑娘,您就像这杯盏上的麻雀,马上就要飞上枝头做凤凰了,你还不知道呢!咱家前儿听师父讲了,已经预备着让你嫁入东宫了!”
“且慢!”苏霁连忙问道,“我要嫁去东宫?难道不是封公主么?”
“早便换了!”梁内侍悄悄凑近苏霁的耳畔,道,“是太子亲向陛下求的恩典。”
苏霁一愣,气不打一处来——她的身份就这样从公主,一下子掉到了太子小妾!
太子这是在坑她罢?
“我还是想做公主。”苏霁委屈巴巴地道,“实在不行,我明日便去面见圣上。”
“哎!”梁内侍忙不迭拉住苏霁,道,“苏姑娘别急,这晋封旨意如何,也不是咱们能左右的。况且,这太子侧室听上去虽然没有公主高贵,日后的好处可是多得很。”
“咱家只悄悄同你说,陛下要严惩私盐贩子,首当其冲的就是梁王母家——这梁王殿下,怕是不中用了!况且,太子治愈时疫后,朝中无不称颂,如今可谓如日中天,即便有梁王威胁,这太子之位也算坐稳了。”梁内侍细细为苏霁分析道,“待太子日后继位,姑娘再生下个一儿半女,便是人上之人了。”
苏霁急了,道:“什么生儿育女,你在胡说什么!”
“是咱家混说,姑娘莫要介意。”梁内侍只道苏霁是害羞,微微一笑,便不再羞她,转而道,“对了,你还没听说罢?梁王这半年来,连着夭折了五个儿子。”
苏霁本来气恼,听梁内侍如此说,也不由得抬头问:“这是怎么一回事?”
在古代,幼儿死亡率很高,说死便死了。可即便如此,在短短半年时光里一下子死了五个,也未免太多了。
“谁知道呢?”梁内侍啧啧道,“自打楼女史嫁入了梁王府上,几位小郡王便接连夭折,府内外都传是楼家女儿不能容,苛待庶子,更有甚者,说这些孩子就是她害死的。”
苏霁内心一阵卧/槽,这楼女史实在是太猛了。
“可梁王愣是不信,也不去追查孩子的死因,便将他们匆匆埋了。”梁内侍道,“如今,梁王一头忙碌着户部籍贯之事,一头还要承受丧子之痛,头发都快熬白了。”
“真是太惨了。”苏霁不由得叹息,另一面却将那一套雀登枝的京瓷茶盏又原封不动地还到了梁内侍手上,道,“今日你能来,还给我递了这样多的消息,我已经十分感激了;至于这茶盏,实在是太贵重了,受之有愧。若你想送,还不如直接送给赵贵人,那才是真真的凤凰。”
“赵贵人?”梁内侍听她如此说,道,“你还不知道呢吧?赵贵人如今处境可是艰难。”
“怎么就艰难了呢?”苏霁心中咯噔一下,道,“我前几日见她,明明还是好好儿的。”
“陛下已经有一旬未曾召幸赵贵人了,也不知是个什么缘由。”梁内侍道,“宫里那些人便有些怠慢了,好在赵贵人学得机警些,倒还能压得住。”
苏霁不由得沉默了,那日见到赵嘉柔,觉得她变得聪明了很多,却没料想到,没有无缘无故的成长——赵嘉柔失去了恩宠的庇佑,不得不艰难地支撑起门户。在人情世故里历练一番,自然是什么都懂了。
送走梁内侍,苏霁觉得自己不能躲在屋内了,必须要出去走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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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苏霁收拾起了金银细软,将自己这些年积攒下的家当攒成了个包袱,背在身上,便去向了自己要去的第一个地方。
东宫内,太子正忙碌地批阅着折子,且听门外太监来禀报:“苏霁姑娘来了,如今已进了正门,马上便来。”
太子听此,始料未及,道:“你们的胆子愈发大了,人来了,你们便直接放进去,连通秉都无?”
那太监一脸无辜:“太子殿下,之前苏霁姑娘来,您也都是直接放行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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