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那个组织也四分五裂、最终亡灭了, 我出来后便以偷盗大户人家的金银为生。”凤鸣抬眼看了那清丽的女子,轻轻一笑道, “出来了才知道,外面已经变了个天,还复国呢, 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不过, 出来了, 也才知道, 在外面活着倒是颇有些滋味, 倒比前二十几年有意思多了。”
凤鸣低低地叹息, 总算知道当时苏霁为何要脱离杀手堂了——只是当时自己看不透罢了。
赵嘉柔痴痴地听凤鸣形容,旋即轻轻笑了,道:“今日听君说此, 我才知道外面的世界。不过也算是了了我一桩憾事, 听说了也总比不知道强些。”说罢, 赵嘉柔咬紧了牙关, 冷冷地看着摘星楼下, 攥紧了拳头。
苏霁一路狂奔着, 终于到了咸福宫宫女说的摘星楼——这帮奴才都是些懒骨头,见赵嘉柔失宠, 便不再关心她如何, 她平日愿意去哪就去哪,宫女太监们都懒得跟着。
苏霁向上仰视着那高高的楼,只见赵嘉柔一身齐整衣服, 立在凭栏之上。
“赵嘉柔,我不许你死!”苏霁连声呼喊着,也顾不得周围侍卫听不听得见了,“你先下来,我替你打算!”
赵嘉柔原本是想直接跳下去的,却见苏霁匆匆地奔来,站在下头呼喊着,哽咽道:“霁霁,我没有后路了……”
苏霁连忙摇头,泪水夺眶而下,道:“不,你的人生原本不是这样的!你相信我,我一定有办法能让你活下来!”
赵嘉柔听此,一切绝望、不甘、辛酸都化为一道不轻不重的叹息,她满意地笑了,阖上了眼,双臂向前,牵引着身体跳了下去。
一下子,她的身体像是一片润泽的绿叶,在风中被轻轻吹拂着,极速落了下去,她本以为这一跳下去就是粉身碎骨。
却不意落到了一个黑色的怀抱中,那黑色的紧身衣轻轻地剐蹭着她的脸,她没想到,这个男子竟如此胆大包天。
赵嘉柔连忙挣扎着,想要挣开他的怀抱——她是皇上的妃子,若是同别的男人卿卿我我,不但自己会身首异处,而且还会祸及家人。可那怀抱,却是越挣扎,便越是紧。终于,赵嘉柔耗尽了所有的勇气,沉溺在那人坚实的怀抱中。
“这样美的女子,正是青春年华,怎么会想不开呢?”凤鸣一双凤眼轻轻向上挑起,含笑看着赵嘉柔,双手紧紧地缚住她的腰间,缓缓下落,直到踩到了地上,凤鸣仍轻轻地托着她。
赵嘉柔不知所措地看着二人,向后退了几步,绝望地道:“让我死罢,现如今你们救了我,我还要再积蓄勇气,再跳一次……”
“你不能死……”苏霁擦干了泪水,生生地将要溢出的眼泪又憋了回去。
今日,她已经流了太多无济于事的眼泪,是时候想想该如何做了。
“你现在就出宫。”苏霁定定地看着赵嘉柔,对她道,又看了看旁边立着的凤鸣,冷冷地道,“凤鸣,我求你今夜带着她出宫。”
“好啊,反正我闲来无事。”凤鸣轻笑出声,打量着眼前的女子,道,“却不知道,人家愿不愿意?”
“你最大的心愿,不就是去外头看看祈桃节的万家灯火么?现如今,你呆在宫中就是一个死字,如今你连死的勇气都有了,还有什么比死更可怕?”苏霁劝慰着赵嘉柔。
“可是,我的父母宗族……”赵嘉柔摇了摇头,轻叹道,“我不能置他们于不顾。”
“皇上已经活不了多久了,我曾给他诊过脉,没有人比我更清楚。”苏霁镇定地道,“至多半年光景。而若是论诛九族的大罪,需要三审定谳,这一来二去流程便起码得一两年。太子曾说过,赵玄为人刚正,是个可造之才,等到了新朝,这些事儿必定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赵嘉柔听此,心下仍旧迟疑。
“更何况,成帝也不一定知道此事。你先出去,我今晚便去乱葬岗找一个合适的尸体。”苏霁的大脑飞速转动着,道,“你们此行,先去南方,去寻十九皇子祁王殿下,等到那里安顿下了,再给我写信,我给你们寄银子。”
赵嘉柔听此,不由得愣住了。
“你信我,此事我有把握。”苏霁紧紧地拉住了赵嘉柔的手,道,“而凤鸣他轻功还算不错,绝对有能力将你护送到南方。到了南方,成帝的掌控能力就远不及京城了。”
赵嘉柔听此,不禁感激涕零,道:“苏霁,你竟为了我,冒天下之大不韪……这份恩情,我无以为报。”
苏霁鼻子一酸,决定据实以告,道:“其实,你的命运不该是这样的。按照原本的走向,你根本不会入宫,会嫁给年轻英俊的魏东陵,更不会……年纪轻轻,便要为皇上殉葬。是我无意间卷入这个世界,改变了这个世界,改变了你的命运,是我……害了你。”
赵嘉柔哭成个泪人儿,忙摇摇头,道:“霁霁,不要这么说。命运虽无常,或许我这一世过得会艰辛些,但却认识了你,也算不枉此生。”
苏霁忙替她拭去泪水,道:“我方才叫了几声,恐那些侍卫听到了,现下正往这边来呢,你且走,到了南方安顿下来,就再也不要回京。”
“磨磨唧唧地做什么?”凤鸣挑了挑眉,道,“苏霁,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了?快些罢,过时不候!”
“我……”赵嘉柔抬眼看了苏霁一样,又看向了凤鸣,道,“那就多谢这位兄台了,你我一见如故,交浅言深,以后就烦请兄台多多照料……”
一干侍卫乌头靴踏在地上,发出了阵阵声响,凤鸣的耳朵微微动了下,立时打断了赵嘉柔,道:“却别说这些不要紧的官话儿了,还是先离了皇宫才是要紧。”
说罢,他一手抱着赵嘉柔的肩,一手搂着赵嘉柔的腰,横抱起来,一个箭步,便飞了出去,飞向了寂寥的黑夜。
苏霁看着二人的身影越来越小,直至消失不见,前脚他们方出去,后脚便见一干巡逻的侍卫过了来,将苏霁团团围住。
“你是何人?”为首的侍卫问道,待定睛细看,却发现是苏霁。
他本还觉得近年来禁卫军纪律越发涣散了,听到声响还需要花这么长时间找到地方,可见了苏霁,却悔得肠子都青了,宁愿自己没听到这声音。
他是元庆元年的武状元,不是那不识时务之人,亦有所耳闻,这苏霁自进了元彻殿,一应封赏都是位同太子妃的,已经是成帝暗中钦定的人选了。更何况,如今成帝脑中出血,已是不治之症,待太子继位,她岂不是……?
孙侍卫正想着,却听苏霁坦然自若地问安,笑道:“孙首领,妾身乃是苏霁啊,夜班巡查实在辛苦,怎的就来了这儿?”
孙侍卫拱手道:“为陛下守夜,乃是卑职责任所辖,怎敢言苦?不过,姑娘怎的夤夜来此?”
苏霁从荷包中拿了些银子,塞到孙侍卫腰间,笑道:“此事,却是妾身过错。武英殿处有一位宫女,半夜烧得不省人事,她同室之人实在无法,便偷跑过来,叫我去瞧瞧。我心下不忍,便携着药匣子来了,一时情急,坏了宫中规矩。”
苏霁一边指着自己手上拎着的药匣子,一边暗自松了口气,幸而她是给孙贵嫔诊病后,拿着药匣子就匆匆跑到摘星楼了。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