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 42 章

    明月高挂在乐坊塔楼的檐角上，乐声在静谧的夜色里飘远, 3层的宴会厅里已经觥筹交错了许久。

    碧波城的开启不仅是玩家的盛世, 也意味着这些关了几百年、“穷凶极恶”的犯人们, 终于要迎来他们等待已久的“参观服务”对象。

    不在等待中爆发，就在等待中变态。

    npc城市中有像忘尘村那样的“养老钓鱼”模式，自然也有碧波城这样势力错综复杂、暗自谋划造反的模式。

    此刻的齐玉坊正聚齐了城内大大小小的势力主们。他们套着各自的角色皮囊，小心翼翼地顶着自己的人设来赴这一场古怪的盛会。

    可仔细一看, 奏乐的乐师们弹得漫不经心, 依旧悦耳动听、技巧娴熟, 却没有多少认真表演的意味在其中，懒洋洋地仿佛在奏哀乐。

    台下的客人们沉默地饮着酒, 听着上首几位大人物的推杯送盏, 连一个眼神都没往主位上瞧。

    “司马城主, 几百年来我们已经做过无数尝试，损失了许多兄弟，不过一群刚入道的小崽子, 还能给我们增加点热闹, 何必要去为难？”

    “是啊，姐妹们早就憋坏了。我们一身本事已经找不到正经的传人了，能够在这里传授下去，也不算辱没师门, 为何还要多生些事端呢？”

    说话的是齐玉坊的老板娘凤楚楚，她被抓进来之前是离恨宫的弟子。应该说，整个齐玉坊都是魔宫的地盘, 因为她们修习的是音律，靠音攻杀人，自然成了乐坊npc的最佳人选。

    城内白马寺的主持眯着眼睛数着面前的花生米，满桌的酒肉，没有一样是他能吃的，此刻他心里在想什么没人知道，但论起打坐念经的耐性大概是无人能及的。

    在众人上首，碧波城的城主司马沧。他看上去只有30来岁，面露威严仪表堂堂，偏偏左右各坐着一位身着暴露的美人依在他身上。

    她们一身薄纱几乎无法覆体，轻红朦胧中白皙的皮肤都露在外面。一位美人嬉笑着端着酒杯往他嘴里喂，另一位立刻又剥一粒葡萄塞进去。

    旁人看着他左拥右抱好一副艳福不浅的样子，只有他自己知道，这种“好色之徒”的人设简直快要逼疯他这个清心寡欲的修道者。

    他咳了两声，轻轻推开两个眼里冒着促狭光芒的离恨宫女修，警告地看了凤楚楚一眼。

    “你们各自尝试了几百年，我又何尝不是，但我们从来没有尝试过合作。从前，幻仙镜只盯着我们这些人，一举一动尽在它掌控，我们自然很难找到下手的机会。但现在，仙土里涌入了几千万凡人，它的注意力一定会被大大地分散，现在就是我们动手的最好时机。”

    司徒沧的声音炸响在每个人耳边，目光里带着迫人的力量。

    一城之主，有游戏赋予的极高权限，那是随着这个角色身份被授予的人员调度权和生杀大权。

    再加上他的修为本就是整个碧波城最高的，服从强者是修道者的本能，于是他一召集，众人便来了，他说什么，众人只能恭敬地听着。

    但，有个人从来都是不怕他的。

    “既然不能告诉那些人我们的身份，这些新人怕是也帮不到我们什么。何必非要去挑战幻仙镜灵的权威？”凤楚楚笑道。

    司徒沧摇了摇头，沉声道：

    “我得到了消息，十几天前，忘尘村的长右山出了事故，差点死了几百个凡人。恐怕你还不知道吧......”他抬头看向凤楚楚，“你们齐玉坊的老祖宗芒桑魔君也出手了。”

    “啪——”

    “铛——”

    断掉的琴弦和蓦然加重的编钟声昭示着奏乐者们的震惊。

    “你说什么？魔君......进来了？”

    凤楚楚不可置信地看着司马沧的一脸确凿无疑，脸上呈现出荒谬错愕的神情，随后斩钉截铁道：“不可能！他们不能下场的，这是一场道统的争夺......再说，魔君为何会跑来杀些凡人？这说不通啊！”

    被抓到这里来的人，都是犯过罪又罪不至死的。像背叛师门那样的大罪，一般就当场灭杀了，不会留到现在。

    而一个修道者对宗门的忠诚就像一个公民对自己国家的忠诚一样，无论时空如何变换都不会轻易抹去。

    此时她们再听到魔君的名字时，就如同遇见了自己的信仰，如何能不心潮涌动。

    司徒沧笃定道：“这件事闹的很大，见到芒桑的可不是一个两个，忘尘村里有几个老家伙当时可是看得清清楚楚。连他都想在游戏里闹出事来，你们不准备跟随他的步伐么？”

    不得不说，这番话真是蛊惑极了。

    凤楚楚脸上顿时惊疑不定起来，脑子里一团乱麻，理也理不清思绪。连两个美人也顾不上缠着司马沧了，都僵在那里等着凤楚楚的反应。

    这时，有旁人出了声。

    “阻止凡间的修炼进程，对我们又有什么好处？”

    “是啊，我们反正是出不去的，等这些人修炼到可以和兜率宫抗衡的阶段，还不知道要几千几万年。”

    “我同意这个说法，传承道统并不是什么坏事。我们被关在这里又与他们何干？”

    白马寺的主持抬起了头，锃光瓦亮的脑门露了出来，在满室夜明珠的照射下，活像一个玉质的佛像。

    “渡人如渡己，我们在这里本就是为了赎罪，何不把这当做是一场修行，多做善事普度众生。”

    这话说的高风亮节极了，但许多人并不买账。终究是一群穷凶极恶之徒，没有好处的事情不会干。

    “喂喂喂，我们普度众生，那谁来度我们？”

    “就是！顶多不捣乱，还想我们倾囊相授不成，笑话！”

    听来听去，意见都是保持现状，得过且过。

    司马沧放下手中的酒杯，突然露出了一个冷笑，道：“那么如果我告诉你们，我有办法让你们离开这座城，恢复自由身呢？”

    “......”

    “当真？”

    “不可能！我们只要身处幻仙镜里就不可能打破镜灵的规则，你能有什么办法？”

    司马沧看着敞开的大门外隐约可见的青山残影，在山的那一头是另一座城。

    他缓缓抽出自己背后的长剑，没有动用任何灵力，剑尖遥遥指向前方云和山的彼端，道：

    “为何要打破规则？这里自成一个世界，一切都要遵守所谓的游戏剧情，既然如此，我们为何不能主动去推动那个剧情？！”

    凤楚楚眼前一亮，忙问道：“如何推动？”

    司马沧脸上露出了几百年未曾有过的睥睨来，朗声道：

    “势力吞并！”

    “既然我们必须待在自己的地盘，那么，只要我们打下对面的城，同样归为碧波城的一部分，你们的活动范围就能扩大到两个城市。只要我们打下整片大陆，甚至征服整片海洋，你们和恢复自由身又有什么区别？”

    “如今仙都还在崖天的控制之下，所有仙城都受制于他，如果我们把仙都也打下来呢？”

    “别忘了，所有人都要受制于游戏规则，不止你我，还包括进来的试炼场管理员！他们可以制定规则，但规则里从来都没有一条叫做——不允许游戏正常演化！！！”

    此话一出，满场皆陷入了沉思。

    这个思路他们当真从来没想过。

    联想到自己的身份背景和活动范围，确实全都是依附于这所城市所在。如果碧波城不断扩充，他们的店铺、寺庙、道馆、乐坊是不是也能去别的城市开分店？是不是就能完美绕过规则？

    “我觉得可行！”

    “确实有这个可能性，值得一试啊！”

    “但，怎么才算拿下一座城市呢？”

    众人齐齐看向首位的司徒沧，这种事只有城主本人清楚。

    司徒沧的嘴唇动了动，眼里闪过一道暗光，犹豫了片刻，他组织了下语言，缓缓道：“每个仙城都是一座独立的大阵，只要找到阵眼，攻破它，自然会易主。”

    众人还是第一次听说仙城的秘密，一时心思都有些浮动，更有些心术不正的，看向司徒沧的眼神都有些不对了。

    凤楚楚倒没想过那么多，她只想知道：“你怎么知道其他城市的阵眼在何处？我们根本无法亲身前去，又如何攻打，如何占领呢？”

    白马寺那位看上去无比正经的老和尚也开口道：

    “我们是无法复活的，死后只能重归极乐世界，或转为鬼修。这场战役会牺牲多少，大家心里可有数？阿弥陀佛......”

    众人心里一沉，这也是他们几百年来安分守己最大的原因了。

    他们真人npc只有一次生命，无法复活。

    这个选择并不好做，安守着现状至少还能好好活着，抗争一下，可能就死了。

    “老秃驴，别装了。”一只大黑熊端坐于案几后，吃得满嘴是油，边吃边道：“你当年灭了仇家满门，犯了杀戒，这才被赶出了雷音寺，杀人和被杀，自由和囚禁，这个选择你不是早就已经做过了么？”

    黑熊作为碧波城妖族的首领，向来不参合人类的事情，但这一次它是真的憋不住了。

    它看着众人游移不定的表情，一掌拍碎了面前的案几，粗声咆哮道：

    “你们还记得自己进来之前的样子么？叱咤风云快意恩仇，哪一个不是一方强者。如果只是想要苟活，你们哪一个又会沦落到今天？怎么，进来装了几百年乌龟，还真成乌龟了吗 ？！”

    这一番话连打带收，满是嘲讽，却真实地击中了众人那颗沉寂已久的热血心脏。

    只听角落里一个小小的声音响起：

    “乌龟招你惹你了？......我们玄龟一族同意向外扩张。妖族，从不跪着死。”

    这懒洋洋的，听起来有气无力的一句话，竟透露出一股天翻地覆慨而慷的壮志豪情来，叫众人的眼神都为之一变。

    连乌龟都要热血了，人类难道还要承认自己不如乌龟么？

    当下大厅里依次扬起附和之声。

    就在这座阁楼下方的某间厢房里，加西亚四人正津津有味地看着她“水镜术”里的“视频转播”。

    “太刺激了！”加西亚摇着头，半点不客套地啃着桌上的水果，悠哉乐哉。

    三位师兄妹却还没从这故事情节里抽离出来。

    本来他们是打算上去探一探的，但加西亚阻止了他们，然后放出了一个毫无灵力波动的监控法术，足足1米直径，各个角度随意切换，声音清晰地犹如就在耳旁，叫他们大开眼界。

    有这个法术在，他们什么秘密探听不到？不由又是感慨，小师妹真是个小天才啊！

    但这感慨很快淹没在了楼上众位的对话带来的冲击之中。

    “原来如此。”

    大师兄沉吟片刻，终于明白了他们为什么会解除伪装。脱离了忘尘村村民这个角色，角色附加的外表也就褪去了。

    加西亚指了指水镜中的司徒沧，道：“这人的想法我很喜欢，妖族我也很喜欢。”

    宁可站着死，绝不跪着活。她也会做出一样的选择。

    “我们要不要也加入他们？既然大家立场一致，也许可以合作啊！”金风玉激动地说道。

    “不妥。合作的前提是信任，如果他们问我们是如何离开忘尘村的，我们要如何回答？”

    算无缺习惯性地想要捋一捋自己的胡子，才发现自己已经没胡子了。手僵了僵，放了下来，改为捋自己毛笔。

    金风玉喃喃道：“这...无法回答。”

    “对。我们不能暴露身份。”大师兄下了结论。

    加西亚微妙地看了他们一眼，感觉三人的心情都有些出乎寻常的激动，大概是终于从一个小牢房来到了一个大牢房，很轻易地就被这热血的气氛带动了起来。

    “你们npc之间会有什么特殊的识别系统吗？比如一眼就能看出对方的籍贯？”加西亚问。

    金风玉摇了摇头，道：“那倒没有。只是在忘尘村那种小地方，几百年来大家都已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碧波城比较大，应该可以混过去吧。”

    水镜中的画面还在向前推进，他们已经开始讨论几天后要如何驱使玩家，发布任务让他们去另一个城市打头阵、当间谍，充当他们城战的生力军，听的加西亚叹为观止。

    最后的最后，直到他们的集会结束，加西亚一直处于看戏的状态。

    城主司马沧最后一个离开，凤楚楚送他到楼下，加西亚立刻给他们几人的藏身处释放了一个空间折叠阵法，隐藏起了一切空间波动，并调转水镜跟上。

    “我走了~管好你门下弟子，不要再派人来了。”司马沧无可奈何道。

    作者有话要说：凤楚楚露出了一个揶揄的表情道：“我这可是为了你好啊，别忘了你的角色哦~ 只要一天没有和女人同睡，第二天必然会被.......雷劈~”

    司马沧忍了忍，脸上青红交加，黯然道：“我会找人解决这件事。”

    说完立刻拂袖而去。

    加西亚的水镜一直跟随着他，一直到走进城中心那座恢弘的城主府中。

    “我们怎么办？”金风玉问。

    铁千秋沉吟片刻，道：“找一户人家，取代他们的身份，先安顿下来吧。西亚，你的玩家身份一定不能暴露出来，现在玩家理当进不来才是。”

    加西亚却仿佛没有听到一般，视线一直跟随着那位城主七弯八拐的路线来到他的寝室。

    “西亚？”

    面对着三人疑惑的视线，加西亚问道：“你们有把握拿下那个城主吗？”

    三人的眼睛猛地睁大，“你想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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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看得小伙伴越来越少了，收藏和收益都好惨淡，我都感觉写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