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第 128 章

    逃出桥亭时，加西亚曾经听到过这个声音, 可她当时以为是错觉就没有理会。

    如果那时候武瞾已经在向她求救......她怎么能再丢下她第二次？！

    “崖天, 我想救她。”加西亚的声音有些抖。

    崖天环着她的腰, 替她挡下来自混沌的空间强力，“那就去救吧”。距离他们入登仙梯已经过去了3天，武瞾在这种时空乱流里坚持了整整3天还活着，其中所需的毅力之强大, 连他也有些敬佩。

    得了崖天的支持, 加西亚心中顿时生出一股破釜沉舟的勇气。前方的时空越来越复杂, 加西亚的脸色苍白如雪，心跳如响鼓重槌快要突破胸膛。

    “武瞾！！！”加西亚传出去一声低频音波, 直接刺穿了薄薄的空间壁, 1息后, 她听到了一个虚弱而激动的回音：“馗...兰....大人，我在......”，加西亚霍然停住, 武瞾就在她身边。

    这个时空怎么回事？

    加西亚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密集重叠在一起的虫洞, 从理论上来说根本不可能是天然成型，必定是人为。

    桥亭到阎罗殿的距离极有可能隔着小半个宇宙，他们能登仙成功，走的是“登仙梯”这个人工虫洞。

    而这个地方是如此的混乱, 混乱中又透着一股秩序，将将好维持了这个复杂而微妙的平衡。

    “时空重叠......这是两个重叠的界，这里是宇宙膜的交汇处。”加西亚顺着声音传出的点, 狠狠刺入了一道空间锥，将那个只有原子大小的孔洞钻开到1厘米大小。

    终于，加西亚的魔力顺利探入，急切地看去。

    “武瞾？”

    加西亚看到了另一片混乱的时空，黑色翻卷的空间、粒子乱流高速击打形成的绚丽光线。在透明的屏障中，有两个姑娘正闭眼相拥着，看去已经筋疲力竭。

    武瞾仿佛感觉到了什么，努力撑开眼皮，眼中透出希冀：“大人...是你吗？”

    “是我，我来了。”

    加西亚计算了片刻，一身修为疯狂运转，识海内的潮水瞬间激起千重浪，奈何桥发出了堪比日月的强光，随着她的引导涌入双手之中，对着那个孔洞狠狠一撕。

    “轰————”

    空间壁碎了，堪比断魂桥重续的巨大宇宙能量狠狠拍在两人身上，崖天撑开双臂，磅礴的仙力形成了犹如实质的光幕壁垒，卡在不断收缩的空间裂缝边缘。

    嘎吱嘎吱，他大罗金仙的仙骨都在哀鸣。

    加西亚瞳孔猛缩，飞快地凝出一根金刚锁链，以意念趋势钻进那异度空间，将武瞾二人卷了过来。

    仅仅3秒钟，崖天眼中就流淌出了金色的仙元，如同血泪，整个人都披上了一层金色的能量被。

    可想而知撑开这空间需要多么大的力量。

    “走！”二话不说，加西亚将锁链缠上自己的腰，一手拉着崖天，如游鱼一般忽左忽右钻进了空间乱流中。崖天的力道只轻轻一松，时空裂口瞬间闭合。

    那条通往桥亭的路，彻底封闭了。

    “还好吗？”加西亚撑开空间梭，观察着3个人的状态。

    “没事，仙元消耗过度。”

    崖天单手拽住武瞾二人的锁链，另一只手揽住加西亚的腰，“武瞾魂体消耗过度，那个仕女之前给过你一瓶鬼族的药丸，还在吗？”

    加西亚头也不回地从空间中翻出那个药瓶，递给崖天。崖天喂武瞾二人吃下，终于有空闲问起：“这怎么还多了一个？”

    救下了本以为已经死去的同伴，加西亚的心情愉悦地冒泡，笑着道：“说不定是从哪儿拐来的小媳妇呢~”

    “......武瞾是女子。”崖天认真道。

    “哎呀呀，性别不是问题，年龄么......”加西亚故意顿了顿。

    崖天的心脏提了起来，“年龄...有问题吗？”

    “你知道的，年龄相差太大有代沟，3年一代人啊~”加西亚仔细想了想，这话并不存在于她现有的记忆中，大约是丢失的那部分里的吧。

    “3年...一代人？？？”崖天沉默了。大概是在数他们之间究竟相差了几百代人。

    回去的路程轻车熟路，加西亚拖着3个人重新回到天枢殿地牢下的时空节点。

    就在她思考是继续往下还是折返时，突然从虚空中浮现出一个苍老的身影，“！！！”，加西亚一剑已经刺出，蓝白色的电光裹着剑气直戳老头子面门，再一看，竟然是消失已久的大长老司徒莽。

    “哎哎哎！有话好说，误会误会！”

    司徒莽飞快地扔出一物，“锵”的一声锐响，空中突然展开了一面金属的盾牌与剑势相撞。电光滋啦滋啦游走在盾牌上，转瞬就被吸收了个干净，只剩下光秃秃的剑气。而盾牌上一丝痕迹也没有留下，如丝般光滑。

    加西亚目光中闪过一丝惊异，这是什么金属？

    大长老拱了拱手，苦着脸说：“大帝，先别打了，我怎么会害您，咱们去下面慢慢说可好？”

    加西亚：“......你叫我什么？”

    崖天面露惊异。

    司徒莽抬起头，看着加西亚的眼睛。原本只是怀疑，但这怀疑却是百年里的头一回，他实在是等了太久，不想再等了。

    于是他顺势安排了这场试炼，只要她是那个人，必然有办法活下来脱困。如果她不是......死了便死了。

    直到他看见她破碎虚空所用的法门，那近乎原始本能的以意御灵手法，精准的混沌感应能力，再加上之前的雷剑之术，哪里还需要再问，哪里还需要再测？

    刹那间，司徒莽收敛起一身的嬉笑和伪装，一股沧桑的岁月气息从他披散的白发之间透出，双目激动难以自抑，似乎还含着一层浑浊的泪水，满脸的褶子都在轻微地颤动。

    “东岳大帝！老臣......终于等到您了！”

    司徒莽忽然凌空下跪，五体投地，虔诚地朝加西亚拜了下去。

    “......”加西亚懵了，这老头子是谁，为什么会认识她，发生了什么？

    “大帝！老臣等了您五千万年啊！！！”

    司徒莽跪地爬行，几步就蹿到了加西亚面前。“你...”加西亚惊了，正要瞬移，却发现自己周身所有的空间坐标都开始游离。

    她被封锁了！

    “大帝啊！”司徒莽抱住加西亚的腿就开始嚎，嚎得老泪纵横。

    “！！！”惊恐浮现在加西亚脸上，她的腿！抽不出来！

    崖天大惊失色，“尔敢！！”他挥剑朝司徒莽刺去。

    这是闪电般的一剑，已经使出了他最强的修为，纯金色的仙元裹着剑气呼啸而去，顾及到加西亚靠的太近，剑气压缩得细长而又凌厉，杀机封锁于剑气尖端，就连鬼帝百里泽怕是都不敢硬接下。

    而司徒莽的应对方式是伸出了一只手。

    剑气在他手心里轰然炸开，光芒散去后，露出的那只手掌如同苍老的树根，掌纹深刻而又昏黄，却连皮都没掉一片。

    崖天不可置信，这怎么可能？司徒莽的修为看上去明明只有太乙金仙2重而已。

    司徒莽抬起头，做出个凶样嚷道：“搞什么？抱一会儿不行吗？这是我的大帝，我抱不得？”

    “现在的年轻人哟，就是没有耐心。”

    “嗯？大罗金仙？”

    司徒莽上下打量着崖天，表情十分惊讶，一滴干嚎出来的泪还挂在脸上。

    崖天面色沉了下来，刚才那一击，他忍不住泄露了大罗金仙的真实修为，而对方能认出他的修为......必然也已经认出了他的身份。

    他人仙的身份。

    崖天的脸瞬间绷紧，心脏狂跳，手心都冒出了汗。他强自镇定地看着司徒莽的眼神，里面有疑惑和惊讶，唯独没有敌意。

    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加西亚知道他们可能遇到隐士高人了。

    “司徒莽，”加西亚平静道：“你起来，告诉我你究竟是谁？”

    司徒莽收住眼泪，颤巍巍地站起来，反手挥开一扇方形的空间门，躬身道：“是老臣太过激动，失了态，望大帝见谅。我们还出去再说吧，您请跟我来。”

    司徒莽先行进入，加西亚犹豫了一瞬，对这个场景实在是有了一点阴影。

    “西亚，他已经认出我们的身份了。”崖天轻声道。

    “什么？”加西亚先是微惊，而后瞪大眼睛：“什么什么？人类的身份吗？”

    崖天点点头。

    加西亚浑身一颤，双臂瞬间起满了鸡皮疙瘩，寒毛直竖。他们在此地最大的秘密，就这么暴露了？

    两人面面相觑，沉默了好一会儿。

    加西亚先开口：“他什么境界？”崖天摇头：“不知，比我高。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五千万年前......鬼帝怕是还没出生。”

    “崖天，”加西亚很认真地说：“我觉得我们这一路的经历可以出一本书了，你觉得呢？”

    五千万年...这时间跨度让她一个星际来客情何以堪？

    没等崖天回答，突然，空间门那头钻出来一个脑袋，是等了许久不见他们出来，以为加西亚又跑路了的司徒莽。

    “大帝！您又要出书了吗？老臣可以代笔啊，这次写什么？”

    这个“又”字真是透露了不少信息，让加西亚想起了从鬼帝书架上拿走的那本署了她名字的秘籍。

    只是司徒莽这唱作俱佳的表演让加西亚很是不适。

    “写你个大头鬼！”她没好气道。

    “......”司徒莽一愣，随之露出一副感动的表情：“大帝这次准备写老臣吗？我...我竟然能有这个待遇了吗？呜——大帝！我就知道，我的等待是值得的。”又嚎开了。

    加西亚额头青筋直跳，好吧，“大头鬼”确实是个非常写实的描述。

    “走吧，带我去找那个金色头发的。”

    4人跟在司徒莽身后，一步迈出，再出现时已是改天换地。

    终于离开了混沌虚空，阎罗一殿的地牢很亮，不似十八层地狱的风格，而是一个既正常又不正常的露天监牢——头顶蓝天白云，脚下黄沙万里，依旧没有太阳。

    加西亚看着这片黄沙，总觉得莫名熟悉。

    还有，为什么鬼族明明向往仙界，处处都照着仙界去幻化，偏偏又不幻化出个太阳？

    难道是因为低阶鬼族见不得光？

    那这发光的是什么东西？

    心中带着疑惑，加西亚松开锁链。武瞾和苏月服药过后已经再次陷入了沉睡，魂体似是进入了修复状态。

    她放出一个巨大的筋斗云，将两人托着飘在身后。

    司徒莽：“大帝，这两人从何处而来？”

    加西亚顺口道：“从来处来。”

    司徒莽：“......”大帝不是最恨西方二圣的么，居然还会打禅机了？

    真是出息了。

    司徒莽带着他们走空中云梯，穿过一座又一座形似“罗马斗兽场”的大型牢房。那些牢房看上去都是石头砌成。云层下，成千上万个无顶的圆柱形密密麻麻堆在一起，仿佛什么大型生化实验场，看上去诡异极了。

    “你们的牢房都这么大吗？”加西亚惊讶地问。

    司徒莽含笑道：“此界是您当年留下的，这个...得问您自己啊。”

    加西亚：“......”无话可说。

    “到了。”

    云梯中应声分出一道枝丫，横跨虚空，一直通道某座监牢内部。5人顺着云梯走入监牢内，随着距离的拉近，那环形的斗兽场更显得巨大空旷，还透出一股血腥。

    终于下了地，这斗兽场的地面是一片黑红色的泥土地，一看便知，是被不知道被多少的鲜血浇灌过才能形成这种经久不退的色泽，尤其地表还漏出了一截半截不知道什么动物的骨骸。

    加西亚皱起眉头，“这也是我当年留下的？”

    她不信。

    司徒莽向“斗兽场”侧面一扇巨大的铁栅栏门走去，边走边说：“大帝，您怎么连这都忘了？”

    “您这忘的可太彻底了点。这里曾经是人族的地盘，巫妖大劫就发生在这里。当年死了多少人和妖噢~ 说是血流成河可半点不夸张。您那时候嫌弃这地方脏，就拿来当监狱了。那些被您灭掉的妖族各个体型庞大，为了关住它们，监狱自然就得造这么大。”

    司徒莽朝栅栏门上打入一道符文，少顷，伴着轰隆隆的机关声，栅栏门缓缓升起。

    加西亚和崖天惊奇地对视了一眼，“巫妖大劫？？？这不是神话故事吗？”

    司徒莽哼了哼，领着他们走进去：

    “故事？谁说的？胡说八道！”

    “这都是真实发生过的历史，怎能被随意遗忘？”

    加西亚：“您再细讲讲？”

    司徒莽顿了顿，站在一个黑色的通道口，转过身来，整个人黑袍的人影都仿佛快要融进黑暗离去。

    “陛下，您实在不该忘的。巫妖大劫后，妖族损，后有三皇五帝，人族大兴。为了使人族拥有自保的力量，您将人族死后所化之魂体转化为了一个全新的生命体——鬼族，并强行占据了这一界，划为阴阳界。之后，您造奈何桥，创阎罗十殿，将鬼族不断壮大，至阴阳二气生生不息。其造物之灵气又反哺给人界，使人类得以修炼成仙，彻底凌驾于妖族之上，其势顺应天道，功德堪比女娲造人。于是乎，天道才降下功德金光，封您为——天道圣人。”

    这一段话，司徒莽说得平平淡淡，但其中的汹涌澎湃、千秋功绩却实实在在地激荡在每个人心间。加西亚的心脏砰砰直跳，越发觉得像是在听《封神榜前传之东岳传奇》，而不是自己前世的自传。

    天道圣人。

    这四个字的分量有多重？

    那是和三清同一个级别的存在啊。

    如果司徒莽说的都是真的，那鬼族岂不是等同于她的孩子？

    “等等，东岳大帝之前并没有鬼族是吗？”加西亚问道。

    司徒莽：“是。”

    加西亚：“所以东岳大帝一直都是个人类，从来都不是鬼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