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韩栖迟坚定的的认为尹钟彬就是在鬼扯, 还是三观歪到扭曲的鬼扯！这种鬼扯她一个字都不信！

    不信的结果就是韩栖迟试图去拯救一下自己的三观，当然更主要的目的是尝试李东旭所说的，步调不一致的问题。她此前没想过那些事, 原因就是她跟李东旭说的那样，她的生活丰富多彩没想过谁找谁的问题。更没考虑过所谓的家人之间的关系要怎么解决，不管是她还是以前的韩小姐，她们的家庭都不算和睦的类型。

    可李东旭是家庭关系和睦的类型, 起码看起来是那样的。

    韩栖迟想尝试一下所谓的家庭关系和睦这回事，尝试的方法是拎着一个果篮站到李东旭家门口，来的时候觉得自己是个小机智, 等真的站在门口了, 小机智就变成了小弱智。认为自己无敌弱智, 哪有直接就上门的, 好歹跟人家打个招呼吧，万一人家不在家呢？万一人家在家也不欢迎呢？就算是欢迎, 搞不好人家有事没时间招待啊！总之, 这种不打招呼就上门的行为很弱智，不止弱智还很没有礼貌！

    哪哪都觉得不对的韩栖迟在门口徘徊半天到底没按门铃，转身回去等电梯准备走, 电梯上来倒是快，不止上来很快还把消失了一天的男朋友送到她面前。

    韩栖迟拎着果篮站在电梯口, 李东旭低着头依靠着角落站在电梯里，两人就这么见了面，见面时, 低头的李东旭因为电梯‘叮~’的开门声抬起了头，原本抬头望着上行数字的韩栖迟也因为电梯门开了底下了头。眼神交汇的一刹那，韩栖迟反射性的笑了，李东旭也不自觉的勾起嘴角，下一瞬视线落在她手里拎着的果篮上，视线再移动到楼层的数字，再看她的果篮。

    “你...”

    “我...”

    同时出声的情侣们同时闭上嘴巴等对方说，韩栖迟低下头，拇指的指甲抠着果篮的绑带，抿嘴有些尴尬。李东旭掩嘴咳嗽一声，走出电梯站在韩栖迟面前，弯腰伸手去拿果篮，很轻松的就把果篮拿过来了。

    电梯门再度关上，韩栖迟依旧低着头，表情有些懊恼，转而听到一声笑叹，表情更纠结了。

    李东旭伸手拍拍她的小脑袋，柔声跟她说“家里没人，成熙今天出院，爸妈去帮忙了。”他以为韩栖迟是按门铃之后发现没人开门才要走的。

    韩栖迟一愣“她生病了吗？”

    李东旭也愣住，转而想起来，她不知道“她生宝宝，剖腹产住院。”

    韩栖迟一脸惊讶，李东旭笑了笑，在她要说话前先问她要不要去看看李成熙，他是回来拿李妈妈收拾好要给妹妹的东西。他今天有行程，刚结束，正好回来帮妈妈带过去，省得爸妈再费事拿过去。韩栖迟连忙点头说好，又问他要不要准备礼物，给新生儿。李东旭冲她抬了抬果篮，说这个就算是礼物了。

    跟着男朋友进门的韩栖迟有很多问题想问，问怎么突然就生了，问为什么没告诉她，又觉得自己没立场，她之前从来没问过怎么能怪李东旭没说呢。李东旭不用她问，找出她上次来的拖鞋给她换上，边往屋内走边跟她解释，他原本是打算说的，只是......

    “我有点担心，你听到之后会给我什么回应。”李东旭望着愣神的韩栖迟“担心你觉得那不是什么值得特别提起的事情，那可能会”舔了下嘴唇“那可能会让我不太舒服。”

    韩栖迟皱眉看着他“为什么你会觉得我认为你的妹妹生孩子不是特别的事情？”

    李东旭摸了摸她的侧脸“因为你对我的家庭没兴趣啊，你从来不关心一墙之隔的楼下”指着天花板“发生了什么。”

    韩栖迟心一沉，呼吸变缓，想解释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她突然明白李东旭那些忧虑的来源，真的是她做得不够好，对吧？

    男朋友勾起嘴角岔开了话题，跟韩栖迟说起新生的小宝宝，说孩子很可爱，说爸妈很高兴，说很多韩栖迟之前没怎么听过的话，一墙之隔的楼下发生的事情。楼下的女婿不是首尔人，也不是独子，女婿的爸妈跟着兄长一起生活，照顾孩子来来回回的不方便，所以李妈妈要搬到他们家住一段时间，照顾孩子也照顾女儿。

    楼下的李爸爸背着李妈妈跟儿子说，女儿养大了就是别人家的了，明明可以接回来住的，但怕女婿误会也就只能让李妈妈过去。但让李妈妈过去他也不放心，担心李妈妈太辛苦。可要是给女婿钱，让女婿找人照顾她们母女还是怕女婿想太多。李东旭跟李爸爸两人为这件事很是烦恼，又没什么好的解决方法。

    楼下的李家人有点小复杂，妹妹结婚的钱是哥哥出的，从婚礼到酒宴，李东旭想给妹妹一个盛大的婚礼，唯一的妹妹啊。但妹夫那个时候还没有太多的能力可以负担那样的婚礼，李东旭出了钱，可也总怕让妹夫误会。李东旭不止在婚礼上出钱了，还出钱资助妹夫开了宠物医院，他们家的金钱关系就是这么复杂起来的。

    但李妹夫不是靠着李东旭生活的类型，宠物医院经营的很好，当初李东旭‘投资’的钱也还回来了，两边的关系也处的很好，没什么狗血的矛盾，算得上是幸福家庭。只是钱财上到底有些顾虑，所以这次生宝宝到产后的照料问题才会让李家的两个男人有些没办法跟女婿说，要不我们出钱请个照顾的人，那多伤人自尊。到底是养家的男人，靠着女方家里总归不太好。

    李东旭絮絮叨叨的说着韩栖迟没听过的事情，边说边带着韩栖迟去了客厅推了两个大箱子出来，这都是李妈妈要带去女儿家的。韩栖迟看他一手一个箱子出门的时候想拎着果篮，李东旭摆手让她去按电梯，果篮放在行李箱上推着就行。

    上了电梯话题也没结束，李东旭跟韩栖迟说过往，说他小的时候家里挺好的，爸爸上班妈妈在家里。他们住在三楼，一楼是一家涂料店，店里的小孩子有一次在大人不在家时自己煮拉面不小心引起了火灾。一场大火把家里烧的干干净净，那时没有房屋保险这回事，家里因为那场火破产了，家里每况日下。

    妹妹还小，他是大人了，那时候没那么多想法，只觉得自己是大人了，应该扛起长男的责任，勤工俭学也干过，只是撑不住，撑不住家里撑不住学费，这是他入行的原因，娱乐圈千不好万不好，来钱快就是最好的。他算是幸运的，虽然也吃过不少苦头但好歹熬出头了，熬到了一定的位置，正准备奋起时，兵役通知到了。

    服兵役时他唯一的担心就是家里，或者说是钱。他那时算是小有积蓄，但买了房把家人安置好，妹妹要上学，大学的学费很贵，他又不想让妹妹跟他一样，为了钱担心，也不让她去打工。为此两兄妹还吵过一架，李成熙觉得他太霸道，管太宽。

    到了停车场，李东旭让韩栖迟先上车，他行礼放进后备箱，果篮则放在后座，进了驾驶座，开了窗户，掏烟分了韩栖迟一根，点烟继续说过往。

    他的过往里运气好是最多的形容词，还是运气好，不少男艺人因为兵役就算再回来也找不到原来的位置，但他算是幸运的，碰到了好的经纪人，碰到了好公司，也碰到了好的作家，好的团队，又起来了。更幸运的是，他在收到剧组的拒绝后还是努力试着去接触团队，被‘鬼怪’接纳，迎来了事业的第二春。

    韩栖迟一路都很安静，沉默的听着他讲，现在也是，沉默的坐在副驾驶望着他的侧脸，听他讲。

    夹着烟的胳膊搭着车窗放在窗外，李东旭的视线也望着窗外，慢条斯理的跟韩栖迟说“我很幸运，在‘鬼怪’遇到了你。那是我最放松的一段时间，家里安定了，肩膀上的担子没那么重了，我们相遇的时机非常好，好到我想，我可以考虑以后了。”

    “遇到你之前我理想中的家庭只要跟爸妈一样就好了，我出去工作，我的妻子会陪伴我，我们会生儿育女，我们会很幸福。遇到你之后我开始思考，怎么让我的理想里也有你的加入。你不是回归家庭的类型，我很清楚，可我们一直那么忙也不现实，我也清楚。那我们就得折中，要不然我退一步，要不然你退一步。”

    “我可以后退，韩栖迟，我真的可以后退。我可以缩减工作时间，你看，我这大半年都没进组，不是我接不到本子，而是我们总得有人后退。可我没想到，你会跟我说，我的责任心是阻拦我们的东西。我想要为你创造一片天空是让我们没办法长久的妄想。你说那不是你能解决的问题，因为我的爱太...自私。”

    李东旭无声的叹了口气，嘴里的尼古丁格外的苦涩，可当他转过头望向韩栖迟时，脸上的笑容很自然，自然的问她“那我该怎么办呢，韩栖迟，我们该怎么办呢？你说我喜欢的你不可能只活在我的天空下，可你喜欢的我难道就不是那个，想要给你一片天空的人吗，你也喜欢这样的我啊，我们该怎么办？”

    韩栖迟的肩膀沉下去，心也跟着沉下去，拉着嘴角想要笑，可笑不出来，表情有些扭曲，干脆就不笑了。此前拿在手上一直没点的烟，现在点燃了，车窗降下去，垂下眼睑，抽着烟问他“你想怎么办？”

    “我不知道，韩栖迟，我不知道。你把我变成了那一场大火后无能为力的少年，那时我还有勇气往前走，可现在我不知道了。”李东旭弹飞烟蒂，冲韩栖迟伸手，等她的手过来，虚握着她，苦笑“我那么喜欢你，我能有什么办法呢。”

    “这是分手预告？”

    “这是我想跟在一起，天长地久，但我怕，我们连朝夕都做不到。”

    韩栖迟咬着下唇，眼睛有些酸涩，硬憋着，指甲掐着烟蒂，硬邦邦的开口“你不试试，怎么知道做不到。”

    李东旭沉默几秒，拉着她的手亲吻她的手背，一下又一下，从手背到指节再到指尖，最后变成一声叹息“那我们就去试试吧。”

    韩栖迟的烟灭在车载烟灰缸里，车辆启动，目的地是李成熙的家。

    比起第一次上门的郑重其事，第二次进入‘李家’的韩栖迟得到的待遇就没那么好了。当然，也不算糟糕，只是这次屋子里的主角是李家妹妹，还有那个小宝宝，比起还没有成为媳妇，又大半年没见过的韩栖迟来说，李妈妈的注意力当然都在刚生完的女儿身上。欢迎自然是欢迎的，可诸如留下来吃个饭的招待就没了，家里有孩子有产妇，又刚从医院回来，忙忙乱乱的。

    韩栖迟在这里有些格格不入，李东旭依旧是那个润滑剂，带她跟大家打招呼，带她加入大家的话题，带她看孩子。大家确实欢迎她，新手妈妈还问韩栖迟要不要抱抱孩子，韩栖迟连连说不要还是被塞了个孩子入怀，整个人僵硬的不敢动，那孩子软的让她心惊，她的恐慌得到的是大家善意的调侃，李妈妈说等她也生了就不会这样了。

    一句‘我才不生！’险之又险的卡在喉咙里，韩栖迟看着李妈妈的笑脸说不出口，脸上硬挤出来的笑容也干巴巴的，李东旭过来解救她，把孩子放回妈妈怀里。韩栖迟大松一口气，意外对上了李爸爸的视线，两人都楞了一下，转而又都笑了。韩栖迟笑的是，原来不止她格格不入，李爸爸笑的是，小姑娘挺可爱的。

    有孩子的家庭都是围着孩子转，小宝宝要睡觉了，李成熙也有些疲倦，李妈妈在里屋陪着她们，其他人轻手轻脚的往外走。李家妹夫说要带他们去吃点东西，李东旭让他别忙了，他就在家就行，他带李爸爸和韩栖迟出去吃吧。妹夫其实也不是很放心离开，犹豫着跟韩栖迟说招待不周，韩栖迟让他别客气，是她来打扰了是真的。

    这次见面就这么分开，李东旭带着李爸爸和韩栖迟出了门，李爸爸问韩栖迟想吃什么，韩栖迟表示都行，李爸爸问她要不要去吃韩餐，韩栖迟当然可以，三人就去吃韩餐，很正式的韩餐馆，特意开了包间，吃的饭。

    饭桌上李爸爸很和蔼，和蔼的问韩栖迟工作是不是很忙，李东旭想打岔，说也还好，韩栖迟看了他一眼，笑笑没说话。李爸爸眼神从儿子身上扫过，突然说，他手机忘在车上了，让李东旭去拿。这话的意思太明显了，李东旭笑呵呵的想反驳，韩栖迟却说，她的手机也忘在车上了。

    李东旭一愣，李爸爸也有些惊讶，韩栖迟只是笑。随后，李东旭便出门去拿‘手机’了。

    包间里半生不熟的两个人，一开始都不知道要说什么，李爸爸咳嗽一声想说话，韩栖迟默默从盘腿坐变成了跪坐，李爸爸摆手让她别那么拘谨，他没有要说什么奇怪的话。韩栖迟迟疑着又变回盘腿的姿势，腰背倒是直的，没办法放松。

    “我吧，我就是...”李爸爸端着茶杯抿了口茶“我就是想跟你道个歉。”

    韩栖迟动了动肩膀，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李爸爸其实也有点尴尬，要不是儿子太不靠谱，这话他也不想说，但儿子就是那么不靠谱，他能怎么办，只能认了啊“李东不想公开你们的关系是不太好，我也骂过他，但他那个职业确实也有些复杂。我知道，这件事放到哪都说不过去，但那孩子人真的很好，肯定是公司有要求，这个我跟你保证，他不是坏心眼的人，也不是不负责任的男人。”

    交叠在小腹的手猛的握拳，韩栖迟放缓语速想让自己的语调听着没什么问题，试探道“他说，他的公司不允许他公开？”

    “他没跟你说？”李爸爸误会了，不等韩栖迟解释，就连忙给儿子解释“肯定是有什么误会，他不是故意瞒着你的，你生气也是应该的，那么长时间也不跟我们来往我们也理解，但这事肯定有误会，他不是坏人，绝对不是！”

    心底翻江倒海，面上风平浪静，韩栖迟感觉自己要精分了，舔舐干涩的唇瓣，沉默半响跟老人家说实话“我们确实有误会，公开...公开不是他那边的问题。”

    李爸爸一愣，韩栖迟咽了口口水，她知道不应该说，李东旭已经把局面做的很好了，她更不应该说，但她必须要说才行。她始终秉持着谎言是不可能长久的，不管是什么意义上的谎言都不可能长久。一个谎撒出去就要用一百个谎来原，那不现实。

    “我不知道他如何跟您说的，但我们之间选择不公开的人是我，我......”

    “你先等等。”

    李爸爸表情严肃起来，问韩栖迟“我之前问过你，你的工作是不是很忙，你能先回答我这个问题吗？”

    韩栖迟犹豫道“如果李东旭的工作在您的眼里算忙的，那我的工作跟他相差不大。”

    “那么忙？”

    “...是。”

    “那你们以后打算怎么办？”

    “您指的以后是？”

    “结婚，你们有打算要结婚吗？”

    韩栖迟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但这个态度李爸爸已经懂了，心里想着儿子这是在闹什么，手掌摩擦着茶杯，给韩栖迟露了个笑脸“是我问的不好，你们小年轻的事情，今天跟明天都说不准，对吧。”

    抿嘴笑笑的韩栖迟感觉自己没办法接这个话。

    李爸爸也没有要她回答的意思，做出闲聊的态度，问韩栖迟“你们老板是不是太剥削你们了，李东经常忙的家都回不了，你也要那样？”

    韩栖迟干笑“我没有老板，我有个工作室，我是自己对外接单做事的。”

    “哎一古，你才多大，就是社长了，年轻有为啊。”李爸爸夸韩栖迟“你比李东厉害，他还给人家做事呢。”

    这话韩栖迟依旧没办法接，只能说“我是运气好。”

    自我评价都是运气好的男女朋友在长辈的眼中大概都是谦辞，李爸爸又夸韩栖迟，说她是社长那忙起来肯定是没白天没黑夜的，要为底下的人负责啊，人家端着饭碗，她肯定要让人家有米下锅。韩栖迟就笑，李爸爸又说，怪不得就住在楼上下也不怎么见得到，看来是真的很辛苦，她应该早点说的，这样李妈妈做了饭就直接送上去了，也不用一次次的往上跑去送泡菜什么的，多麻烦，要不然下来吃也行，她和李东旭都忙，要照顾好身体才行。

    韩栖迟很意外李妈妈上去过，但她没说，乖乖的听李爸爸说。李爸爸说的都是年轻人事业重要但身体也很重要的话，没再说过一句，类似你们未来有什么打算的话。说的韩栖迟脸上挂满了笑容，压力却一点点压下来，压的她呼吸困难。

    李爸爸说李东旭太累，年轻的时候不知道照顾身体，现在这也不好那也不好。说李东旭的胃特别脆弱，都怪以前一日三餐不定时，现在身边多了韩栖迟照顾他和他妈也能放心一点。说韩栖迟也要注意，尤其是吃饭上面，外面卖的东西到底没家里的健康，两人一定要相互照顾才行。

    李爸爸说年轻人有能力的时候都想先拼事业，总要有点东西才能成家，他年轻的时候就这样，李东旭也这样，到韩栖迟当然也是这样。年轻人么，总想着未来还很长，对韩栖迟来说未来确实很长，不急于一时，多想想多看看，挺好的。但也别只顾着忙事业，也要为自己多考虑一点，家庭还是要顾的，人在忙总得回家不是么。

    李爸爸说小年轻的事情他不懂，他也不管，管不了那么多，个人过个人的日子。他不是什么封建大家长，只要李东旭喜欢，只要她觉得李东旭好，那就行了。有人过日子讲究烟火味，家里总要有个人顾家，但有些人不在意，那就没必要非得跟大家过一样的日子。现在时代也不一样了，男人能在外拼事业，女人也行。

    李爸爸讲了很多，多到韩栖迟发现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李东旭和李爸爸其实很像，都是可以笑呵呵说一些好听但充满了套路的话。那些话多漂亮啊，但那些话的核心思想就一个，恋爱么，慢慢谈，别着急，好好想想，至于结婚，那太远了，先谈恋爱吧。

    没有拿到手机空手回来的儿子兼男朋友，对包间里的两人相谈甚欢的场面有点意外，心底的阴霾散去了些许但还是不太肯定事情就那么顺利，因此也没说什么，自然的加入话题。此后在聊的都是李妹妹的事情了，小宝宝多可爱，怀孕多辛苦之类的。韩栖迟不确定李爸爸是不是故意说得这番话，她就当听不懂，顺着话说。

    说说笑笑一顿饭吃饭，一起回了家，老爷子说今天有点累了，自己先去休息。韩栖迟顺势告辞，李东旭自然也跟了出来。两人从楼下到楼上，一墙之隔，各自坐在沙发的一角，沉默不语。

    客厅的沙发是李东旭搬进来的，韩栖迟摩擦着沙发扶手，看着自己指尖，开口了。开口的话她自己都不确定，是讲给谁听，讲给李东旭，还是讲给她自己。

    “我爸妈的关系很不好，糟糕到离婚时一本书都要一家撕一半走，我觉得我妈很作，可现在想想，她大概是不忿，为当初的海誓山盟，也为不管是我爸还是她都违背了结婚时的誓言。但我妈跟她的新老公关系很好，我只见过那个男人几次，脾气特别好，什么都顺我妈。”

    “我妈很能作，出个门能折腾半天，有一次想要找丝巾搭裙子，怎么都找不到喜欢的，气的她干脆就不出门了。那次好像是我爸的什么同学聚会，我妈答应了他要去的，也没去成。我忘记了是不是因为这个，反正他们就开始冷战。那对夫妻不吵架，就冷战，主要是我妈觉得吵架太没格调。可她的新老公很有意思，她的新老公就觉得我妈作的特别可爱，觉得那是情趣，一点小女生的小别扭。我那时觉得他们都有病，两个智障。”

    “我爸不一样，我爸娶的新老婆我只见过一次，那女人很像低配版的我妈，装腔作势的，我都想怼她，阿姨，能不能好好说话。我觉得我爸也有病，他好不容易脱离我妈的苦海，转头又跳进去了，这不是有病是什么。我妈却跟我说，我爸那个人死要面子活受罪，死活就是不低头，等她走了再弄个替身，脑子有坑。”

    韩栖迟起身走到李东旭身边，把他翘起的腿放平，躺在沙发上枕着他的腿，拉过他的手包在掌心里，继续说“我妈说我像我爸，死要面子，我爸说我像我妈，自私又自恋。他们说的都不对，我只像我自己。我原以为，我只想我自己。”拉着他的手亲了亲手腕，自嘲的笑了“没想到，我是把他们的缺点集于一身。”

    “我妈讨厌我爸的所有亲戚，她初中出国留学，就算回国也习惯父母和子女不是一回事，亲戚就更遥远了。你跟她说笑，她觉得你在侵|犯**，那对夫妻冷战的八成原因都是亲戚的问题。我爸觉得我妈是无理取闹，亲戚啊，来往怎么了，有什么问题，有人来这个城市家里有地方，住一下又怎么了呢。”

    “这点我像我妈，对血缘关系冷漠的很，非必要不来往，后来干脆就不来往。我的生活就是我的生活，我为什么要为了另一个人牺牲我的生活，特别自私。又自私，又自恋。”韩栖迟的眼眶泛红，拉着他的手盖住眼睛，接着说“我试过了，原来真的不行。”

    李东旭微微闭上眼睛，心抽了一下，不疼却让人发麻。

    “做一个母亲好伟大，但我不行，光是看到李成熙我就知道我不行。我喜欢孩子，真的喜欢，小时候我甚至想过如果我做妈妈，我肯定不像我妈一样，我肯定是全天下最好的妈妈，可我长成了我妈的样子，自私又恶劣。”

    “我没办法想象我生一个孩子，那个孩子会让我像你妹妹一样虚弱的躺在床上，宝宝睡了她也要睡，宝宝醒来她也要跟着醒。她得忌口，她出不了门，她变成了一个母亲，一个孩子的妈妈，那很伟大，可我看不见李成熙在哪。我不敢想象，韩栖迟有一个不见了，只是某个孩子的母亲，那好可怕。”

    李东旭感觉到掌心的湿润，喉咙干涩，眼眶刺痛，但他说不出话来。说话的还是韩栖迟，她有很多话要说。

    “我喜欢你的妈妈，哪怕我们只见过两面，但她一看就是很美好很美好的人，才能让你也那么美好。但我接受不了她在我不知道的时候进了这栋房子，那不是讨厌，我不讨厌，我只是接受不了。接受不了未来的某一天，她会旁若无人的出入这栋房子，刚起床的我蓬头垢面的见到她，那让我只要想一想浑身都不舒服。”

    “我也喜欢你爸爸，原本以为他会不喜欢我，因为我可能不是他心目中理想的儿媳妇。但你爸爸留了很大的余地给我，没有跟我说一句不好的话，反倒提醒我，要想清楚，为了我好，也是为了你好。那是很睿智的做法，对吧。要真的搞得像狗血电视剧一样说什么你别跟我儿子在一起，不是也很可笑么。”

    韩栖迟讲了个笑话，话里却有哭腔，李东旭仰头，另一只手按住了自己的眼睛。

    “李东旭。”

    “嗯。”

    “我喜欢你。”

    “我爱你。”

    所有的浪漫爱情里都很少涉及家人，不是作者没有写而是涉及到家人的爱情故事就没那么浪漫了，读者不想看，作者自然就不会写。可现实是，真的想要长久，真的想要跟对方许诺天长地久，那家人就必须出现在两个恋人的故事里，不然怎么办，难道真的关上门当整个世界都只有彼此，其他人都不存在了吗？

    做不到的，不管是李东旭还是韩栖迟，都做不到。

    韩栖迟用力按着他的大手，脸蹭上去想把水渍都蹭掉，拉下他的手吸了吸鼻子，坐起身跨坐在他身上，把他挡住眼睛的手也拉开，扯着袖子胡乱的在他脸上擦，擦完笑他“你人设崩了。”

    声音暗哑的李东旭也跟着笑，笑的特别难看，但好歹是笑着的，笑着问“我人设是什么样的？”

    “很会谈恋爱，套路特别多，还试图要养成我的大叔。”

    “大叔就过分了啊，说好的不攻击年龄呢。”

    “除了这点我也找不到攻击的点了啊。”

    李东旭真的笑了，韩栖迟也在笑，笑的很好看，捧着他的脸，亲他。

    亲额头“我超级喜欢你，什么时候那么喜欢的都不知道，有个文人说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我大概就是这样。”

    亲眼睛“我喜欢你穿正装，每次你穿正装出现我都想就地睡了你，心里的小恶魔时刻在扒你衣服。”

    李东旭喷笑，韩栖迟龇牙。

    亲鼻尖“我喜欢你因为不知道要那我怎么办的时候，就会把我拽过去亲，弄的每次我都更想撩拨你。”

    亲嘴角“我喜欢你出现在我生命里，我们哥哥真是最好的初恋，谁都比不上。”

    李东旭笑叹一声，伸手贴着她的侧脸，拇指摩擦她的眼角，想要逗她笑，装傲气“那是当然的。”

    韩栖迟确实被逗笑了，笑着告诉他“事到如今，我要把隐藏的秘密告诉你了。”

    装作好奇的李东旭问她什么秘密，韩栖迟按着他的食指在自己脸上蹭了蹭，告诉直男“你从来没见过我素颜，一次都没有。”

    “一次都没有？”

    “一次都没有。”

    李东旭真的惊讶了，韩栖迟很骄傲的告诉他，这年头女孩子的素颜是世界之谜，有很多女生都没办法判断，何况他一个直男。

    “你洗完澡之后还特地化妆？”

    “打个底，手速快五分钟就搞定了。”

    “睡觉呢？睡觉总不能化妆吧？”

    “说起来我们没怎么一起起过床。”

    韩栖迟掰着手指给他算，她忙他也忙，即便是睡在一张床上，但一起起床的时间却不多，即便做了羞羞的事情也是如此。李东旭很怀疑，男朋友表示这个话题一点都不好笑。

    “没开玩笑。”

    “彻夜带着妆你不怕皮肤出问题？”

    “这就要借助医学美容了。”

    “整容了吗？”

    “水光针、嫩肤激光，还有很多，要听吗？”

    话题变的奇怪起来，李东旭眼底的红血丝都渐渐消了，韩栖迟眼睛里的自然也就没了。李东旭问她为什么要说这个，韩栖迟表示总要让男朋友看一次她的‘真面目’啊，不然他们的恋爱谈的也太诡异了。

    两人从客厅转战盥洗室，韩栖迟坐在洗手台上仰着脸让李东旭自己操作，李东旭笑眯眯的拿着化妆棉倒卸妆水往她脸上敷，他真的觉得不可能，但又真的觉得这个展开很奇怪。

    闭上眼睛的韩栖迟随便他摆弄，嘴巴却不消停，有一搭没一搭的跟男朋友说过往。说小时候她觉得爸妈都是神经病，长大了就觉得大家都不太正常，大哥就别笑二哥了。说她刚上大学的时候碰到了她的导师，那时候觉得人生巅峰不过与此，后来跟导师进组打杂每一秒都在后悔，干什么要选这个专业，学什么不好，还是太年轻！

    李东旭越听越不对劲，他从她讲爸妈离婚就觉得很不对劲了，但他没问，按着化妆棉帮她湿敷，安静的听着。

    韩栖迟讲她第一次自己能做项目了，是导师对接给她的，是个新人导演，电影投资也很少，三百五十万，没想到爆了，赚了快四千万，她当时是秉持着打白工的想法入场的，签的是纯分成，万万没想到，一朝就发了，超级嗨。

    李东旭更迷惑了，三百五十万够拍电影？剧组一天伙食费都不够啊，四千万算什么爆了？机器租借的费用都不够的钱。但韩栖迟还是在说，说四千万的那部电影在当年成为黑马，让她一举成名，导师特地给她开庆功宴，还给她按了个福星的名头，让她一下子觉得自己又走上了人生巅峰，转头导师就给她的身价翻了十倍，她就又跌入谷底了，因为没人合作，说她报价太虚。

    彼时她也觉得自己报价有点太虚了，这都赶上二线的价格了，没底气啊。但导师说她值这个价，硬是不给她往下压，后来拖拖拉拉的得有小一年，电影拿奖了，喜大普奔！终于有人接触她了，她带着本子去找导师，在她面前特别硬气的导师大松一口气，那时她发现导师其实也慌，发现导师慌了她突然就不慌了。

    湿敷的时间差不多了，李东旭缓慢的擦拭她的脸，弄的不太干净，也弄的韩栖迟的脸有些搞笑。

    李东旭忍着笑让韩栖迟去洗脸，韩栖迟不洗，拽了毛巾胡乱的擦了一把，搞的更糟糕了，李东旭没忍住笑出了声。韩栖迟也笑，笑呵呵的看着他，告诉他，她很幸运。

    “我以前人生目标是赚够了钱找个海岛养老，过后院有花门前有海，或许还有一只肥肥的橘猫的日子。可惜，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突然间我就从办公室躺在了病床上，周围到处都是圆圈的文字，更奇妙的是，我看得懂。韩语，韩栖迟，是躺在病床上的女孩子的名字。”

    李东旭茫然的看着她，韩栖迟用那张糟糕到不行的脸冲他笑，笑着说中文。

    “你好，很高兴与你相遇，我叫韩栖迟。”

    半秒后，切换韩语。

    “您好，很高兴与您相遇，我是韩栖迟。”

    “与你相遇的韩栖迟，很幸运。”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3-01 23:07:01~2020-03-02 23:55: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不造 30瓶；摩羯兽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