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韩栖迟决定把孩子生下来, 李东旭非常极其特别十分开心, 这份雀跃的心情一直到老阿姨医生进门, 医生听说韩栖迟的想法也很为他们开心，但经验老道见多了世事无常的医生在韩栖迟去洗手间之后给新手爸爸一个忠告。一定要照顾好准妈妈的情绪，这几天尤其要仔细点。因为女方但凡有过不要孩子的想法就很容易反复, 今天决定生明天又转了念头不想生了也就是一念之间。

    新手爸爸表情僵硬的说不会的，说女朋友是下定了决心就不会改的人, 很守诺言。他这么说了医生自然不会再说别的，笑笑说那挺好的。可医生不反驳了李东旭反倒开始不安，犹犹豫豫的问医生，为什么会反复, 是因为决定生的时候没考虑好吗？

    医生坐在办公桌后面, 温和的告诉李东旭, 怀孕对女性的负担很大, 压力除了外界之外更多是来自于身体的变化，孕吐，荷尔蒙上升造成的情绪波动等等，身体会不断的给孕妇发出信号, 那些信号多半是会让女性感觉不舒服的信号。

    人体很精妙, 精神尤其是。如果孩子是在期待中到来, 孕妇对这些未知的负担自己是可以承受的, 有些人甚至会把那些变化当成惊喜，认为那是孩子在宣告自己的存在。但孩子因为意外到来，女性本身没有做好准备, 那些变化对当事人来说很可能就是负担。如果把身体和大脑分开当成两种不同的存在，身体不断发出信号，接受信号的大脑愿意付出就会给予正向反馈，反之亦然。

    医生用孕吐给李东旭举例，每个人的体质不同导致每个孕妇的孕吐时间都不一样，有些人可能从怀孕到生产都没什么反应，有些人可能从怀孕一直吐到生产，哪怕上手术台要生了还在吐。目前医学界没有一个准确的解释为什么会造成这些，双方到底有什么区别。但有个行为学实验的结果是，妈妈的正向情绪是可以影响怀孕时产生的各种不适包括孕吐。也就是说，情绪好的妈妈大概率不会那么辛苦。不过这只是行为学的实验，也不是一定就准，不是专业的医学实验，也没有具体的医学数据。

    李东旭好像听懂了又觉得自己没听懂，迟疑道“您的意思是，如果妈妈不想要孩子，怀孕的反应会特别大？”

    还没等医生说什么韩栖迟已经拉门进来了，话题自动切断，医生笑呵呵问韩栖迟饿不饿，看她点头跟她说不用一直在这里等检查结果，明天再来也没事，出结果也没那么快。韩栖迟看向李东旭像是在等他决定，李东旭有心想跟医生再聊聊但想到韩栖迟饿了也同意明天再来，走前特地问医生明天还能不能继续来找她。医生自然说可以，说她都是下午过来，让他们明天下午两点以后来。

    出了办公室韩栖迟问李东旭网上的照片怎么办，李东旭有点不在状态，随口说公司会处理，韩栖迟顺口问了一句，怎么处理，李东旭楞了一下，想起来之前事情还没定他答应金胜大消息确定了打电话给他的，拿手机给金胜大打电话。正好金在恩过来了，看到他们手牵手出来了，基本能肯定孩子是要生了，问韩栖迟对尹钟彬那边怎么安排。

    韩栖迟一下就头疼了，如果真的要生她对尹钟彬还真不好交代，看了眼还在打电话的李东旭跟金在恩说她去找尹钟彬谈，现在还不能确定项目什么时候开拍，项目一天不拍投资方就损失一天的钱，两边都没有打算让项目搁置，那应该也快了。如果这几天就能定下来，那她怀孕也耽误不了多少，前期准备该做做，等到生产也是□□个月之后的事情了，到时候片子肯定拍了，拍摄时她请个一礼拜的假期生孩子也不是调节不过来。

    金在恩摇头不赞同，项目前期准备是最辛苦的时候，通宵熬夜什么的都是常事，以前没得说但她现在怀孕了怎么能那么熬。更别说韩栖迟都不在国内，项目要去台湾搭棚，万一出了点事回国都来不急。韩栖迟让她别那么夸张，她是怀孕不是重伤，没那么娇贵，她最近也没觉得自己有什么变化，而且...

    “准备发结婚的新闻稿...”

    “等下！”

    韩栖迟迅速扭头打断李东旭话“结婚？！”

    李东旭先对电话那边的金胜大说等等，看向韩栖迟“婚姻登记啊，怎么了吗？”

    一脸惊悚的韩栖迟不懂他为什么能说的那么理所当然，金在恩咳嗽一声让韩栖迟想想清楚“你怀孕了，当然要婚姻登记的。”

    韩栖迟愣在当场，李东旭看看她再看看金在恩，对金胜大说等下再给他打电话，挂了电话示意她们两继续往外走，别停下。等三人出了医院，金在恩以她还有事的理由先走，李东旭带着韩栖迟上了自己的车，先问韩栖迟想吃什么，韩栖迟随便，她无所谓。李东旭就问她难道没什么特别想吃的？韩栖迟没有，她就是饿了，在周围找家店吃什么都行。

    李东旭对韩栖迟的不挑食表示夸奖，随后开车出了医院开了两分钟都没有就停在医院边上的一家卖汤饭的店，看人家店面挺大应该有包间就带着韩栖迟进去了。进包间后李东旭拿着菜单对服务员点了一堆东西，韩栖迟在他还想继续疑似要把菜单上的菜都点一遍时拦住他，抽走他手上的菜单给服务员表示这些就够了。

    等包间里只剩两人时李东旭边给韩栖迟倒茶边跟她商量结婚登记，韩栖迟已经冷静了，虽然她很蛋疼但得考虑实际问题，为了小宝宝的公民身份他们也需要婚姻登记。但韩栖迟有个要求，婚姻登记可以，婚礼就算了。

    李东旭略微有些诧异“为什么不要婚礼？”

    韩栖迟一点磕巴都不打的说“一来没时间，二来会累，三来怀孕穿婚纱不好看。”

    前面两个理由李东旭还能理解，第三个把他给逗笑了“就因为穿婚纱不好看？”

    “前面两个是重点。”韩栖迟让他别纠结第三条“我确实没时间，在尹钟彬的项目结束之前我连怀孕的时间都没有，更别说折腾婚礼了。”

    李东旭的人生观里婚礼是大事，从他出钱给妹妹撑场面就能看出来，但他概念里的女孩子都想要一场盛大的婚礼在韩栖迟这边行不通。韩栖迟曾几何时对结婚都没有什么想法何况是婚礼，至于什么盛大的婚礼之类的一听就很麻烦。双方观念不同要是以前李东旭大概会说‘我们聊聊’，但现在韩栖迟是个‘宝贝’所以男朋友很迅速的就妥协了，表示听韩栖迟的。

    韩栖迟能看得出来他想要‘聊聊’都已经准备好要聊了，结果李东旭妥协的格外迅速弄得她有些楞，慢半拍才反应过来男朋友是为什么妥协的，心里没有因为李东旭的妥协而开心反倒有点不舒服。讲不上来是因为什么不舒服，但就是不舒服。

    这样的不舒服只是一个开端，李东旭变成了‘yes’先生，不管韩栖迟说什么都说好。

    李东旭想要把韩栖迟怀孕的消息告诉爸妈，韩栖迟不想，她已经很头疼了，可李东旭的想法也没什么不对，她还在犹豫要怎么说自己不想，李东旭就先说这件事也不急，等之后再跟爸妈说也一样。关于爸妈的话题就这么草草结束。

    李东旭需要把结婚的新闻发出去，韩栖迟一万个不愿意，这也太突然了！可这确实是需要去做的事情，要不然就要解决路人拍的照片，这样的照片随着韩栖迟以后出入妇产科的次数变多肯定会陆续流出，没有拦截的必要。韩栖迟纠结着都准备同意了，李东旭又说这件事也不急，实在不行就让公司把照片买回来。韩栖迟有些无奈，但这个话题也草草结束。

    李东旭说他们得考虑搬家或者要在房子里腾出一间婴儿房，韩栖迟觉得太早了，还有大半年呢，搞那么快没必要。可这还是迟早要解决的事情，总不能等到生了再研究小朋友要怎么办。这次都没等韩栖迟说什么，她只是一秒没接上话，想着是不是太快，李东旭就已经改口，说这不急，等到时候再说。关于婴儿房的话题也草草结束。

    三个李东旭开了头但都没聊出什么结果来的话题就这么终止，韩栖迟心里的那点不舒服被放大，可她也不好抱怨什么，李东旭都那么配合了，她哪有立场抱怨。唯一让李东旭没那么配合的事情，是男朋友对女朋友要出国工作的担忧，李东旭跟金在恩的立场一样，即怕韩栖迟太辛苦又怕那边的医院不给力。

    韩栖迟让李东旭放心不会出问题，李东旭真没办法放心，这要是出问题就完了！

    说着话服务生敲门进来送餐，香喷喷的牛骨汤、花蟹汤和参鸡汤，还有一桌小菜，李东旭示意韩栖迟先吃东西。韩栖迟想先聊事情，可李东旭说她都饿了，当然是先吃饭，要照顾小宝宝，小宝宝也饿了。韩栖迟暗自吐槽一句‘有病’，拿起勺子准备勺花蟹汤喝，可是等汤要送到嘴边了，勺子又放下去。

    “怎么了？”

    “不想吃。”

    李东旭一愣“不想吃花蟹汤？”用勺子指着另外两个汤锅“换一个？”

    “不想吃东西。”韩栖迟摸了摸肚子，不太确定的说“我好像没那么饿了。”

    李东旭看看桌面上三个汤锅再看韩栖迟“你不是没吃晚饭？”

    确实没吃晚饭的韩栖迟歪了歪脑袋，觉得应该是错觉，勺汤喝了一口，咽下去之后确定不是错觉，因为“我不饿了。”

    “你确定？是不是不想吃汤饭？吃其他的？”

    “我不是很确定我想不想吃其他的，但我确定我没什么想吃的。”

    韩栖迟也有点担忧的低头看看肚子再看孩子他爸“我该不会有什么毛病吧？要不我们回去找医生？”

    李东旭勺子一丢，就一个字“走。”

    刚出了医院的情侣又回到了医生面前，医生听完两个傻乎乎的新手爸妈的话告诉他们，这很正常，怀孕时有什么反应都很正常，食欲不振是最正常的一种跟孕吐一样。医生很淡定，韩栖迟也就淡定了，男朋友淡定不了，跟医生说韩栖迟中午还好好的什么都能吃，刚才突然就不行了。

    还是很淡定的医生说早上想吃肉晚上看到肉就想吐的都有，中午什么都能吃晚上什么都不想吃也很正常。李东旭不太能接受这种‘正常’，不吃饭怎么行呢！这个医生就帮不了忙了，需要妈妈自己想吃才行，她能给的建议是尽量多尝试，什么都试试，哪怕是很偏门的食物也可以试试，搞不好就想吃了。但是医生不建议硬塞，要是运气不好会诱发孕吐，那就有麻烦了，即吐又不想吃，妈妈会很辛苦的。

    韩栖迟被医生一口一个‘妈妈’弄的不舒服，但又觉得自己矫情，这有什么好计较的，她确实是‘妈妈’人家也没说错。

    女朋友在说服自己别那么作，男朋友是真的开始作，试图让医生给他列一份孕妇想吃的食谱大全，医生被逗乐了，笑完跟李东旭说没那种东西，每个孕妇都不一样想吃的东西也不一样，因人而异。李东旭还想追问，韩栖迟拽着脑子进水的男朋友起来，别骚扰人家医生了，推搡着把不乐意走的李东旭推出门。

    今天已经来医院三次的情侣离开医院之后就开启了寻找美食之旅，判断美食的标准就是韩栖迟想不想吃。

    蛋糕、水果、华夫饼，甜的，不想吃。

    海鲜、烧烤、呷哺呷哺，闲的，不想吃。

    血肠、鱼饼、炒年糕，小吃，还是不想吃。

    李东旭开车带韩栖迟绕来绕去，绕的韩栖迟都累了，也没找到准妈妈想吃的东西。男朋友都慌了，韩栖迟却觉得没什么，不想吃就不吃啊，搞不好是饿过了就不想吃了就不一定让李东旭别那么紧张。李东旭紧张的都想带韩栖迟去人山人海的市场找猎奇的食物了，但韩栖迟真觉得没必要，可他那么担心，她又不好说什么，只能陪着。

    陪着陪着韩栖迟就不耐烦了，被折腾的是她啊，而且车里后座都堆满了各种吃的了，这些总不能丢掉吧，都买了那么多了先回去说不定什么时候想吃了也不一定啊。韩栖迟的不耐烦表现在了脸上，因此即便她没有说什么我不想再试了，李东旭也放弃再在街上绕，问韩栖迟想不想回家，韩栖迟超级想，但......

    “我得去见尹钟彬一面。”

    “现在？”

    “嗯。”

    韩栖迟望着李东旭，犹豫道“照片什么时候会变成热搜我也不知道，但我总不能等热搜上去了再跟总导演说我怀孕了，那不止是不礼貌还是不专业。”

    “但是你现在...”

    “我现在什么事都没有。”

    李东旭的不赞同都要从眼睛里漫出来了，偏偏说出口的话是“那行吧，我送你过去，你跟他约好了吗？”

    韩栖迟张张嘴，想说你要是反对就直说呗，可她说出口的也不是那个意思“约了，去他的工作室见。”

    男女朋友默契的开启口是心非的模式，车里的话题变的干巴巴的，等到了尹钟彬的工作室楼下韩栖迟要下车时李东旭又叫住她，韩栖迟回头等着李东旭说话，结果只等来一句结束了打电话给他，他来接她，暗叹一声笑着点头说好。

    情侣们就此分开，女朋友上楼找导演聊工作，男朋友也开车去了公司，路上通过认识的医生要到了那位给韩栖迟做检查的教授医生的号码，打电话给对方，询问医生，韩栖迟不想吃东西是不是她之前说的，因为韩栖迟不想要孩子所产生的精神抗拒。教授倒是脾气好也没问他号码哪来的，反倒安抚李东旭，食欲不振真的很正常，不用那么在意。至于她之前说的精神方面的事情只是提个醒，也不用小题大做。

    医生劝告男朋友别小题大做，总导演却在劝美术导演不要试图大事化小，事情很严重。

    尹钟彬听到韩栖迟怀孕第一个想法是韩栖迟准备用这个理由去奉骏昊那边搏一搏，等韩栖迟反复强调自己是真的怀孕了，这不是个借口，就开始怀疑韩栖迟的智商，这个时候怀孕了怎么行，闹呢！又听到韩栖迟说什么虽然我怀孕了但是不妨碍工作就很理智的劝她，别闹了。

    “你要是在拍摄的时候有个三长两短我的问题就大了，分分钟会被妇女保护协会拉黑名单的。”尹钟彬完全出于团队利益考虑一点都没顾忌什么孕妇的立场“你坚持工作的态度我很敬佩，但你不能拖大家下水，孕妇在团队里就是个累赘，还要人花心思照顾你。熬夜你怎么熬，我总不能要一个不能跟大夜的美术导演，算了吧。”

    “哪怕不说熬夜，不说拍摄后期的事情，只说你前期需要搭棚，棚里面是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有，油漆甲醛搞不好都有，环境糟糕的很。可那些是美术导演的本职，我不可能照顾你。从个人角度我可以照顾你，但从团队...”尹钟彬被突然低头摸肚子的韩栖迟打断了“你干嘛？肚子不舒服？没事吧？”

    什么事都没有的韩栖迟抬头问他“有吃的吗？”她饿了。

    尹钟彬左右看看，办公室里没吃的，指着门口“外面应该有拉面，吃吗？还是你现在应该吃更有营养的东西，叫外卖？”

    莫名其妙的饿了，韩栖迟什么都不挑“拉面也行。”

    尹钟彬想了想“要不还是叫外卖吧，或者我们出去吃，楼下就是饭店，你不能吃拉面吧。”

    韩栖迟眨了眨眼睛，摆手表示“算了，先说事情，我不会耽误拍摄的，这点你可以放心。”

    “我没办法放心，谁都没办法放心，你是别的职位我们还能谈，美术导演不行。”尹钟彬说着话站起身招呼韩栖迟起来“下去吃东西，饿着孕妇就太过分了，边吃边说。”

    韩栖迟说不用，尹钟彬笑她这有什么好客气的。没什么好客气的韩栖迟就跟着尹钟彬出了办公室到楼下找了家日料店进去，饭点的尾巴店里人不少两人就没坐包间坐在了吧台，尹钟彬把菜单给韩栖迟让她选，韩栖迟选了一碗豚骨拉面别的就不要了，尹钟彬已经吃过饭了，要了份寿司拼盘和刺身拼盘，让桌面上不至于就一份豚骨拉面。刺身最快上来，大师傅在吧台直接切好从吧台送出来，尹钟彬刚要把刺身往韩栖迟那边推，又问她能不能吃生的，说他姐怀孕的时候就很多东西不能吃。

    韩栖迟夹了一筷子金枪鱼以行动表示自己可以吃，可真的放到嘴边又不想吃了，到底还是塞进了嘴里，本该鲜甜的金枪鱼现在全是腥气，像坏了一样。浓重的腥味冲击感太强，强的她想吐。她皱眉放下筷子用茶水把鱼生咽下去，用茶杯挡着嘴悄声跟尹钟彬说刺身不新鲜。

    尹钟彬说不会，这家他常来，说着话夹着金枪鱼尝了尝，对韩栖迟说“不是店家的问题是你的问题，你可能跟我姐一样吃不了这些。”

    扫了眼刺身的韩栖迟跳过这个话题，再次说起怀孕和拍摄两不耽误的事情，尹钟彬依旧反对。总导演表示这不全是为团队考虑，也是为韩栖迟考虑，她都怀孕了就好好养胎啊，来回折腾的没那个必要。她又不缺钱，即便缺也没必要赚这么辛苦的钱，要真的是想要工作在国内找个电视剧的剧组混一下也行啊。

    韩栖迟沉默了几秒，提起他姐姐，说前段时间在台北的时候尹钟彬自己都说女性要实现自我价值什么的。尹钟彬说他当然赞成女性实现自我价值，可特殊时期特殊对待，既然都怀孕了就好好休息一年，之后再战就是了，干什么要坚持非得在怀孕的时候让自己那么辛苦，没必要的。

    讲半天讲不通，拉面上来了韩栖迟又不饿了，望着尹钟彬“你就说吧，怎么能继续合作？”

    “这个干什么问我，问你自己啊，你要留下这个孩子不是么。”尹钟彬随意道。

    韩栖迟表情一僵“你什么意思？”

    尹钟彬看她误会了，连忙解释“我没什么意思，千万不要误会，我没有任何让你打掉孩子的想法。我的意思是说，大家对人生规划不一样，你选择结婚生子总得在事业上取舍，这是没办法的事情。说起来倒霉的难道不是我吗，你怀孕了我就不可能解约，虽然也不可能再给你尾款什么的，可你相当于不做事就白拿头期款啊，怎么算都是我损失比较大吧。”

    “你又不是不知道剧组是个什么环境，工作的强度也不用我再跟你强调，不是说孕妇不能在剧组工作，而是孕妇真的没办法当美术导演。工作量太大你觉得你行，其他人不这么想。我要是敢留下你妇女保护协会的人也会上门找我麻烦，这些你不是不懂。你跟我纠缠这个真的没意义，哪怕退一万步，我可以，你还要一个个说服。不止说服我，要说服所有核心团队的人尤其是制作人，你觉得CJ会冒着压迫孕妇超长时间工作的风险让你继续？”

    真没什么坏心的尹钟彬单纯就事论事“我们都知道CJ要是敢这么干随时都会被告，这不是你说你不会告他们就会信的。资本家是什么德行你还不知道么，他们不会让自己惹上这种无聊的官司，我也不可能让我的制作组冒这个风险。你设身处地的想想，你的施工队要是有个孕妇，哪怕她跟你说家里没米揭不开锅了，就等着这份薪水买米下锅，哪怕她那么惨你敢让她给你搭摄影棚？但凡她有一点坏心，分分钟告到你破产。”

    “当然了我不是说你故意挖坑啊，我没那个意思，你也没那么无聊。可我们说实话，你选择留下孩子，主意定了，我这边也只能顺着你来，我算是自认倒霉。可你选择留下孩子再来跟我说你可以继续工作，那就有点把我架在火上烤了。万一呢，万一你真的出了意外，我先道歉我这么说，但这是有可能发生的。你真的出了意外你的律师会强烈推荐你告我，告CJ，那是超大一笔赔偿金，卖了我搞不好都还不起。”

    “到时候项目肯定会中断，那是我不能承担的万一，那同样不会是你想看到的万一，我们都不想要有那种万一。为了避免那种万一会发生，我们最好别做多余的事情。你也是知道我的，我也算了解你，我们都有团队要照顾，我们都是得为团队的人负责，这个我想你能理解我。”

    “剧组每天乱七八糟的事情就够多了，项目现在还在为投资的事情闹，你跑来跟我说你怀孕了我没有怪你怎么不顾忌团队，我也没有说什么你只顾着自己什么的，就这方面来说我算是为人还行吧。看在我为人还行的份上，你就别让我更头疼了，大家以后再合作啊。我又不是只拍这一部作品之后就退隐，你也不是生了孩子之后就不工作，日子长着呢，做什么非得强求。”

    尹钟彬自觉说的没什么问题，笑看韩栖迟“你说呢？”

    韩栖迟没什么好说的，扒拉着拉面碗，心有不甘的嘟囔一句“又不是没有怀孕跟组的美术导演。”

    “是有啊，还要怀着宝宝拍摄的女导演呢。”尹钟彬认同这句话“可那跟你我有什么关系。”抬手问吧台里的人要了壶清酒，眼神望着人家拿酒，语气平淡的说“坦白讲我们之间没有那么深厚的信任度，信任对方不管出什么问题都不会牵扯团队。我们也是第一次合作，甚至第一次合作都还没成功你就怀孕了。开玩笑说一句，你幸好碰上的是我，你要是碰到脾气暴一点导演，直接在圈子里说你不敬业都有可能。抱歉，我过分了。”

    长叹一声的韩栖迟没觉得他过分，只觉得“这世道对女人也太不公平了。”

    对送酒的店家致谢的尹钟彬边倒酒边说“女性能走出家门工作也就是一百多年的时间，这点时间能走到这一步已经算很了不起的成就了。你真的强求平权也不太现实，起码再过个一百多年也不现实。现实是，想要得到什么总得失去一些东西，这点我帮不到你，我很抱歉。”

    韩栖迟轻笑了一声“你抱歉什么，跟你又没关系。”自嘲道“是我贪心不足，要是我不要这个孩子...”

    “别，别走极端。”尹钟彬举着酒杯打断她的话，抿了口酒对她说“要是站在我的角度我确实不太赞同你选择留下他，但换个角度想，人生那么长，不是追求事业就一定可以如何，反倒愿意平凡度日的人更开心更幸福也不一定。我们追求事业的路上一路丢下的东西还少么，朋友、家人、玩乐的时间等等，那些都被丢掉了，那些东西也很珍贵，人生又不是只有一条路。”

    举着茶杯跟他碰杯的韩栖迟调侃他“突然间走什么哲学路线。”

    “也不算走哲学路线吧，我这不是在跟你聊么，突然损失了一个美术导演还不让我抱怨一下了。”尹钟彬笑道“混这个圈子的女人多半比男人凶残，要不然也出不了头。可出头之后还愿意结婚生子的这年头越来越少了，你看圈内站在顶端的女士们，哪个不是事业风光家庭一片废墟。你这样愿意后退一步站在男人身后的我这两年好久没碰到了，挺有意思的。”

    韩栖迟可不认这句话“我怎么就站在男人身后了。”

    “这不是很明显吗，李东旭难道也停工一年陪你？”尹钟彬看她愣住了，垂下眼睑勾了下嘴角，转而迅速笑开“还是说，孩子不是李东旭的吗？”

    笑脸收起的韩栖迟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你想说什么？”

    “别误会，千万别误会，就事论事啊，非常单纯的就事论事。你如果要的是平权，那你的事业因为孩子阻碍了脚步的时候，他难道不是应该陪你吗。否则你就是会因为孩子被迫回归家庭啊，难道孩子出生之后你能两头兼顾？以我个人经验不太靠谱。”尹钟彬笑眯眯的看着她“但是，我还是那句话，别走极端，选择是你做的，路也是你选的，好好想清楚才好。”

    这话的意思让韩栖迟听不懂了“你是在劝我拿掉这个孩子？”

    “这个锅我可不背，祝你阖家欢乐。”尹钟彬让她别闹“我单纯就是站在一个看到很有意思的后辈，觉得后辈回归家庭有些惋惜的前辈的角度，想劝你考虑清楚。但我绝对没有劝你拿掉孩子的想法，我又不是爸爸，关我什么事。”

    转着茶杯的韩栖迟审视尹钟彬，对方随便她看，她思索着开口“是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吗？比如我离开团队会给你造成什么损失？”要不然他确实没理由掺和这件事啊。

    “我亲爱的韩栖迟小姐，如果你今天不来找我，我明天会打电话告诉你，下个礼拜一，也就是大后天，我们就能一起飞台湾了。”尹钟彬苦着脸抱怨“我好不容易搞定了CJ的那帮人，眼看项目要重启，你这边给我弄个怀孕出来，我再找美术团队少说也要半个月，你能不能靠谱点，戴套啊朋友！”

    不止戴了套还吃了药依旧中标的韩栖迟很无语“那你倒是让我去啊，我不是来跟你谈继续跟组的么！”

    “别扯淡了，你怀孕了谁会让你跟组啊，我们是什么异父异母的亲兄妹吗，我凭什么信你啊。”尹钟彬笑着说无敌现实的话“光凭你怀孕我们就不可能合作，可你要是愿意打掉孩子我们就还有的聊啊。知道我跟CJ那帮人拉扯多困难么，这个时候要换美术万一那边又搞什么幺蛾子出来，你赔我啊。”

    “我为什么要赔你。”

    “那你说什么废话。”

    “你就让我去不就行了。”

    “用用脑子，你要是我，你敢吗？”

    “我......不敢。”

    韩栖迟怂的那叫一个干脆，尹钟彬直接笑出声，笑着笑着变成一声叹息“我也就是随便说说啦，为了剧组打掉孩子也太蠢了。一次合作而已又不是什么一辈子的事情，当然是孩子重要。但我也想说，为了男人放弃事业更蠢。你动动脑子啊，对方但凡有那么一丝丝认为你的事业很重要就不会让你在这个时候怀孕，更别说让你留下孩子了。”

    “话都让你说了，你怎么那么聪明。”韩栖迟鄙视他。

    尹钟彬倒是很不要脸“谢谢夸奖，我也觉得我很聪明~”

    既聪明又不要脸的前辈导演对后辈坏笑“讲真的，你仔细想想，你现在可是事业的上升期，你可是要跟我尹钟彬合作的美术导演。这是你事业生涯拿到的第二个大项目，我们项目成了，你的身价就不是现在这样了，你的工作室也会往前迈一大步。奥斯卡就不谈了，但我们至少能再抢下一座青龙。如果运气好，你有两座青龙在手，你就可以真正冲一线了。”

    “这个时候怀孕生子？你脑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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