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夏裙变成长裤外面还得再套一件厚外套时‘82年生的金智英’正式启动项目, 也就是说韩栖迟进组了。

    进组前期还只是开会沟通时韩栖迟没觉得有什么, 但真正进组开始搭棚韩栖迟就有些不适应，不适应她得一整天见不到小公主。早在韩栖迟确定进组时间时金幼贞就在教孩子从妈妈的乳|房过渡到人工奶嘴，母乳还是母乳只不过是挤在奶瓶里的母乳。小公主很好的适应了自己新的食物容器，在金幼贞看来是好事, 到了韩栖迟那里多少有些失落。

    不是说韩栖迟喜欢自己变成一个大号奶瓶只是小公主一点磕巴都不打的抛弃她，很难不失落啊, 本来她就觉得自己像是隔壁阿姨, 现在更像了！以自家那个傻孩子现有的脑容纳, 韩阿姨怀疑她一整天不回去搞不好她连隔壁阿姨都算不上, 马上就要变成不给抱的陌生阿姨了。

    假冒伪劣的陌生阿姨忍不住叹了口气, 对李美慧小朋友来说真的很陌生完全没见过的阿姨全度英, 听到她的叹气声还以为她是在为预算苦恼, 扫了眼她的表情又觉得不像, 想起来韩栖迟还在哺乳期，就笑她是不是想孩子了。

    全度英是这次项目的总导演，尹钟彬旗下的新人, 作为同样有孩子的女导演全度英在见到‘名声在外’的韩栖迟之前有很多想象，比如可能是很强势的职业女性，怀孕、哺乳期都坚持工作什么的。等真正见了面就觉得跟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在工作上不是强硬派, 只要是合理的要求都能谈，哪怕不合理的也会详细告诉她为什么不行，而不是像团队有些导演那样, 就因为她是新人也是后辈，可能还要加个女导演这个词，就对她指手画脚的。

    可能是因为韩栖迟也是女导演所以更好说话？

    全度英不知道，不过比起不好说的的她当然想跟好说话的同事相处，对方还是圈内前辈，还愿意教她，这就真的很好说话了。

    今天是搭棚的第一天，基础活，按理说总导演没必要来，全度英会来完全是因为想要自己跟全程，不止是美术还有摄影之类的工作，她都想跟着跑一圈。这是她的出道作品，自然很上心想要让一切都能尽善尽美。

    全度英的想法在其他团队看来属于没事找事，说是说导演仔细，可总导演那么仔细搞的不少人都觉得烦，这次项目真正的新人就全度英一个，每个团队的负责人都有自己的做事方法，有些是大大咧咧的但不代表工作就有问题。全度英这种的就太仔细了，仔细的让有些认为自己是前辈的人多少会感觉被冒犯了，你是不相信我的工作才盯着我的吗？

    电影项目是团队合作的项目，总导演是一把手没错，但如果像现在这样其他核心团队的负责人都比总导演资格老的话，一把手的位置就有些虚，如同韩栖迟是被尹钟彬拉来的一样，大家加入这个项目有人冲着钱有人冲着尹钟彬，也有别的，但冲着新人导演的是没有的。这也是金在恩说的，这样的团队很容易出矛盾适合她练手的原因，一把手的宝座没坐稳自然就有人不拿全度英当回事。

    韩栖迟倒是没那么多想法，说酸话的人到处都有，还有人说她丢了孩子不管冷血无情呢，要是得听人家的评价活着那多没意思啊。至于全度英想要看美术组怎么工作，看呗。说是说全度英是新人，但她又不是外行，她只是没有拍过长篇而已，即不会问愚蠢的问题，也不会对她指手画脚的，只是想看那就看啊。

    搭棚真的没什么好看的，尤其是第一天，基建这种东西不管是外行还是内行看久了都会觉得无聊，韩栖迟是必须在场防止出突发问题，电联也不如就在现场解决问题来得快，有时出了事从别人的转述里听到的事情和现场发生的事故总有些出入，所以还是在现场的好。关键是，金在恩走了之后她没有碰到合心意的助理，现在的助理是个新人，她不放心丢个新人看摊子。

    有事故时韩栖会非常忙，但没事时韩栖迟还是很闲的，全度英提起了孩子，韩栖迟就想起她也有孩子，两人就小朋友的问题闲扯了一会儿，有人跑来找韩栖迟了，闲聊自动被打断，韩栖迟去忙，全度英就四处走走看看。

    就在韩栖迟以为开工第一天平稳渡过可以回家让小公主好好回忆一下她还有个妈时，全度英约她一起吃饭。这就很尴尬了，韩栖迟不想去，但这算是全度英第一次约她单独吃饭，好歹是总导演不去也不合适。那就去？去。

    两人约了家韩餐馆，韩栖迟还是哺乳期饮食有些禁忌不能碰，桌上也没酒，按照全度英说的就真的只是吃顿工作餐。韩栖迟原想着赶紧吃完赶紧走，没想到全度英问她摄像导演好像对她有点意见，说是韩栖迟跟对方挺熟的，问她知不知道摄像导演那边是为什么对她有意见。

    工作餐真的吃成了聊工作的加班韩栖迟就很无奈，摄像导演叫姜胜勇，跟她说不上熟还是不熟，姜胜勇的亲哥是‘特工’的摄像导演，韩栖迟跟他哥更熟跟姜胜勇算是泛泛之交，相对于全度英当然是熟悉的，可也没真的熟到哪里去。当初尹钟彬想要拉入伙的是他哥，但他哥当时已经跟人在联系项目了，尹钟彬晚了一步，没有哥哥要弟弟也还行，虽然哥哥拿过奖但弟弟没有，但尹钟彬当时能出的价格理论上也请不到他哥，尹钟彬能把韩栖迟忽悠进项目靠的也不是钱。

    韩栖迟倒是可以装傻回全度英一句她也不知道姜胜勇为什么对她有意见，但姜胜勇在他们的一个小群里吐槽过全度英不少次，不是什么秘密消息。知道的人虽然只有群里的几个导演，但全度英既然能问到她这边肯定就是已经知道了，她再装就不合适了。至于姜胜勇为什么对全度英有意见，简单的很，就是因为全度英跟过姜胜勇的团队才出的问题。

    每个人做事的风格是真的不一样，姜胜勇就是前文所说的大大咧咧的那款，电影摄像组是统领机器、灯光和重型器械，前两者先不管，出问题的是重型器械，这个组专门负责轨道和摇臂之类的大机器，这些器械九成九都是租的，除非是非常豪或者是超大型公司才会自己买。想想一个好的镜头多少钱就知道这些器械的价格了，贵的吓人。

    事情说起来不大，就是租器械的问题，小的不能再小。姜胜勇跟租用公司的老板关系很铁，至少这位是这么说的。关系铁一些繁复的文书流程就走的很松散，比如器械租赁合同这种文书，姜胜勇就觉得什么时候签都行，他打个电话那边就会给东西过来，没必要计较这个。

    全度英去他们组的那天发现合同居然没签很惊讶，这眼看美术都进场了，基建一好轨道就要上，要是耽误工期怎么办？当然了，她没有直接说什么怎么都这个时候了合同都没签，而是在饭桌上开玩笑的说了一句还是要签个合约要好一点，姜胜勇就不开心了，什么意思，说我不按照流程办事？

    说起来双方都不算什么过错，全度英的想法不能说错，姜胜勇当然也没做错什么，要说流程是这样，很多事情也不是很讲究流程。按照流程，器械租赁的合约还应该送到总导演那边签字呢，全度英不是也没管过这回事。文书工作很重要，但只是用来防止真的出问题打官司追究责任的，拍摄顺利的剧组用不到那些东西。人到底不是机器，不可能一板一眼的来。

    而且这里面有点小问题。

    韩栖迟转动着手上的茶杯没回答全度英为什么姜胜勇对她有意见，而是跟她说起另一件事。这个项目当初她进场的时候还没投资方，尹钟彬那时还没找到投资人呢，姜胜勇那边也差不多是同时期进场的。没钱么，一切从简，有些前期的钱是各个团队的负责人垫付的，比如各自的团队的人员工资。项目款是从签约的那一天算，不是按照所有东西都准备好了能开工了才算，那前期准备的时间让底下的孩子做白工？不可能的。

    后来的事情全度英也知道，项目方进场了，尹钟彬那边也说要给前期款了，没想到中途出了意外投资方换人，会计团队也就跟着换，连制作人都由尹钟彬自己上，什么都换了钱自然就先压着，不是说不给只是先压着。这压着压着，一直就压到现在，各家团队都开工了，钱还没到位。

    这钱都没到位，合约要怎么签呢，签了合约是要给钱的。

    全度英倒是没想到韩栖迟会说出这么理由，因为太牵强，尹钟彬压款的事情她知道，不少人都知道，压款的理由她也清楚，大家也都清楚。

    项目本来预期投资不过才四十亿，小成本的片子，演员薪酬都没谈什么签约金谈的是签约金加分成的模式。后来突然换了个大方的投资人，尹钟彬拿到了一张六十亿的支票，一下多出了二十亿，紧巴的预算宽松了很多。可宽松了之后要面对的问题就是二十亿花在哪，平分是最不可能的，二十亿看着多，电影团队也多啊，分一分到每个团队手上就没多少了，那就变成鸡肋。

    不平分就有人拿大头有人拿小头，大头谁拿就不好说了。是摄像团队拿走换更好的机器还是美术团队拿走要更好景和道具，亦或者音效组拿走找更好的后期等等，这些都是问题。不可能一拍脑袋就决定，要是一个弄不好，钱给了一个人，另一个肯定不爽，凭什么不给我。摄像重要美术不重要？美术和摄像都重要，音效就不重要了？都重要！

    钱少了是问题，钱多了也成了问题，钱变成了问题本身，钱自然就不能动，款就被压住了。

    因为这个，韩栖迟说姜胜勇是因为压款才不签合约说不过去，钱是肯定会给的，他顶多是垫付，付过去也不会怎么样，更用不着为这点小事对全度英有微词，再怎么说她也是总导演。但听话听音，全度英听着韩栖迟的这话，感觉她意有所指，便问她姜胜勇是不是因为她之前说的合约没签的事情不高兴了？

    韩栖迟以茶代酒敬她一杯，全度英就懂了，她猜对了，猜对之后有些别扭，就这点小事。

    “看来还是我没被人家看在眼里，这事要是换个人姜PD也不会计较了。”

    这话韩栖迟就没办法接了，不说她们两关系没好到能在私下一起说姜胜勇闲话的程度，即便关系好，她也不会私下跟全度英一起说姜胜勇什么，在‘上司’面前说另一个同级‘下属’坏话？何必呢。

    全度英也不在意韩栖迟不附和她的话，这事本来跟韩栖迟没什么关系，她能挑明里面的问题所在就算够意思了，同样端起茶杯敬她，算是谢谢她‘坦诚相告’，转而就聊起别的了。

    一顿饭还没吃完，李东旭的短信到了，问韩栖迟结束没，宝宝睡着了，他可以去接她。韩栖迟回了他一个好，把餐厅定位发过去。全度英看她的表情就猜是李东旭的信息，等韩栖迟放下手机感叹了一句，果然是新婚，感情真好啊~

    韩栖迟笑着回她“难道不是新婚感情就不好了吗？”

    “时间长你就知道了，还是新婚的时候感情最好，等孩子渐渐长大，你忙你的他忙他的，每天就算见面能聊的也就孩子，父母，慢慢的就真成亲人了。”全度英一脸过来人的样子对新婚‘后辈’说“好好珍惜新婚啊，要不然以后就没那么热烈了。”

    心里不赞同的韩栖迟面上笑着应了声，随后的话题就变成了结婚多年终究会变成亲人的一二三事，韩栖迟主要是听，全度英负责说。聊着聊着李东旭到了，这下全度英是真意外了，新婚夫妇时不时的发个短信很美好，可吃个饭连九点都没过就来接人？这都不是新婚快赶上热恋了。

    韩栖迟也很惊讶，接老婆是那么夸张的事情吗？

    不管夸不夸张，老公来了，老婆跟职场同僚告别，上了车就跟李东旭抱怨，她本来早就应该到家了，还能赶上李美慧小朋友的清醒阶段，给她巩固一下亲妈的脸，谁想到被全度英截胡了。李东旭就笑她难道还真怕孩子忘记她长什么样子么，韩栖迟表示怕，很怕自己从隔壁阿姨的位置沦落到陌生阿姨的地步，那也太惨了。

    李东旭到没觉得惨觉得很好笑是真的“你是妈妈，血脉亲人怎么可能变成陌生的阿姨，隔壁阿姨也不可能啊，她只是还小，等大一点一定知道谁是妈妈啊。”

    扒拉着他的手玩的韩栖迟觉得这种事不好说，李美慧小朋友蠢的很，李东旭就用拇指的指甲戳她的虎口，哪有亲妈说女儿蠢的。

    亲妈讨好的冲孩子她爹笑，试图转移话题一下就想起了全度英之前说的，结婚久了就变成亲人的话。在全度英那里韩栖迟没反驳，到了李东旭这里，韩栖迟就直接吐槽，恋人要是真变成亲人了那干脆离婚好了。

    李东旭诧异的扫了她一眼“变成亲人是那么恐怖的事情吗？”

    “这话的意思是...”韩栖迟有些不太确定“你觉得变成亲人是好事吗？”

    不觉得这是什么坏事的李东旭以自家父母举例“我爸妈除了是夫妻也是亲人啊。”

    上升到爸妈的高度韩栖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闷闷的会了个‘哦’。李东旭看她的脸就知道她憋着话没说，疑惑的问她难道真的认为变成亲人很糟糕吗？

    韩栖迟纠结了数秒，老实说“没有到糟糕那么夸张，但总归不是什么好事。”

    “为什么？”

    “没激|情了啊。”

    李东旭一下就笑了“天长日久，激|情总会消退，但没激情还有温情啊。”

    “恋人之间的温情当然是没问题，但亲人之间的温情问题就大了。”韩栖迟看李东旭不明白，侧身面对他，抓着他的手亲了亲“亲人之间会这样？或许会，但是...”把他的掌心贴着自己，舌尖轻佻，顺着生命线浅浅的一勾，勾的李东旭心神荡漾，迅速抽回手让她别闹，开车呢！

    韩栖迟大笑出声，转而就问他“知道亲人和情人的区别了吗？”

    非常清楚的李东旭沉默半秒突然说“前面有个酒店。”

    韩栖迟一愣，笑声更大“李东旭先生~要做亲人还是做情人？”

    李东旭先生选择踩下油门开车进酒店。

    酒店一行让温情的小夫妻变成激|情的新婚夫妇，很是热烈的激|情让韩栖迟第二天上班都感慨自己老了，折腾不起了，腰酸腿疼想睡觉。金幼贞工作那么长时间第一次打电话给韩栖迟说，我不反对你们夫妻玩开心的游戏，但你要知道我一个人是没办法二十四小时看孩子的，加工资啊！

    韩老板果断拒绝，加什么工资，闹呢！她跟金幼贞算她的工资已经很高了，再高下去就请不起了。金幼贞就让她要学会取舍，还套路韩栖迟说什么小别胜新婚，很不要脸的给韩栖迟算，生完孩子她修养了很长时间，那段时间李东旭只要不是禽兽就不可能会做什么。等韩栖迟修养好了，小宝宝也折腾的新手爸爸没心思搞什么人伦大事，也只有现在这个机会，能开开心心玩一把，趁着哺乳期还没过，有些特殊姿势正好可以开发一下。

    相对在国外生活多年经验丰富到能直接以‘我是同性恋’的招数忽悠人的金幼贞，韩栖迟在这方面纯洁很多，都没听懂她是什么意思。金幼贞就坏笑的给小纯洁科普，哺乳期的妈妈，奶水不止是孩子的口粮啊~~~

    那一波三折的波浪线让隔着电话的韩栖迟脸色通红，丢下一句有事忙匆匆挂了电话。另一头被挂电话的金幼贞摸着下巴怀疑，这对小夫妻搞不好玩过了也不一定~不过，这就跟她没关系了，她要的是加工资！

    关于工作量骤增加工资这件事女主人那边直接拒绝了，男主人倒是很好说话，都没等金幼贞说什么加工资的话就先跟金幼贞说，如果要出现家里没人的情况，她要是实在照顾不过来可以下楼去找李家爸妈帮忙。当然李东旭不可能跟金幼贞说什么要跟韩栖迟玩什么游戏，他的理由是他接了新工作可能会有临时要跟投资人社交会晚归。为了不吵到白天已经很累的金幼贞，也是为了爸妈想看孩子的心情，让金幼贞可以带小朋友多去楼下见见爸妈。

    金幼贞对李东旭的这个理由信不信不重要，反正两人算是有了默契，李东旭也就有很多时间跟韩栖迟探讨，小朋友的口粮多余部分的去处。以至于韩栖迟很是感受了一下什么叫新婚，但她更怀疑李东旭是憋疯了，因为金幼贞算的那些东西是对的，他们确实很久没玩游戏了，但也不能这么玩啊，她还要工作啊！

    在某个劳累夜晚过去的白天，有工作的韩PD在化妆时感觉黑眼圈都要压不住的时候，非常愤怒的把睡的正香，被子盖在腰上，背上还有些许抓痕的老公一巴掌拍醒，指着自己的黑眼圈让看看！她都要成熊猫了！睡眼惺忪的李东旭一脸餍足的把自己凑过来的老婆压在身下，笑眯眯的说自己是顺着她不做亲人做情人啊~

    韩栖迟让他麻溜去死，一秒钟也别耽误！李东旭朗声大笑，按着她的脸左右看，一脸认真的说，熊猫可是世界之宝，而且她比熊猫可爱多了~韩栖迟不想听！韩栖迟只想好好工作！

    好好工作的韩导演参加了关于多出来的二十亿到底归谁的会议，会上几个导演吵成一团唯有韩栖迟昏昏欲睡，等众人掐了半天发现最应该撕逼的美术导演居然没进入战场，还以为她想坐收渔翁之利，矛头一下就转到她身上。

    韩栖迟打着哈欠让叫的最凶的姜胜勇给她续杯咖啡，姜胜勇一边嘟囔他才是哥哥一边给她填满了咖啡，刚把咖啡杯推到韩栖迟面前，就听本应战斗力顽强的美术导演说，这次她支持钱给摄像组，手上的咖啡壶差点撒了。

    “你搞什么？”姜胜勇一脸怀疑“以退为进的新套路？”

    音响导演刚要说话，喝了口咖啡振奋精神的韩栖迟放下咖啡杯拍手示意大家先听她说“美术组退出，我这边都开始了，图稿也是按照原本的预算设计的，大家也都知道，本来就是个小项目，家长里短的题材我就是要再多钱弄的再细致也就那样。既然美术组退出了，那我应该就能说句公道话，摄像组的器材都是一分价钱一分货，好的灯光师更是如此，不是说别的组不重要而是考虑整个项目的方向，这笔钱给姜PD发挥的效用更大。”

    姜胜勇咧嘴就想笑，给韩栖迟竖了两个拇指表达自己的欣喜，还没等他说话，音响导演就不乐意了。叫着谁还不是一分价钱一分货了，让韩栖迟别因为跟音效组合作不多就帮着摄像组说话，她和姜胜勇的团队本来就是依存关系，她算什么能说公道话的人。韩栖迟举手示意反正她退出，也就是给个建议，听不听的随便，钱又不是她给。

    一句话祸水东引，能拍板给钱的尹钟彬好悬被她气死。

    接下来？接下来继续吵啊！开会不就是吵架么！

    吵架...不是，是会议从早上开到中午一点多，被吵的脑袋疼的尹钟彬挥手让大家先休战吃饭，吃饱了有力气也别吵了，打一架吧，打赢了说了算。这当然是气话，但迟来的午饭也确实让大家休战了。

    休战了，刚刚还想撸袖子直接上的导演们迅速就变成了一起讨论吃什么的饭友，韩栖迟饭都不想吃只想睡觉，但她也就只是想想，在满屋你争我多的队伍里出了一个不要钱却有投票权的‘熊猫’，她的‘午餐’时间宝贵的谁都想跟她单独聊聊。

    最先找上来的是理论上同样可以决定钱到底给谁的全度英，她问韩栖迟到底怎么想的，韩栖迟说她没什么想法，完全站在团队的角度，能拿到这笔钱的顺位第一一定是美术组，现在美术组退出竞争，那肯定给和美术组搭档最多的摄像组啊，这有什么好考虑的。说是说制作组的所有团队都一样重要，但真正哪个是最重要的不是摆明了的么，早年电影压根也没有音乐，默片时代摄像是王。

    全度英也不知道信还是没信，但韩栖迟这边态度摆的那么明显，她也没什么好说的。总导演走了，制作人就冒头了，先来的是尹钟彬，问韩栖迟搞什么，他才不信什么美术组不要这笔钱的话，他又不是全度英，韩栖迟这家伙平时是很好相处，但牵扯到工作是寸土不让的，当初还为了能在怀孕后继续工作威胁他要打官司呢，这样的人能平白无故把机会让出去？不可能！

    韩栖迟也没跟尹钟彬说什么美术组不需要这笔钱的话，她给尹钟彬的理由是团队已经开工了，图纸也早就定下，要是什么都没弄好这笔钱她肯定争，尹钟彬要是敢少她一毛，她就撂挑子不干，既然别的组比美术组重要那你让别的组做美术导演啊。可这笔钱拖了那么久，她这边什么都搞定了再拿钱做什么，让一切工作推翻重来？知道工作量是多少吗？要是延误工期算谁的？

    这个理由尹钟彬接受的很勉强，他还是觉得韩栖迟有什么没说，但又想不出来，追问吧，韩栖迟嘴巴又紧，就只能勉强接受了。既然制作人接受了，那就轮到被支持的姜胜勇冒头了，作为精明的职场人士，姜胜勇只跟韩栖迟聊一件事，要交换什么能让韩栖迟在最终吵不出结果来必然走向投票定胜负的会议上，坚定的站在他这边投他一票。

    “《致允熙》？”

    吸烟室里金在恩叼着烟望着趴在窗口吹风的韩栖迟，问她“你很看好那部片子？票房会很高？”

    “那不是纯粹的商业片，团队应该不会按照商业片的方式去运作，票房好不好不知道，但很适合当我的艺术片入门。我看过本子，同性题材却选择了已为人母的中年女性当故事的主线，很新颖，对评委来说是个闪光点。能不能得奖是未来的事情，但艺术片领域比商业片排外，需要有个人带我进门。”

    困倦的韩栖迟需要冷风帮她醒脑，但风太冷，她从温暖的室内出来穿的又少，被风吹的一抖。金在恩左右看看没衣服，她也是从温暖的室内出来的，干脆灭了烟抱住她，帮她取暖也给自己取暖。

    韩栖迟对谁都没说的理由碰到金在恩倒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说她最近一直在找进入艺术片入门的机会，但又不太能接受完全做白工纯粹为情怀的去给没钱的独立电影做事，她有团队要养的，不是她有情怀就不用给团队发工资。但有钱的艺术片导演对商业片的团队都抵触，圈内还是有鄙视链的，韩栖迟想要进入那个小圈子就需要有人引荐。

    她拖了一些关系，不太好用，她在商业片的圈子混人脉当然也就在这个圈子里，倒是打听到姜胜勇的妻子在主推艺术电影的发行公司做事，职位不大不小是个部长，能说得上话，也能牵线搭桥。她这次退出抢钱大战就是想让姜胜勇帮个忙，双方都能获利。关键是，她跟全度英和尹钟彬都没说谎，有钱当然是最好，但没钱有没钱的玩法，她也不是非得要那笔钱。

    金在恩对韩栖迟用‘她’的项目去交易别人的项目资源一点反对都没有，比起这个她更好奇韩栖迟怎么突然对艺术片感兴趣了。金在恩还记得早些年韩栖迟自己说过，艺术片很好，但混艺术片真的穷。韩栖迟自诩是个俗人，混口饭吃而已，就别上升到那么高大上的为情怀献|身的高度了。

    韩栖迟现在也没有为情怀献|身的打算，她要找艺术片领域的导演合作也不会找太穷的，还是那句话，有家有口的，不赚钱怎么行。

    只不过......

    “在恩，我想跟你道歉，我曾今是你口中跟奉骏昊团队里的那帮精英一样，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人。”

    话题转的太突兀，金在恩一时没反应过来“突然说这个干吗？”

    “也不是突然，只是我觉得没必要非得说出来，有些事直接做比说的好听有用。”韩栖迟摩擦着她的背脊，望着远处的天空“你说我教导过你，教导过在妍，我真的没那么想过。但你那么说了，我就想，我要怎么教李美慧呢，她能从我身上学到什么呢？我第一次做妈妈，我不知道我的孩子会成长什么样，会看到我的哪一面，那一面是好是坏，她学的又是好的那一面还是坏的那一面。”

    “我想做点事情，做点商业电影做不到但艺术电影会关注的小众世界，那个世界有性向不同的人，有光怪陆离的生活，有我在平时接触不到的人群，也有一些应该被大众看到的社会。我可能终其一生都成为不了把孩子放在自己人生之前的妈妈，但我想让我的孩子能在我的作品里看看世界之大，不要理所当然的觉得，肉糜所有人都可以吃。”

    “我希望她善良，也希望她别那么善良；我希望她勇敢，也希望她别那么勇敢；我希望她有一切美好的品质，但我也希望如果她不像社会所期待的那样长大，可能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她会长成别的样子。但至少，我看的世界足够大时，不论她长成什么样，我都可以跟她说，你很好。”

    “在恩，你让我知道我的眼界狭小，我理解不了什么是开放性|关系，也理解不了你所说的普罗大众不是社会精英，但我想试着去理解那些事。这样我就可以跟我的孩子说，妈妈什么都看过，妈妈不管你支持什么，你想做什么，都能理解。我想成为那样的人，去理解对方，而不是责怪对方为什么跟我理解的不一样。”

    金在恩侧头望着她，阳光下的那张脸让她想起当初这家伙信誓旦旦的说，你是很好的人，一定要记住，你是很好很好的人，那些说你坏的人才是垃圾。某个瞬间，记忆里的脸庞和现在的这个人重合了，也不对，韩栖迟从来都是这样的。从来都能轻描淡写的让人惊叹，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这样好的人。

    韩栖迟啊...韩栖迟啊...

    “韩栖迟？”

    “嗯？”

    “你一定会是最好的妈妈。”

    “希望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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