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竹县的县衙大堂上,萧渊将一众士兵都留在了衙门外, 只带了霍司徒与顾君辞和卢青玄在正堂上。
差役们都守在庭院中窃窃私语, 根本不敢近前。
身着白衣的萧渊束着玉冠, 披散着的头发也恭恭敬敬的披散在了背后,他站直了身躯,略微抬眸瞧着正堂上的那块明镜高悬的匾额。
顾君辞与卢青玄站在一处, 也没有开口,只是静静地等着松竹县的县令,也就是卢青玄的姐夫郑煜之出来。
闻声而来的郑煜之换好了官服,坦然自若的从后堂走了出来, 瞧见卢青玄的瞬间他脸色便有些变化, 却又转瞬即逝,只是镇定的走到萧渊的面前,朝他揖礼深拜:
“前些日子听闻萧二公子一直卧病在床, 眼下瞧着二公子意气风发, 想来是身体好多了。”
顾君辞偷偷摸摸的朝萧渊望了过去,不由有些疑惑。
萧渊生病了,为什么他信上没提,不仅只字未提, 甚至还送各种东西去洛阳, 实在有些奇怪。
萧渊也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只是冷声道:“洛阳发来的檄文你应该看过了,魏国公举兵造反一事已经是街知巷闻,郑知县难道没什么想说的么?”
郑煜之也不再装模作样了, 视线落在卢青玄的身上,随后才向萧渊道:“二公子错了,我虽娶了范阳卢氏的女儿,可并非入赘她家,拙荆算起来也是荥阳郑氏的媳妇,与范阳卢氏再无瓜葛,难道二公子想说就因为我这小舅子来投靠我,所以我们也是共犯了?”
萧渊侧眸睨着郑煜之,将他的声声质问都记在了心里,随后才道:“是郑知县错了,本公子不过是在你松竹县内捉到了朝廷钦犯,特来知会你一声,顺便来告诉你,松竹县在你的治理下还算不错,我父亲要见你而已,郑知县不用那么敏感。”
郑煜之直视着他,又有些担忧的看着卢青玄,随即才道:“钦犯?什么钦犯?萧二公子说在我松竹县捉拿到了钦犯,不就是直言我与他们勾结么,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萧渊垂眸叹息一声:“我还不曾说什么,郑知县便将罪名往自己头上扣,既然如此,我也就只能带着你们回兰陵,来人,将他们带走。”
“萧二公子,萧二公子。”听到萧渊的话,卢青玄连忙冲了出去,拽住了萧渊的衣袖,“二公子你听我说,我姐夫与我父亲的事无关,你要抓我跟你走就是了,跟我姐夫没有关系。”
萧渊侧首睨了他一眼,又抬眸朝顾君辞望了去,顾君辞连忙将卢青玄拽回来,他还要再说什么,却被顾君辞扯了扯袖子,不解的望了过去。
顾君辞示意他噤声,卢青玄也就不明所以的闭了嘴,有些担忧的望向郑煜之。
见着衙门外兰陵萧氏的士兵冲了进来,那些衙差也吓坏了,纷纷闪躲到了一边,不过片刻,这冲进后衙的士兵便将郑煜之的夫人押了出来。
然而此刻已经顾不得姐弟相认了,萧渊便立即招呼着士兵们将他们一行四个人都押上了衙门外头的马上。
临走前,萧渊便对那群衙差道:“过不了几日便会有新的知县上任,这段时间衙门里的事物,全权交由师爷打理。”
直到将衙门里的事安排妥当了以后,他这才翻身上马,带着顾君辞他们四个人离开了松竹县。
马车里的郑夫人抱着卢青玄痛哭流涕,一来是姐弟俩两年多未见,二来是家里又遭逢这么大的变故,眼下也不知道在范阳的卢文渊究竟是好是歹,会不会已经被临阳王带回了洛阳,一切都还是未知数。
倒是郑煜之,视线一直落在顾君辞身上,从方才见到他时他就未曾发一言,甚至还阻止了卢青玄向萧渊求情,这一切不免有些太奇怪了。
“这位小兄弟,我很好奇你为何这般镇定?”
顾君辞笑了笑:“郑知县被抓了,都不喊冤枉委屈,我为何不能镇定啊。”
卢青玄擦干了眼泪,有些疑惑的看着他们两个人:“你们在说什么啊。”
郑煜之道:“青玄,你可知道你的这位朋友定力不一般啊。”
卢青玄依旧一头雾水,顾君辞却笑道:
“你与那萧二公子不过是做做戏,日后这朝廷里若是有人问起来,衙门里的那些衙差也会说是萧二公子将你们带走的,你还据理力争过,无论最后如何,你都不会受到牵连。想来你们是一早就商量好的,不管我与青玄今日到不到松竹县,他都回来将你带到兰陵,是不是?”
郑煜之直视着顾君辞,眼神中也带着几分审视:“你究竟是何人,这萧二公子跟你说过了?”
顾君辞也只是笑笑不说话,直到马车平安的驶离了松竹县后,所有人才算是松了口气。
马车也在溪边停了下来,士兵们四下分散做好守卫,而顾君辞他们也从马车上下来,正好与马车前的萧渊来了个对视。
“你们有何打算?”萧渊问。
卢青玄道:“姐姐跟姐夫有二公子你保护,我也就放心了,我想去我父亲那儿。”
萧渊望向顾君辞:“你呢?”
顾君辞想了想:“跟你去兰陵,眼下范阳那边的情况不明,青玄贸然过去,只怕会有危险,所以我打算留在兰陵,等过段时间安定了下来,我再送他去范阳。”
萧渊直勾勾的看着顾君辞,眼神略微有些复杂,顾君辞将他轻咬了后槽牙的动作看的清清楚楚,却实在不能理解不过几个月没见,这个萧渊怎么就变了呢。
随后萧渊才道:“好,抓紧时间休息一下,我们尽快赶回兰陵,免得生出事端来。”
几个人应了一声,郑夫人因许久未见卢青玄而带着他到一旁嘘寒问暖了,而顾君辞自然就是跟在了萧渊的身边,眼神中满是疑惑:
“那个郑知县说你病了,什么病,严重么?”
因着此刻没了旁人,萧渊的神色也就温柔了不少,认真的回答着:“不是什么大病,眼下已经痊愈了。”
顾君辞道:“那你怎么不在信上跟我说,还送那么多东西来,我都……”
“酒好喝么?”萧渊打断了顾君辞喋喋不休的问话,岔开了话题。
顾君辞想了想,旋即点头:“很好喝,很香,是我喝过的酒里最香的。”
萧渊略略颔首,随意道:“我听说那谢公子也送了不少东西给你,都是些什么?”
顾君辞不明所以:“不是什么贵重的,就是一些机巧玩意儿,估计他也是觉得看着有趣,就送来了,其中好些个还都是小孩子玩儿的呢。”
萧渊哦了一声,只不过那个语气听的顾君辞心里毛毛的:“看样子送了不少啊,那顾兄你最喜欢哪一样?”
“什么?”
“我是说,顾兄你喜欢谢公子送你的什么东西?”萧渊再次问了一句,语气中也透着几分危险。
顾君辞略想了一下,随后道:“对了,他送的那个腕弩不错,可惜我留在洛阳了,不过那个设计不错,很小巧,绑在手腕上藏进袖子里,的确是件不可多得的暗器,就是可惜了。”
萧渊将顾君辞那充满遗憾的神情尽收眼底,这心里头便十分的不愉快,也没有理会顾君辞,转身便招呼来所有的士兵,只道是休息够了,也该启程回洛阳了。
顾君辞完全没有注意到萧渊的神情变化,只是笑着与卢青玄他们一道上了马车,往兰陵而去。
不过萧渊想的也十分周到,回去兰陵过后,便将他们一行人送进了城西事先预备好的小院里,还派了几名士兵暗中保护着卢青玄与郑夫人。
院子里的郑煜之与萧渊正在商量着等会子去见梁国公的事宜,瞧着卢青玄热心的帮顾君辞安排这住处时,萧渊的一双眼睛就直勾勾的盯着他们两个,总觉得十分碍眼。
萧渊也没听清郑煜之说了什么,只是望着卢青玄道:“卢兄不必忙了,顾公子乃是我兰陵萧氏的大恩人,他既来了兰陵,我父亲又如何会不见他呢。”
远远地,卢青玄那满是欢喜的眼神便暗淡了下来,侧首看着顾君辞:“顾兄,你真的不留下来么?我还想让姐姐做几个拿手的菜,谢谢你的帮忙呢。”
顾君辞伸手拍了拍卢青玄的肩,笑道:“萧二公子说的对,眼下来了兰陵,的确应该先去拜见过梁国公大人,你且在这儿等我,我去见过大人就回来。”
萧渊道:“顾兄你怕是想多了,你既然是我萧家的贵客,自然该是住进萧家大宅才对,此处是为了保护卢兄,及郑兄夫妇所安排的,你还是住在萧家大宅,比较安全。”
顾君辞直勾勾的看着萧渊,分明就是一副温柔含笑的模样,可瞧在顾君辞眼里,总觉得有些奇怪。
卢青玄有些无奈:“没事,那顾兄你明日来,明日我让姐姐做好吃的菜给你吃。”
顾君辞看了看萧渊,又瞧着卢青玄的模样,不由笑着点头,算是应下了。
倒是一旁的郑煜之,将萧渊的种种神情都瞧在了眼里,随后才道:“二公子对这个顾君辞,似乎很不一般呐?”
萧渊侧首睨着郑煜之,依旧是温柔含笑的模样,可瞧得郑煜之却如芒刺在背,十分不自在。
他伸手拍了郑煜之的肩,认真道:“郑兄眼下来了兰陵,自然那松竹县的知县也是做不得了,日后就委屈郑兄,在我麾下效力了。”
郑煜之忙朝他揖礼一拜,原本紧张的心绪,瞬间就安稳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依旧六点整送上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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