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君辞看着萧渊的神情,莫名觉得有些紧张, 忙道:“你……你是不是都听见了。”
萧渊盯着顾君辞看了半晌, 又垂眸瞧着他腰间坠着的那只香囊, 随即转身摒退了帐前的守卫,带着顾君辞进到了军帐中:“我听没听见,有什么关系呢。”
顾君辞忙道:“我是希望你别误会, 我不是谢丞相党羽的人,谢绥云也只是拿我当朋友。”
萧渊背对他站着,略微颔首后才道:“喜欢你的朋友?”
“我……”顾君辞心头略紧,竟然不知该如何解释, 谢绥云喜欢他, 既然萧渊听见了他也不打算再做隐瞒,只是他担心萧渊会误会。
至于担心萧渊误会什么,他自己也说不上来。
萧渊转头凝视着顾君辞半晌, 随后才敛眸沉静道:“我什么都没误会, 我只是觉得我自己有些事需要想明白而已。”
顾君辞疑惑:“什么?”
萧渊叹息一声:“你拒绝谢绥云的理由是什么?我觉得他对你,还算不错。”
顾君辞略想了想,垂眸笑道:“他好是好,可我又不是女子, 两个男人在一起多不像话。”
萧渊抬眸望着顾君辞的模样, 脸上阴郁一扫而光,若无其事道:“是哦,男人嘛,怎么会喜欢一个男人呢, 也实在荒唐。”
顾君辞见着萧渊的神色纾解,这才松了口气,不由道:“其实大千世界什么感情都存在,哪有什么荒唐不荒唐,人又不是物品,还需要做出想要的样子么。”
萧渊直视着顾君辞那明媚的笑意,分明是灿若星辰的容颜,可此刻看在萧渊眼里,竟然多了许多悲戚。
他此刻才明白自己此前为什么对顾君辞那么在意,那么情不自禁了。
原来这世上真的会有难以自持的情,这种东西是真的荒谬,甚至不可理喻,分明知道对方是男人还会义无返顾,倾心相付。
而这种情却也是最悲哀的,无法得到回应,甚至见不得光。
回来的这一路萧渊想了很多,甚至还有些佩服谢绥云,他心中所念所想皆可以倾吐出口,说给那个人知晓,事后还能坦然自若的与那人谈笑风生。
换做自己恐怕就不行了,他绝对做不到那么坦然……
见着萧渊神色愈发阴冷沉静,顾君辞也敛起笑意,认真道:“萧兄,你没事吧。”
萧渊转身兀自解着自己的盔甲,故作轻松道:“无事,我要休息了,你要一起么?”
顾君辞忙摆摆手:“我要说的说完了,我先回去了。”
不等萧渊回答,顾君辞便立马离开了他的军帐,疾步朝着自己的军帐而去,只不过相比较此前的满心疑虑,此刻的步调倒是欢快许多。
翌日一早。
皇帝在众臣与禁卫军的簇拥下,坐上龙撵往祭天的祭台而去。
天气干涩的没有一丝风,随行祭天的人皆是肃穆以待,直到到了祭天的祭坛处,众臣跪迎着皇帝下了骄撵后,这才抬首望着修筑起的几天高台。
台阶两侧置有火盆,此刻早已燃起了熊熊烈火,而在祭台之上,铜鼎前的供桌上,摆放着三牲及其他供品,皇帝身着冕旒冠服,神色肃穆,在谢绥云的陪伴下踏上台阶,迈向祭台。
等着皇帝从谢绥云手中接过祭天所用的香后,随行的众臣与士兵皆俯首跪地,静静地听着风吹过火苗的声音。
皇帝点好了香,正揖礼拜了两拜,岂料这祭天用的香竟然会齐齐折断,似得皇帝脸色立马便阴郁了下来。
“陛下。”谢绥云有些惊愕。
而台下的众臣也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只是偷偷摸摸的抬头看向祭台。
顾君辞跪在萧渊的身边,眼下瞧着祭台上的异样,不由凑近道:“这陛下是怎么了?”
萧渊眉头微蹙:“不清楚,好像出了什么事?”
顾君辞心下一惊,这祭天的一切事宜皆是他与萧渊安排的,如果此时出现什么意外,只怕这兰陵萧氏会受到无妄之灾。
顾君辞垂眸,使得自己内心平静下来后,这才慢慢的思考着接下来的对策。
皇帝不动声色,让谢绥云再拿了香给他,然而同前次一样,不过拜两下,这香依旧是齐齐折断。
与此同时响起的,还有不远处东岳大帝庙外的一声巨响,将众人的眼光皆齐齐的聚了过去。
皇帝摆手,谢绥云便立马领了士兵前去查探,不过片刻谢绥云便跑了回来,朝着皇帝行礼道:
“启禀陛下,这东岳大帝庙外突然崩塌,出现一块石碑?”
皇帝眉头轻蹙,侧眸瞧着手中断掉的香,低沉着嗓音问道:“一块石碑而已,如此大惊小怪。”
谢绥云抬眸望了皇帝一眼,旋即低下头认真道:“石碑上还有碑文,似乎指的是陛下此次下江南的事。”
皇帝眉头微蹙,祭天的香断了一半,本来就不是什么好的兆头,如今东岳大帝庙外又惊现石碑,碑文意指下江南的事,思及此,皇帝的心里十分沉重,忙道:
“将那石碑抬过来。”
谢绥云得了令,忙再次折回。
而此刻的祭天仪式突然中断,顾君辞心中多少感觉到有些不安。
虽然说以不变应万变,只是眼下这突然出现的变故,难免会让有心之人逮住大做文章,所以顾君辞抬眸望向萧渊,轻声:
“只怕此事没那么简单。”
萧渊沉吟半晌:“祭天的香断了,在陛下心里肯定生了刺,只怕这碑文也不会是什么好兆头。”
顾君辞:“可有破解之法?”
萧渊摇头:“走一步看一步。”
萧渊话音刚落,便瞧见谢绥云带领着皇帝的近卫抬着石碑便走了过来,一众好奇的臣子皆伸长了脖子想要一睹这石碑上的内容。
皇帝握着手中的断香迈步下了祭台,瞧着被抬过来的石碑,仔细的瞧着上面的字迹。
那块被风化过的石碑上,几处字迹清晰可见,待得辨别仔细后,这皇帝的脸色突变,勃然大怒道:
“来人!将那庙祝给朕带过来!”
近卫得了吩咐,忙慌慌张张的前往东岳大帝庙,而在祭台下的一众臣子皆十分好奇那石碑上的刻文,就连顾君辞与萧渊都是一脸疑惑,实在想不明白这石碑上到底写了什么东西,会让皇帝如此大动肝火。
甚至此时正一脸怒意的望着萧伯绪。
庙祝被近卫连拖带拽的拖了过来,扔在了皇帝面前,皇帝也无心听他的请安,只是指着石碑怒道:
“这样的石碑,究竟是从何而来!”
跪在皇帝面前的庙祝浑身抖个不停,瞧了一眼石碑后才道:“陛下……小的不知,不知道,只是今日突然出现在大帝庙前的,小的真的不知道,这许是……许是东岳大帝示警也说不定。”
顾君辞凝眸,全神贯注的去捕捉皇帝与庙祝之间的对话,就在听到东岳大帝示警这句话时,忽然联想到此前断了两次的香,不由惊讶的拽了拽萧渊的手臂,两人略微靠近后,他才道:
“我好像明白这次祭天的目的何在了,有人想用东岳大帝示警,对付兰陵萧氏。”
萧渊抬眸望向此刻盛怒的皇帝,垂眸凝思:“莫慌,即便是有人要利用神明示警,也该有破绽才对。”
顾君辞点头应着,随后才继续探听着皇帝与那庙祝之间的对话。
皇帝指着那石碑上的碑文,蓄着杀意的双眸凝视着眼前的庙祝:“你身为庙祝,那你来告诉朕,这碑文到底是何意?”
庙祝瑟瑟发抖,就连裆下也是湿了一片,他抬头瞧了瞧皇帝手中的断香,又瞧了一眼石碑后,这才轻声道:
“龙舟……龙舟琼花迎,黄淮水逆行。野草盖琼花,从今以萧名。这……这碑文的意思是……是有龙舟前往江南时,会有琼花盛景相迎,但这是逆天之行,会遭变故,此后野草会将琼花掩盖,取而代之,而取代之人的名字,便姓……姓萧……”
庙祝的声音越说越小,可顾君辞却依旧听的真真的。
只待他话音一落,顾君辞便觉得心惊肉跳,喃喃道:“原来……原来这碑文是这个意思。”
萧渊疑惑:“到底是什么?”
顾君辞轻声:“龙舟琼花迎,黄淮水逆行。野草盖琼花,从今以萧名。庙祝的解释是,皇帝乘龙舟南下是逆天而为,会遭变故,而取代皇帝的人,会姓萧……”
顾君辞侧眸望向萧渊,却不想在萧渊的眼里也找到了同样惊愕,甚至还有疑惑。
这碑文的内容似乎太过刻意了,而且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在皇帝祭天断香时出现,如此一来,皇帝势必会将怒火撒在眼下萧姓人的身上。
果然。
“萧爱卿。”皇帝唤了一声,视线也落在了萧伯绪的身上。
萧伯绪身形微颤,忙应声抬头,望着皇帝:“臣在。”
皇帝手中紧握着断香,怒视着他,唇边带起一抹冷笑:“萧卿想知道这碑文上,写了什么么?”
萧伯绪望着皇帝,听着他继续道:
“龙舟琼花迎,黄淮水逆行。野草盖琼花,从今以萧名。东岳大帝示警,说的是朕往江南是逆天而行,而取朕代之的人,是萧姓之人,萧卿,兰陵萧氏之名怕也有数百年了吧,你说,这取而代之的,会不会是你们萧氏中的人呢?”
萧伯绪脸色一白,忙叩首惊呼道:“陛下,请陛下明查,萧氏一族忠君之心天地可鉴,还请陛下切莫听信虚妄之言。”
皇帝抬手将手中断香丢到萧伯绪的面前:“天地可鉴,那你说说,朕祭天时,为何这香会拦腰折断,就连这天都不接受朕的祭拜,这还是虚妄之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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