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君辞凝视着公主那双探究的双眸,想从她的眼神中辨别出些许别的情绪来, 随后他才点头道:
“义父曾经嘱咐过, 让我竭力护你们周全。”
公主用力点头应着:“你记着便好, 他们萧家的人我信不过,既然叔公信你,那我也信你, 等我皇兄登基之后,我便让他封你做王,独领一军,我会让皇兄重用你。”
顾君辞被她的这番言辞惊到了:“公主……”
“既然叔公说让你护我们周全, 自然不能让你受制于人。”公主神情认真, 似乎不是在开玩笑,“我保你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顾君辞直勾勾的看着公主,随即朝她揖礼道:“公主, 我答应义父护你们周全, 我自然会做到,至于其他的,我自己会考虑。”
“好,我等你答复。”
顾君辞朝着公主揖礼后转身要走, 却听到她在身后继续道:
“若是你见到萧家的人, 他们想要知道我与你谈了什么,你也可以如实告诉他们。”
顾君辞回头看了她一眼,也没有答复,步伐坚定的离开了公主所住的昭阳殿。
冗长的宫道上, 昭阳殿的嬷嬷走在前头带路将顾君辞送出宫,可这阴沉的天空下,就连皇宫都显得十分阴诡。
顾君辞的脑海中反复回想着公主的那番话,异姓封王,这个诱惑对于追求名利的人来说,无疑是巨大的,当初他自己也想过要做人上之人。
可眼下他最想做的,只是为临阳王报仇,然后帮助萧渊稳定这天下的局面。
至于这异姓王,他倒是愿意考虑考虑。
虽说梁国公已经多年不来长安,可这长安的这套宅子却还是留人一直在清扫打理,尤其他们带兵守住长安城的时候,这府里的管家便立马将府上上上下下收拾的干干净净,甚至还招募来不少的仆从。
等顾君辞到国公府的时候,府中所有的一切都已经的井然有序,没有丝毫的慌乱。
穿过前庭去往后院,萧渊此刻正在收拾自己屋子里的东西,见着顾君辞回来,也没停下手中的动作,笑着道:
“一路奔波辛苦了,一会儿让下人少些热水沐浴梳洗,今晚好好休息。”
顾君辞扬唇笑着:“公主说,她打算让太子登基后封我做王,独领一军。”
萧渊侧首凝视着顾君辞,顺势关上了衣柜的柜门朝着顾君辞走来:“这是好事啊,说来也是,满朝文武抵不过一个顾君辞,如果封你做王,那么你自然而然就属于皇室的人,日后行事也得向着他们,即便是我们在京城,公主他们也不会有什么好担忧的。”
顾君辞直勾勾的看着他:“你怎么什么都知道,我才说了一句。”
萧渊为他斟上热茶:“有些事我在来长安的路上就已经想的清清楚楚了,包括我们到了长安之后会面临什么样的结果,我都一一设想过。”
顾君辞将茶水一饮而尽,而后直视着萧渊:“所以你觉得我要做这个异姓王么?”
萧渊轻松道:“如果你愿意,可以做,毕竟自己的人用这得心应手。”
顾君辞垂首沉默着,他没想到萧渊竟然完全没有防备他的意思,甚至还让他接手,这反倒是让他有些犹豫不定了。
而后,萧渊便又带着顾君辞去了接下来他住的地方,眼下长安城还不安稳,顾君辞搬出去住的话有些不放心,故而萧渊便做了决定,让顾君辞与他住在了一处。
不过短短一日,这长安城内的达官显贵们似乎都得到了风声一般,第二天天还未亮,这国公府外头便围满了前来送礼的人,一个个的手里要么举着拜帖,要么举着礼盒。
有的是家中管事的来,有的则是本人前来,纷纷想见萧伯绪与萧渊。
而这个时候萧渊与顾君辞早早的就躲开了,丝毫不关心府门前聚集了多少人,而是坐在了街边的小摊上,要了两碗馄饨。
因着两人衣着不俗,这馄饨摊儿也没什么人,都离的远远地,生怕惹了这些显贵们不愉快。
见着顾君辞眼前的碗空了,萧渊笑着道:“够么?”
顾君辞摇头:“不够,这些日子来我可没像今日能吃一口热乎的早饭,这馄饨太香了。”
萧渊的笑意十分温柔,嘱咐老板再来了两碗:“我记得幼时在这里吃过一次馄饨,觉得味道甚好,故而今日才想带你来尝一尝。”
顾君辞笑道:“没想到阿渊对吃的这么讲究啊。”
萧渊:“这饭食不止能饱腹,还能令人心情愉悦,自然要讲究一些。”
顾君辞也没有反驳,只是欢欢喜喜的又吃了两碗馄饨才有了七八分饱。
萧渊道:“这长安城里好些地方都变了,今日反正闲来无事,君辞,我们在城里走走。”
顾君辞连连点头:“可以啊,不过你幼年时就离开了长安,小心别给我带丢了。”
萧渊颔首:“放心吧,给你丢不了。”
顾君辞望着他那副模样,只觉得即便是冬日,他也觉得十分温暖,好像只要有萧渊在,就算有再大的难题,有再多的烦扰,都会烟消云散。
两个人并肩走了三四个时辰,有说有笑的,却不想连长安城的一半都不曾逛完,这顾君便已经累的不愿再走了,瞧着有茶摊便过去坐下,怎么都不肯走了。
萧渊望着顾君辞此刻一脸颓丧的表情,不由笑道:“不过也是军旅出身,怎么累成这样。”
顾君辞趴在桌上,抬眸望着眉眼温柔的萧渊道:“为什么你不累啊。”
萧渊道:“累,可再累仪态不能丢,就好比上了战场,拼的就是那股气势,若是将自己不足的那面展露给了敌军,岂不是会功亏一篑。”
顾君辞听着他的话,这才端端的坐正了身姿,等着老板沏上茶来。
想是真的渴了,即便是一碗粗茶,他觉得十分甘美。
“两位公子可要算卦?”
顾君辞刚刚放下茶碗,便瞧见有人在他们这桌坐了下来,不过而立之年的年纪,却格外老成,他眸中带着几分打量,似乎在等着萧渊他们开口。
顾君辞倒是笑了:“说起算卦,我倒是想起了一个人。”
那先生道:“公子算么?”
顾君辞摇头:“不算,我命由我不由天。”
那先生也跟着笑了笑,看着顾君辞为他斟上茶水,道了声谢:“今日卦摊还不曾开张,眼看着天快黑了,二位公子不妨让我开个张,赚个今日的饭钱。”
萧渊凝视着他半晌,随后才道:“既是如此,那你为我算一卦。”
那先生看着萧渊半晌,许久后才摇头拒绝:“若是寻常人的卦算也就算了,我观公子的面相,觉得公子非池中之物,若是窥视公子命格,恐寿数难长。”
他说的认真,却听得顾君辞一愣一愣的:“有这么神奇?”
那先生点头,目光却不离萧渊道:“赠公子四个字,潜龙在渊,日后定有大作为。”
“那就借先生吉言了,这是卦金。”萧渊颔首一笑,从钱袋掏出了银锭放在了算卦先生的面前。
不料那人神色一惊:“用不了这么多。”
萧渊道:“先生赠我吉言,我自该给出高的卦金,这些我都嫌少。”
那先生手里握着银锭子,有些举棋不定,眉宇间竟然还有些纠结。
顾君辞忙道:“先生,既然现在开了张,就莫纠结了。”
那先生道:“我若收了今日卦金,将来与公子的缘分,怕是也会一波三折。”
萧渊神色略有不解,可随后便见那先生笑着将银锭子揣进了自己的荷包里,朝着萧渊及顾君辞揖礼:
“既是卦金,我自当收着就是,日后的事自有日后来化解。”
那先生满意的起身离去,不过刚走出茶棚,便又折返了回来,朝着萧渊再次揖礼道:
“公子,在下郑玄卿,希望将来再见时,公子莫忘了在下的名字。”
萧渊也随即起身回礼。
郑玄卿抬首望着顾君辞半晌,神色中带着几分疑惑,便道:“公子,既然你我有缘,我也就赠你一句,姻缘皆由天定,莫要为情所困,凡事不可强求,看开一些。”
顾君辞有些不解的看着他:“你什么意思。”
郑玄卿神秘笑道:“刚才公子也说了,你命由你不由天,所以凡事多想着自己,否则深陷泥沼,苦的也不过只是你自己。”
语毕,郑玄卿便潇洒转身,握着他的布幡便走上了街道,直到消失在街口,顾君辞才不解的抬头看着萧渊:
“你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么?”
萧渊点头:“他就是让你凡事莫钻牛角尖。”
“我哪有什么情啊。”顾君辞问。
萧渊凝视着他:“临阳王一事,你不就钻了牛角尖,父子情也是情,天色不早了,咱们回去吧。”
顾君辞刚要起身,却不想腰一沉,又坐了回去,有些尴尬的看着萧渊:“完了,我走不了了。”
萧渊凝视着顾君辞半晌,无奈叹息一声:“你等我,我去找辆马车。”
顾君辞点点头,见着萧渊转身离去后,脸上的神情便转为了阴郁,脑海中郑玄卿的话也反复出现,让他莫要为情所困,这个情萧渊理解的是父子之情。
可在顾君辞心里,还有一种情也是令他十分担忧的。
他似乎离不开萧渊了,有他在就什么都好,念着他的一举一动,念着他的喜怒哀乐,这种感情实在太不好。
既然姻缘自有天定,不可强求,那为何还要让他如此苦恼呢?
顾君辞叹息一声,他觉得自己是真的看不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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