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吹响了房檐下挂着的风铃,清脆悦耳的声音指引着顾君辞逐渐走出了无边的黑暗。
睁眼时, 模糊的视线里出现了萧瑜欣喜的脸, 见着他张嘴, 却又听不见再说什么。
顾君辞再度闭上眼睛,这才听见隐隐约约传来的声音,是萧瑜的, 在喊着君辞哥哥。
他再度睁开眼看着眼前喜极而泣的萧瑜,想要伸手去摸摸他的脑袋,却发现牵动着后腰上的伤,疼的他清醒了过来。
萧瑜忙上前扶着他:“君辞哥哥莫动, 这大夫快来了, 你忍忍。”
萧瑜的话刚落,便有人冲进了房内,顾君辞抬眸瞧着那走在最前面的人, 不免有些心惊:“三哥……”
霍清灵站在床前, 神色中的担忧也逐渐消散,忙吩咐了身后的大夫前来为顾君辞诊治。
“眼下十三太保退了高热,也醒了,就无甚大碍了, 接下来只需要吃几帖药将养伤口, 很快就会恢复的。”大夫说着,随后萧瑜便跟着大夫一道出了门,前去熬药。
顾君辞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说话,想来是趴着难受, 几次挣扎想要起来都被阻止。
直到大夫离开后,霍清灵才坐到床边,看着满眼疑惑的顾君辞,轻声道:
“是我的人前去山上打猎,遇上了萧四公子,他带着浑身是血的人求援,我这才将你接过来的,大夫说你是因为失血过多引发高热,已经昏睡了三日,那位萧四公子日日守在床边,是个不错的孩子。”
顾君辞道:“那……那谢子充的人头?”
霍清灵起身,朝着他恭敬揖礼深拜道:“君辞,作为承袭了王爵的我,能做的也不过是为义父守陵,照顾义母,荒度余生,可你却不计那几个兄弟之间的恩怨,还帮义父报仇,为兄觉得欠你许多。”
顾君辞想要起身,却因为伤痛而只得停下,他道:“三哥,我在这里无亲无故,义父待我如亲子,对我又有知遇之恩,所以这个仇我非报不可。”
霍清灵含泪点头道:“义父一直说你是重情重义之人,起初我还犹疑,可后来我也就信了,义父看准的人,绝不会错。眼下兰陵萧氏得了长安,萧二公子仁爱之名远播,又善待前朝亲眷,想来再有不久这天下也都该落在萧氏手中了吧。”
顾君辞敛眸沉思,半晌后才道:“阿渊他也不易,我想快点回长安,不在他跟前,还真有些不放心。”
霍清灵拭泪浅笑:“是啊,你们两人感情笃深,秤不离砣的,你且好生养着,定叫你早些回去长安才是。”
顾君辞点头应着,目送着霍清灵离开房间后,他才稍稍的往胸口扯了扯被子垫着,趴久了胸闷气短,实在不舒服。
房檐下的风铃依旧发出阵阵清脆的响声,萧瑜端着药碗走进来道:
“今夜吹了好大的风,想来明日该是有大雨。”
“或许是艳阳晴天呢。”顾君辞道。
萧瑜站着想了想,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也就顾不得许多了,只搁下药碗,嘱咐道:“大夫说了,君辞哥哥你是劳累过度,加上失血过多,所以这药里也加了不少补血的药材,你不能嫌苦不喝。”
“谢谢你。”顾君辞望着他说。
萧瑜愣了愣,随后摸着头,坐在了顾君辞身边道:“我自幼年起就体弱,大夫说这是胎里带来的毛病,治不好,所以家里的哥哥们从不肯带我玩儿,只有我二哥,只有他肯带着我玩儿,但他也不肯陪我练武,觉得我身体弱,怕累坏了,总觉得我是瓷娃娃,但君辞哥哥不会,陪我练武很畅快,我很喜欢君辞哥哥,所以我拿你当我的亲哥哥,你不许跟我说谢谢。”
顾君辞凝视着萧瑜那双熠熠发光的双眸,郑重其事点头:“好,我不说谢谢,你唤我一声哥哥,自然也就是我的亲弟弟。”
萧瑜笑容灿然,监督着顾君辞喝了药之后,这才一拍脑门儿道:“对了,君辞哥哥之前吩咐我带上谢绥云送你的木盒,我一直带着,怕军营的人误事,就一直带在身上,君辞哥哥你看看,有没有少什么。”
顾君辞瞧着萧瑜拿来那只木盒,搁在了他面前的小凳子上,打开了盖子。
他神色凝重,也不知是因为药苦,还是因为看着这些物件儿想到了谢绥云,他伸手拿起了木盒中的腕弩仔细看着:“阿瑜,你找找这木盒,是否有什么机关暗格。”
萧瑜神色惊愕:“机关暗格?”
顾君辞道:“我总觉谢绥云不是无缘无故的送我这些旧物,况且我之前还物件儿回去时,所用的木盒也不大啊。”
萧瑜听了顾君辞的话,连忙着手去翻着木盒里的物件,也不知是触碰到了什么,只听得有东西弹出来的声音,顾君辞连忙让萧瑜将木盒抱了起来。
然而留在小凳子上的,则是四四方方的一个盒子,在那盒子里放着一只被明黄绢帛包裹着的物什,顾君辞小心翼翼的取出那物件儿打开,传国玉玺赫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顾君辞神色惊愕,与萧瑜四目相对:“竟然真的在这儿。”
萧瑜:“难怪……难怪他们闯进了金陵皇城,都没有找到传国玉玺,还有人认为是谢子充骗人。”
顾君辞握着手中仿佛有千斤重的传国玉玺,脑海中反复出现谢绥云最后与他对战的模样。
谢绥云是有意将传国玉玺给他的,在皇城前孤身拦着他们,除了给谢子充争取逃命的时间外,恐怕也是要保护顾君辞得到了传国玉玺这件事了。
“谢绥云……”顾君辞喃喃的念及他的名字,脑海中反复出现的是他被自己的破月所伤时的模样。
那一瞬间,顾君辞才真正的觉得自己失去了一个似乎对自己很重要的人。
……“喂,你就是陛下派来保护公主的护卫,顾君辞?”……
初见时,谢绥云那张扬嚣张的模样出现在顾君辞的脑海中,从来不曾像现在这样清晰过,然后再慢慢地,被风吹的四散不见。
顾君辞这才真切的感觉到,世上是真的再也不会有那个口是心非的谢绥云了。
而后,顾君辞在霍清灵守陵住的地方休养了三四日,直到大夫都说他伤好的很快,只要伤口不再裂开就无甚大碍。
顾君辞与萧瑜皆担忧回去长安的大梁军队,也惦记着远在长安的萧渊,故而在能下地行走后,先去拜祭了安葬在此处的临阳王,这才准备启程前往长安。
路口的马车前,霍清灵神色温润的望着顾君辞,朝他抱拳道:“此一别也不知何时再能相见,保重。”
顾君辞瞧了瞧这架马车,笑道:“三哥,有马就行,不必用马车。”
霍清灵立马转了脸色,严肃道:“注意你的伤,别忘了大夫说的话,还有,其他几位兄弟那里,我早就传话过去了,解释清楚了误会,日后若有见面的机会,希望你不要记恨他们。”
顾君辞认真的点头,抱拳回礼:“那我就走了,三哥保重。”
霍清灵笑着颔首示意,随后才望着萧瑜道:“萧四公子待人以诚,希望将来也能与你再见。”
萧瑜笑着回望向霍清灵,遂抱拳一礼后,便护送着顾君辞上了马车,随后便驾车离开。
等着顾君辞他们与杨君方他们汇合时,已经是五天后的事了。
他们的马车刚刚行驶进驻扎的营地,这萧珏便从军营里出来,满脸怒意,指着刚下马车的顾君辞道:
“顾君辞!你还知道回来么!身为一军统帅,擅自离开,导致军心险些涣散,若是此次我们败在了金陵,你吃罪的起么!等到回京后,我会立马禀明父皇你的过失,不仅丢失传国玉玺,还擅自离营,私通敌国!”
面对着萧珏指着鼻子指责,顾君辞倒也没有放在心上,倒是随后赶来的杨君方左右看了看,朝着顾君辞揖礼道:“将军勿怪,这几日虽然离开了金陵地界,可到底还有其他世家虎视眈眈,所以献王殿下才如此急躁。”
“战况如何?”顾君辞问。
“未尝一败。”杨君方回答的也是铿锵有力。
顾君辞颔首浅笑:“果然是阿渊手底下的人,未尝一败,值得嘉奖。”
“将军是受伤了么?”杨君方瞧着他的脸色不好,关切询问,“要不要传唤军医来看看。”
顾君辞点头:“这几日马车坐的我好像旧伤复发了,我回帐子里等你。”
杨君方得令后,转身便往军医的住处而去,萧珏见着顾君辞如此无视自己,更是急的跳脚,好不容易找到他的错处,自然是不肯善罢甘休的,岂料萧瑜拦在他的面前道:
“三哥你有完没完啊,君辞哥哥受了伤,需要休养,既然三哥会在回去长安后,向父皇禀明,那么此刻就应该写好奏折,而不是来指责君辞哥哥。”
“萧瑜!”萧珏怒不可遏的看着他,“他到底喂你吃了什么迷魂汤,你竟然偏帮着一个外人跟哥哥这么说话!”
“若是三哥有一个哥哥的样子,有一个身为皇子该有的责任,而不是这样遇事就只会责骂他人,三哥,自出征一来,你可有建过一功?你如何对得起父亲的嘱托!”
面对着萧瑜的反驳,萧珏竟然只是直勾勾的看着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反驳。
萧瑜也没有再理会,只是搀扶着顾君辞往营帐内走去。
“他好歹是你三哥,他责骂我,我自然是会骂回去,他也不能拿我怎么样。”顾君辞轻声的劝解着萧瑜。
可萧瑜却轻哼道:“我就是看不惯他那么模样,实在可气的很。”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