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曾经扶风薛氏借长安不稳,兵发长安被萧渊抵挡回去。
此番为了天下一统而发兵扶风, 想要将其纳入版图, 自然是要比之前的要难上很多。
再加上此前郑煜之耽误军机导致战事失利, 虽然萧渊用后续小战的胜利挽回了些许士气,可扶风薛氏到底树大根深,想要一击必中绝不是一时半刻的事。
故而直到年跟前, 这扶风都不曾传回庆王殿下得胜的消息。
茫茫大雪覆盖着整个长安城,这是顾君辞到这里后第一次看见这样大的雪景,好在此前他命人在府中建了做小阁楼,这个时候在阁楼里煮着热茶, 推开窗户瞧着长安城的雪景, 倒是别有风味。
炉子上的水已经沸腾了,溅出的水落在炉子上发出些许声响,顾君辞为自己与柳书贤添了茶, 这才道:
“这韩兄怎么回事, 这一到冬日就总是受风寒,实在太娇弱了,改日给他拉我军营里,给他练两个月, 保准刮风下雨再不会受风寒了。”
柳书贤饮茶笑了笑:“大将军不仅好酒, 就连这煮茶的功夫也是一等一啊。”
顾君辞含笑道:“在兰陵的时候跟庆王殿下学的,只不过来了长安后,他政事繁杂,就很少煮茶了。”
柳书贤笑着往窗外瞧了一眼, 正好瞧见了从庭院走来的卢青玄,顾君辞与他打了照面,挥了挥手,卢青玄便朝着这边来了。
柳书贤见着卢青玄后,脸上的笑意便逐渐凝结。
顾君辞有些不解:“柳兄这是怎么了。”
柳书贤欲言又止,最后忍不住道:“大将军得了无事可以不上朝的特旨,这有些事自然是不知道的,太中大夫……哦,就是那位卢青玄卢员外郎的父亲,似乎因为从高位跌至人臣,又处处受到太子党羽的奚落,似乎有些不太平。”
顾君辞抬眸凝视着他,询问道:“那青玄呢?”
“这卢员外郎倒是个风轻云淡的人物,虽然也受到不少同僚的奚落,可他却能一一化解,这日子一久,也就没人再去他那儿碰软钉子了。”柳书贤说,“倒是那位太中大夫,不如他这个儿子啊。”
顾君辞略微叹息一声,听着卢青玄上楼的脚步声,忙扬起笑脸循声望去,直到卢青玄出现在视线里,与柳书贤见过礼后,这才在一旁坐下:
“年关将至,这礼部的繁文缛节也是十分繁复,我向来又不是个爱管事的性子,索性今日躲懒不去了,专门来顾兄这里喝茶,你可不能给我卖了。”
见着卢青玄熟门熟路的拿起茶杯斟茶,顾君辞看着他的眼神格外温柔,忙道:“嗯,不卖你,还有点心你吃么?”
卢青玄点点头,顾君辞忙命人去拿。
顾君辞凝视着他故作轻松的模样,倒也不急着戳破,只是亲自为他甜茶:
“这柳兄也不说外人,所以有些话我也不避着他了,他告诉我说,这朝堂上有人是不是欺负你与卢公了?”
卢青玄捧着茶碗的手微顿,却笑着摇头:“没有,没有……”
顾君辞道:“卢公年近半百,曾经身居高位,为一方霸主,如今落得江山尽丢,只得为故人做臣,这前朝不少旧臣也留在朝中,指不定就有人对卢公出言奚落,我担心他会忍受不住。”
“他好高骛远,如今身在长安,不比范阳,他却还想摆谱,让人对他毕恭毕敬,怎么可能呢。”
终于,卢青玄放下了茶盏,也不看着顾君辞,只是一脸不耐烦的说着心中不满。
顾君辞:“好了,你也别气,你知道我的身份,所以,我理解你的父亲。”
卢青玄侧首看着他道:“不,顾兄与他不同,你不了解他,曾经他畏畏缩缩惯了,一朝得势便挺直了腰板,结果,这撑腰的板子碎了,他直不起腰了,却还想别人抬举他,很多事,都是他自找的。”
顾君辞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劝慰道:“好啦,既然这些事不愉快,咱们就按下不提,总不能让你在我这儿,也受这些事的烦扰。”
卢青玄赞同的点点头,将就下人拿来了糕点,卢青玄倒也不再去想家里那些糟心的事了,只将糕点吃了个痛快。
新年时。
顾君辞看着自己这将军府遍布的新年喜气,忽然想起自己已经两年没和萧渊一起过年了,甚至已经记不清上一次在兰陵与萧渊他们一起过年是什么样的心情了。
宫中的年宴散了过后,天色已经晚了,顾君辞又在自家的阁楼里瞧见了长安城里为了迎接新年燃放的烟花,兀自饮着酒,想着萧渊,就这么睡了过去。
直到阿春去卧房找不到人,来阁楼寻他的时候,他已经被冻醒了,甚至还打了两三个喷嚏。
正月十一,这萧渊得胜还朝的消息终于传进了长安城,皇帝还特地召了朝臣入宫,对这个领兵打仗的儿子一顿夸奖,只道待他回京时,一定大加封赏。
受了风寒的顾君辞此刻蜷缩在家里,听着阿春听来的喜讯,忙道:
“有没有打听到二殿下什么时候回京?”
阿春愣着:“没呢,左不过就这两日,公子别担心了,你还是想着怎么把药喝了,等身体好了再去迎接二殿下吧。”
顾君辞刚要发作,可瞧见送来的汤药,也只好捏着鼻子喝了药:“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我从小到大都不曾喝过一回药,怎么来了这里,不是受伤就是受风寒,想想我还真是……与这里犯冲啊。”
“公子,你怎么总说些小的听不懂的话啊。”阿春一边收着碗,一边嘀咕着。
“那是因为你家公子来历神秘。”
屋外传来孟承烨的声音,顾君辞忙朝屋外望了过去,身着白衣的孟承烨手里提着糕点便走进了屋,瞧着披了被子盘腿坐在榻上的顾君辞,不由道:
“堂堂的护国大将军,因为醉酒受了风寒,竟然这么久都不见好。”
顾君辞抿唇道:“大概是因为我自幼不曾生病,现在是想一次补齐,也说不定是药不行。”
孟承烨道:“据我所知,这来给你看诊的可是太医院的太医,用的都是宫中最好的药。”
顾君辞笑了笑:“这太医们用药,从不敢下猛药,用药小心谨慎,恢复起来自然慢一些,但的确十分有效。”
孟承烨也不与他辩了,只是将糕点搁在小几上:“青玄公子给买的,衙门有事他脱不开身,让我来送的。”
顾君辞直勾勾的看着他,略凝视半晌后才道:“孟兄,你真的就不懂青玄对你是什么样的么?他让你来送,你就真的来送。”
孟承烨的手微顿,脸上的笑意凝结,站在顾君辞面前,直视着他道:“我到底哪里比不上萧渊,若是家室,我一个家国具亡的人的确比不过,可我自问,若说专情,我不比他差。”
顾君辞裹紧了被子,抬头对上孟承烨的双眸,认真道:“孟兄,感情这种事说不好的,咱们也不是女子,需要顾虑名声,可也不好宣之于口。我与阿渊是共患难过的,就彼此之间的信赖便是谁都比不了的。”
孟承烨敛眸苦笑:“说到底,我还是不如他。”
顾君辞道:“孟兄不必妄自菲薄,你的好自然也有人看在眼中,他在意,我就绝不会跟你走的太近。”
顾君辞说完,裹着被子便下榻穿鞋,可在抬头的瞬间,便瞧见了站在门口的萧渊。
还没换下铠甲,脸上还带着几分风霜蹉跎的疲惫,他眉眼轻挑,迈步进了屋:
“本王一回京就听见顾大将军病了,刚从宫中述职回来就来探望,顾大将军不请本王一坐么?”
顾君辞愣了愣,又抬头看了看孟承烨,连忙穿上鞋站起来,却因裹着被子,险些摔倒:“你怎么突然回来了,一点消息都没漏。”
“我要不是突然回来,还听不到顾大将军这里如此热闹。”萧渊的脸上虽说是笑着的,可视线却一直落在孟承烨身上,“本王在前线就听闻卢公来了长安,眼下本王回来了,该好好设宴款待卢公,与孟公子才对。”
孟承烨抱拳一礼道:“我是卢公的下属,又无官职在身,二殿下的这一声公子,在下实不敢当。”
萧渊笑着大喇喇的便在屋中的椅子上做了下来:“倒是父皇思虑不周,竟然不曾给孟公子安排官职,孟公子是治世人才,不该埋没才是。”
孟承烨瞧着站在屋中,面色有些尴尬的顾君辞,忙道:“二殿下倒也不必如此,我说了我是卢公下属,此后自然是不会再为他人效力,二殿下失望了。”
“可君辞是我大梁的护国大将军,孟公子不为我朝效力,是想带走我朝的一员大将,与你归隐山林么?”萧渊脸上的笑意逐渐凝固,却瞧得孟承烨心中有些欢愉:
“没错,这朝堂上暗箭难防,战场上明刀威胁,倒不如归隐山林来的自在。”
萧渊刚要再开口,顾君辞便忍不住咳了一声,引得两个人关注。
他忙拢紧被子:“我去喝点药,你俩随便聊。”
顾君辞刚要逃离现场,却不想被萧渊拽住了被子:“回去躺好,本就病了,莫要再加重了才是。”
孟承烨也道:“刚刚不是喝了药,嘴里若是苦,可是吃些蜜饯。”
顾君辞莫名有些怂,缩在被子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左右看了看:“你们别吵了,我吃了药,有点困。”
“睡吧,我守着你,至于孟公子,倒是可以留下用过晚饭再回去。”萧渊再次扬起笑脸,望着孟承烨说道。
可他手中拽着顾君辞的被子却是十分用力,似乎是在极力隐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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