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洛阳城。
借着牡丹最后的花期,国色天香园内也是十分热闹。
改头换面的萧渊与顾君辞皆粘上胡须, 做出江湖草莽的做派, 与道长一前一后进洛阳城。
眼下在国色天香园里头, 顾君辞与萧渊相对坐着,等着道长前来。
还是曾经的那处阁楼,楼下院子里依旧是开的艳艳的牡丹花, 只是坐在身边的人换了,不是那个爱说爱笑的卢青玄,而是萧渊。
“在想什么?”萧渊瞧着眼前那个看着花丛出神的人,问道。
顾君辞回眸一笑, 道:“想起了一些往事, 大有物是人非之感。”
萧渊没有劝说,只是笑而不语,听着楼下传来一声声无量寿佛, 这才搁下的手中的茶杯:
“这道长就是好, 不管去哪儿,只要说一句无量寿佛,就不会有人怀疑他到底有没有别的身份。”
顾君辞笑着拿了糕点送到嘴边,瞧着道长搭着褡裢, 手持布幡, 不疾不徐的上楼来,挨桌询问是否有要测字算卦,占卜吉时,甚至看风水取名都可以。
只不过这里的人却没有闲心算卦, 只是挥手让他走开。
走着问着,便到了萧渊他们面前,道长笑道:“两位大爷可需要算一卦,择吉时看风水,小孩取名贫道都可以。”
顾君辞拿眼神打量着他,忍着笑道:“大爷我过几日娶小娘子,你给本大爷择一择,这近来那一日是吉日。”
道长颔首笑着,顺势便掐指算了起来,小声道:“二殿下,贫道打听过了,这严将军与许将军他们并不在洛阳城内。”
顾君辞神色微变,却又很快稳住了,忙朗声道:“我说这位道长,你是不是学艺不精啊,不就择个吉日嘛,怎么算了这么久?莫不是你师承姜子牙,不到须发花白学不成?”
听完这顾君辞的调侃,这阁楼上的客人皆都哄堂大笑,完全没将这处放在眼里。
顾君辞小声道:“那能见到段庄主么?或许问问段庄主就能知道许兄他们在哪儿。”
“大爷这是取笑贫道了,这六日后是个吉日,不过看大爷面相,好像与六日后的吉日相冲,不妨看看下月的吉日吧。”道长朗声回答着,随后才小声道,“贫道上楼前打听过了,庄主也在这国色天香园内,只是不知在哪个院子里。”
顾君辞与萧渊相视一眼,忙道:“兄弟,这人有三急,你且喝着,盯着他给为兄的算日子,可别让他吃了咱的点心喝了咱的茶,我去方便一下就回来。”
萧渊点头应着,顾君辞连忙捂着肚子就慌慌张张的下了楼,与店内的小二撞上后,还刻意问了一下恭房在哪里,将戏做的十足。
出了前头的阁楼,顾君辞瞧着四处也没人了,连忙身手矫健的去了后院。
当年跟卢青玄来此的时候顾君辞就知道,这国色天香园是洛阳城中的显贵最爱来的地方,这前院是给普通学子,及富家公子的,只有后院,是给朝廷官员,以及皇亲贵胄用的。
因为这后院除了吃饭的地方以外,还是一处温柔乡,这里养出来的姑娘,比外头楼里的姑娘更雅致些,琴棋书画莫说精通,只要是客人会的,她们都能陪。
当初因着卢青玄的年纪小,也没想太多,故而这后院的事是顾君辞打听出来的。
因着后院是私密事,这伺候的人也不多,各处都是关门锁户的,完全不知这段庄主会在哪个房间内。
“你是谁!后院重地岂可乱闯!”
忽的,小厮呵斥的声音响在顾君辞身后,惊的他立马僵直了后背,换上笑脸转身。
“哈哈哈哈,我也是园子里的客人,只是出来找恭房没找着,这才误闯了进来。”顾君辞赔笑着说。
小厮戒备的朝着顾君辞走近:“误闯?呵,我瞧着倒像是你们这些江湖草莽知道驸马爷在这儿,特地来攀高枝儿的,我告诉你,没门,滚开!”
顾君辞笑着便往院门口而去,就在与小厮擦身而过的瞬间,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敲晕了小厮,将他拖去了旁边的树丛之中,顺势扒下了他的衣服赶紧换上。
做了简单的伪装之后,顾君辞听着这后院有间屋子里传来声响,连忙守在院门口,弯腰垂首等着房间们的打开。
听着屋中传来的笑声时,顾君辞略微侧首朝着中间那人忘了过去,没有从前的意气风发,眼中多了几分沧桑,眉眼间也尽是不得不应对的敷衍。
请他吃饭的人大都是恭喜段云天步步高升,恭喜公主有孕,亦或者是其他的。
总之段云天也不过是敷衍的笑着,到达了院门口时,段云天忙招呼过了顾君辞所伪装的小厮,不过见着他的一瞬间愣了愣,虽略微蹙眉,却很快又恢复如常,只是吩咐着出门回宫。
顾君辞也未多言,只是跟在段云天身后,不过却在前往前院的院门前停下。
领路的园中小厮忙恭敬道:“驸马爷这是怎么了?”
段云天道:“你且去吧,这里我比较熟悉,我去如厕后自会出去,不用担心。”
那小厮忙颔首答应了,离开以后,段云天这才朝着国色天香园的后门走去,这守在后门的小厮也没多问,只是恭敬的送着他们出了门。
“段庄主。”顾君辞轻唤。
段云天没有理他,只是走在僻静的巷子里,听着主街上的喧嚣,顾君辞忙快走了两步,停在了他的面前:
“段庄主,多年未见,不知庄主可还记得我?”
段云天四下看了看:“若我不记得你,早就将你拿下了。顾公子不是效力大梁么,怎么会出现在洛阳城。”
顾君辞揖礼道:“段庄主,我是跟常道长来的。”
“大哥也来了?”段云天有些错愕,可不过一瞬,他的神色便恢复如常,“看来道长也投靠了萧氏了。”
顾君辞道:“是,这次来洛阳,是因为听说段庄主在洛阳,还有我十二哥和许兄,我与他们许久不见,所以才央求道长带我的。”
“是想劝他们也投靠萧氏,是么?”段云天冷着面孔,直勾勾的看着他。
顾君辞抿唇不语,既然被段云天戳中了目的,他自然也就不想多做解释,用沉默回答段云天的问话。
段云天道:“顾公子,我知道他们几个人跟你有私情,可你也要明白,他们于我是拜过把子的结义兄弟,我既然在洛阳王氏立足,他们自然也就会跟着我,我也不会亏待他们,你如此巴巴的赶来,想要劝他们投靠兰陵萧氏,恕我直言,只怕我容不得你。”
顾君辞望着段云天大义凛然的模样,后退一步朝着恭恭敬敬的揖礼深拜道:
“段庄主,你侠肝义胆,义薄云天,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十二哥与许兄也多有提及,所以我对你向来多有钦佩。”
段云天凝视着眼前的顾君辞,神色未改,似乎对顾君辞的夸耀并不放在心上。
“段庄主,恕在下冒昧,若是段庄主真的不会亏待我十二哥与许兄他们,今日这样的宴会,如何会不带他们一道来,难道说段庄主离开范阳之后,对这些拜把的兄弟就没有情分了么?”顾君辞说,“只怕这其中是另有隐情,段庄主才会坐立难安,也不曾第一时间便叫人将我打出去。”
段云天负手望着顾君辞半晌,随后才道:“我大哥在哪儿?”
顾君辞道:“就在国色天香园内。”
段云天有些惊讶,回首瞧了瞧着偌大森严的园子,这才从怀中取出了一枚玉佩,好像是许雁卿的物件,他正色道:
“我从范阳离开后,便来了洛阳,蒙公主青睐,接了绣球,娶了公主,做了驸马,位极人臣,皇帝陛下对我也是诸多信任,我自然在我兄弟他们来了之后,也将他们推荐入了朝,岂料皇帝陛下对于他们是猜忌有余,信任不足,总认为他们能叛离范阳,就会反叛洛阳,所以……”
说及此,段云天便停顿了下来,叹息一声。
顾君辞接过与玉佩仔细瞧了瞧,随后才道:“所以段庄主希望我能做什么?”
段云天道:“救他们出来,他们要投靠谁,为谁效命,是他们的自由,就算是拜把子兄弟我也不能左右他们的决定。”
顾君辞:“那你呢?如果他们被救了,王建章肯定不会放过你。”
“我是他的女婿,我的妻子又有了身孕,我不会抛弃她的。”段云天说。
顾君辞望着段云天的模样,再次朝着他深深地揖礼深拜道:“多谢段庄主,我会和道长商议好去救他们,只怕,到时候会连累段庄主。”
段云天似是松了口气般,脸上也逐渐露出了笑脸:“倒也无妨,我自己会看着办的。你走吧,我得回宫去了,晚了只怕陛下会生疑心。”
顾君辞颔首,朝着他揖礼一拜后,便握紧了玉佩,迅速离开了后巷,刚走上大街,他便瞧见了另外一边巷口处站着的萧渊,四下看了看以后,连忙走了过去。
“可见到段庄主了?”萧渊看着顾君辞的模样,心里似乎也有底了。
顾君辞点头:“嗯,见到了,还拿到一样信物。道长呢,许兄他们好像有难,需要道长帮忙。”
萧渊瞧着顾君辞拿出来的玉佩,颔首之后,便带着他消失在了街头,朝着下榻的客栈走去。
站在远处注视着他们背影的段云天,负手叹息一声,又回首瞧了瞧国色天香园,随后才上了马车,吩咐车夫驾马回宫。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