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120

    与许雁卿道别后,顾君辞没有直接回长安, 而是去了涿州。

    他记得霍司徒与杨君方也是涿州人士, 而严怀与吴尧钦在辞官之后, 也是回了涿州,故而顾君辞想也没想,径直便寻曾经的那些兄弟们去了。

    昔日的霍杨神捕在涿州开起了酒楼, 吃饭的人倒是不多,生意也十分冷清。

    每当这个时候杨君方就会怪霍司徒,觉得是他做的菜不好吃,所以才没有客人上门。

    严怀与吴尧钦因为还有爵位在身, 所以日子过的也不算清苦, 甚至严怀还办了私塾,亲自教些小孩子读书识字。

    吴尧钦则是教那些小孩子习武强身,日子过得也是有声有色的。

    顾君辞到涿州后, 与昔日的兄弟们实打实的喝了整整一宿的酒, 诉说着当初在战场上厮杀,怀念着相处时的点点滴滴,后来醉了三天三夜。

    没人问顾君辞因何而来,也没人问如今长安的状况, 即便是想知道萧渊的情况, 可顾君辞也只不过是寥寥几句,便也盖过去了。

    不过在涿州待了几日,便有请柬送到了严怀他们的手上,请柬上写的是下个月初二余世爻在荥阳娶妻成婚, 得了这个消息,他们便又瞧着日子,赶在下月初二到了荥阳。

    而余世爻娶的,竟然是肃王的幼女妙音。

    据说当初在青云观见面后,这妙音便对余世爻这个粗手笨脚,却又细心的人放在了心上。

    恰逢当时庆王麾下的大将接连出事,这肃王原本有心与余世爻说亲,而后也压下不提,打算为妙音另寻一门亲事。

    可这妙音虽然胆小,可到底也是个专情的,认定了余世爻便是余世爻,纵使他会被削爵免官,她也嫁。

    这肃王夫妇原本是不愿意的,可瞧着妙音已然是有主意的人了,不再像从前那样胆小羞于见人,故而也就同意了,好在萧伯绪准许了余世爻他们的辞官,却为削爵,故而还是侯爵,肃王夫妇也就不担心女儿会吃苦。

    故而在余世爻在荥阳落脚以后,这肃王便与妙音他们到了荥阳。

    余世爻从未想过自己竟还有这样一段姻缘,又见着妙音虽然是富贵人家的姑娘,却无半分骄奢淫逸,又肯倾心于他,他也是十分感动了。

    原本他是军旅之人,他总怕自己哪里做不好的再让人吓着,便对妙音格外的细心,一来一往,两个人都生出了真心,元让肃王选定了成婚的吉时。

    余世爻的婚礼办的热闹,街头巷尾人尽皆知,就连路上的乞丐,都有收到侯爵府里发来的喜糖馒头,可参加喜宴的人却不多。

    没有荥阳的达官贵人,也没有富豪劣绅,只有曾经征战沙场的自己人。

    余世爻说,这宾客的名单是妙音拟的,因为他知道他曾经在庆王麾下效力,而今又辞官在家,未免落人口实,让在长安的庆王招人话柄,故而只邀请了曾经征战的这些自己人。

    夏季多雨,上午的日头还烈烈的晒着,午后便立时乌云密布,狂风大作,豆大的雨点落下来,混杂着泥土的腥气,闷热的整个人都心慌的。

    严怀他们回去涿州以后,这府上便只剩顾君辞这一位客人了。

    余世爻瞧见了廊下站着的顾君辞,不由走过去:“听严兄他们说,你快要回长安了?”

    顾君辞负手道:“我倒是想回,可这天气不是不允许么,雷声作响,又是狂风暴雨的,我还是有些害怕的。”

    余世爻也负手望着雨帘:“嗯,等天气好了再回去,庆王殿下可是离不开你的。”

    顾君辞侧首看着他:“你怎么发出这样的感慨。”

    “想当初青云观的时候,不过是与文远伯家的姑娘见面,庆王都会不顾夜色来接你回去,更何况现在呢。”余世爻说。

    顾君辞凝眸:“余兄,这一成亲,你都开窍了,此前不是没事儿打两拳嘛,怎么现在也开导起我来了。”

    余世爻道:“别以为我是大老粗就什么都不懂,我可告诉你,庆王眼下的局势艰难,若你们之间没出问题,你是断然不会离开长安,这都一年了,就算再有什么,也该过去了,回去吧,回到庆王身边,你心里也踏实,不用操心。”

    顾君辞:“我可没操心,我什么都没操心。”

    余世爻笑了:“是,你是不操心,要不这么着,等我孩子满月酒吃了再回长安如何。”

    顾君辞当即抱拳:“甚好,不知余兄何时要孩子,孩子何时满月。”

    余世爻就静静地看着他,也不搭理了。

    顾君辞这才道:“我知道余兄好意,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我与阿渊之间其实也没什么大的问题,看开了就好了。”

    余世爻拍了拍他的肩,转身便往自己的院落而去。

    岂料刚走两步,便瞧见府中仆役冒雨朝着他们几步而来,脸色焦急,与顾君辞他们稍稍见礼后,便跟余世爻道:

    “姑爷,京城里传来话了,说庆王殿下出事了,被陛下幽禁在了庆王府,肃王让姑爷稍安勿躁,他会在京城中继续打探。”

    听到庆王出事,顾君辞当即便愣住了,忙上前一步拽着仆役道:“肃王可有说庆王到底因何被幽禁?”

    仆役被盛怒的顾君辞唬住了,战战兢兢道:“王爷说……王爷说庆王是对陛下的后妃无礼,陛下盛怒,这才幽禁了庆王。”

    顾君辞松了手,努力让自己平复下来。

    能让萧伯绪幽禁了军功累累的庆王,肯定不止是对后妃无礼这一项罪过。

    难道说之前萧渊在京城的布置被人发现了不成?

    顾君辞一刻他也等不得了,与余世爻略作商议后,便收拾了包裹冒雨回去了长安。

    荥阳距离长安不算太近,等顾君辞到达长安境内时,已然是七月中旬,二十日的路程,保不齐这京城里就生了什么变故。

    然而他刚在长安附近的镇上便遇上了裴盛,似乎是得了常善一道长的指示,特地在这里等着他的。

    客栈的房间内,裴盛望着风尘仆仆的顾君辞,劝慰道:

    “道长说了,若你知道了阿渊有难,必然会赶回京城,所以让我在这里等着你,现下京城里不安全,若你直接回京城,只怕会被有心之人利用。”

    顾君辞道:“道长可有说,我们怎么才能帮到阿渊么?”

    裴盛略微沉思了半晌,随后才道:“道长说了,如今在陛下面前能说上话的,便只有护国公一个人,但若是没有证据为庆王洗刷罪名,便也是徒劳无功。”

    顾君辞:“阿渊到底是怎么得罪了后妃的。”

    裴盛道:“这一切,还得从瑶台寺说起。”

    瑶台寺,是在长安城内的一处寺庙,建在皇城根儿底下,故而也就成了大梁的国寺。

    先皇后故去后,她的牌位便供奉在瑶台寺中,萧渊从来都是最疼爱他的母亲,故而冥诞忌日,萧渊都会往瑶台寺焚香沐浴吃斋拜佛,供奉先皇后的牌位。

    上个月先皇后的冥诞,萧渊依例往瑶台寺为先皇后祭奠,岂料遇上了萧伯绪的宠妃陈婕妤。

    陈婕妤原是前朝后妃,幼年入宫,因着年幼便一直不曾见过皇帝,而当年前朝的皇帝下江南的时候不曾带着不受宠的妃嫔,便将宫中未曾召宠过的妃嫔都一律发回了长安。

    陈婕妤也在其中,只不过后来萧伯绪登基为帝的时候,在城外建有安乐堂,奉养前朝的这些妃嫔,而陈婕妤自然不甘心年纪轻轻便在安乐堂孤独终老,便买通了当时宫中的嬷嬷,让她与萧伯绪相见。

    因着年轻貌美,一夜风流,萧伯绪自然是将她留在了自己的宫里,封作婕妤。

    萧渊在先皇后冥诞那日遇上了陈婕妤,也不知是为何,这陈婕妤竟然哭着跑出了瑶台寺,回宫后不久,这萧伯绪便下旨,幽禁庆王在王府,谁也不得相见。

    不光裴盛,就连满朝文武都对这一举动感到十分讶异,萧伯绪下旨幽禁庆王,而罪名却只是怠慢后妃,怎么说都不能服众。

    朝臣上疏为萧渊求情,却被萧伯绪狠狠地斥责不说,还丢官削爵,一时朝堂上根本无人敢提。

    裴盛也偷摸的去找过萧渊,然而萧渊却绝口不提在瑶台寺中发生的一切,三缄其口,宁肯幽禁,也不道出实情。

    这裴盛与常道长左右一合计,原本是要打算去找顾君辞的,可道长却说得知庆王有难,顾君辞自然会回来京城,故而才在这个镇上等着他。

    顾君辞听完也是面色凝重:“我不信阿渊会对后妃无礼,他三缄其口不讲实情,说不定是这里面牵扯的秘密更大,他不能说。”

    裴盛也十分不解:“到底是有什么秘密,会比自身的安危还要重要,他可知道,若是他真的幽禁了,这天下怎么办,江山怎么办,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不就都白费了么!”

    顾君辞凝思半晌,随后起身道:“这样,既然一切源头都是从瑶台寺而起,那我们就从瑶台寺查起,只不过我们这样太扎眼了,明日,明日一早我们就进长安城,势必要将这件事插个水落石出。”

    裴盛想着,似乎也别无他法,只能同意顾君辞的提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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