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姐的技术果然很好。裴书再走出来时，已完全看不出憔悴的样子。她化着时下流行的妆容，眼尾扑上了细细的闪粉，如水波粼粼。
这一场戏和上一场相隔不过几个小时，所需情绪却截然相反。上一场的郁然是颓废的绝望的，这一场的她又要疯狂起来，粲然像火花一般。
迟白很是担忧地握了握裴书的手，短短几个小时时间让自己的状态处于两个极端，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迟白怕裴书吃不消。
但她的担心是多余的，裴书很快就向迟白证明了这一点。眼前的裴书已经全情投入进了郁然这个角色，很好地完成了这一场戏，或者说，完成得太好了。
迟白看着眼前的裴书，她张扬地笑着，在拥挤的舞池中摇晃，随着音乐节拍扭动腰肢，毫不吝啬地展示着自己引以为傲的身材，甚至主动凑到一个陌生男人身前，抬头把脸递了上去。但当男人低下头时，郁然又灵巧地绕开了，她为自己的小把戏很骄傲似的，仰头咯咯笑了起来。
这场狂欢的戏码没有持续太久，赵导很轻易地让她通过了。
裴书今天的戏份完成了，和导演以及同组演员一一打过招呼后，她才转身来找迟白。迟白的表情有些怪异，嘴角紧紧抿起，却又不朝着她发作，反倒像是在和自己较劲。
“等急了吗？”裴书接过小周递来的自己的羽绒度，一边往身上套，一边问迟白。
“没有，只是……”迟白慢慢吐出几个字，却又中途停下了，像是她也没搞清楚自己到底在想什么。“天太冷，脸都冻僵了。”她使劲揉了揉脸颊，露出一个和往常一样的笑容来。
小周开车带着她们去吃过饭，裴书就打发他自己回去了，她和迟白两人慢慢散步回酒店，既是为了消食，也可以趁这个机会说说话。
深冬的天黑得很快，商店也紧紧地合上门，生怕冷风溜进去，只有灯光透着玻璃门散到门外，透出温暖的光晕。这里本就不繁华，热爱闲逛的年轻人也都选择在商场流连，大街上除了她们俩，就只有闷头赶路的晚归人。
裴书不开口，依然是迟白挑起话头：“我上次回福利院，胡姨还问起你了，说是好久没见到你有些挂念。我都不知道你竟然去过那么多次？”
“有次做慈善活动，选在了那里。后来我也去过几次，当做普通志愿者，帮了几次忙。”
“这样啊，”迟白心不在焉地笑了笑，“我竟然一次也没发现你。”
“不太凑巧，我们去的时间错开了，我也只见过你一次……”裴书似乎心情很好，连声音都带上了笑意。
但迟白的心思全然不在这上面，她咬了咬嘴唇，犹豫再三，一直横亘在她心头的那根小刺终于破土而出：“拍吻戏的话不会感觉别扭吗？”
迟白的问题没头没脑，与目前的话题毫不相干，裴书不由得愣了愣。她停下脚步，转身看向迟白，眼睛飞快地眨了几下，似乎有些发懵：“嗯？”
既然已经说出口，迟白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一股脑说了出来：“那个男人只是一个陌生人，你就那么突然地凑上去，不会感觉不自在吗？如果那个场景是要你吻上去，你也会毫不犹豫吗？”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尤其是看到裴书眼角含笑的表情后，迟白的声音彻底低了下去。她明白自己这是在无理取闹，就像她为了工作不断撮合裴书与欧阳煜一样，裴书也在为了工作全力以赴。理智警醒她不要撒泼，荷尔蒙却在逼她宣泄不满。迟白被两种情绪夹击，无所适从，干脆一甩手径直朝前走去。
然而一只手拉住了她。裴书攥住迟白的胳膊，将她拉回自己面前：“要试试吗？”
“什么？”迟白的心猛然抖了一抖。
“拍吻戏的感觉。”裴书的话音轻轻落下，随之而来的是她精致的面庞。
裴书身形较高一些，她看着迟白的时候，迟白只能微微抬起头，迎合她的目光。裴书停在了一个很微妙的位置，若即若离。两人的脸庞离得很近，近到她们可以，也只能听见互相的呼吸声，以及不知谁怦怦作响的心跳声。
裴书呼吸时带起的小小气流扑打在她脸上，明明是微凉发痒的，迟白却觉 得那股气流像燃起的火花，在她脸颊之上肆意跳动。
从她的角度，迟白只能看到裴书发亮的眼眸，她的眼妆闪着细碎的光，让裴书的眼睛像装满璀璨星河。而那双眼睛此刻正紧紧地盯着她，天色太暗了，迟白看不分明裴书的眼睛里是否正刻画着自己的倒影，但仅仅这个想法就已令她浑身发热。
迟白知道，只要自己动作再大一些，就会贴上裴书的唇，可她被看不见的绳索绑缚，既无法上前，又逃脱不得。
她进退两难，但这僵持的局面很快被打破。
小精灵纷纷而落，裴书终于有了动作。她微微低了低头，轻轻地用鼻尖点了点迟白，顺手将迟白的帽子拉上。
迟白松了口气，但她分辨不出自己心中的那声叹息，是解脱，还是失望？与裴书鼻尖相碰的地方依然留有几分凉意，沉入她的心底。
裴书抬头看了看，“下雪了，”她重又看回迟白，“很美。”
她的目光滚烫，烫得迟白无所适从，只好将目光投向空无一物的地面，含糊应道：“对，很美。”
裴书勾起嘴角，握住迟白的手一同塞入自己的衣兜，两人默默走着，再没说一句话。
……
迟白总有种莫名的心虚感，就像现在，她飞快地洗漱完毕，整个人塞在被子里，终于忍不住向系统咨询道：“只是演戏，没什么的，对吧？”
“演戏是没什么问题，但你差点亲上去了！”系统把管理条例看了一遍又一遍，没有发现迟白的违规之处，但它还是很不爽，“总裁还没亲过裴书，你怎么能抢在他前面？”
“就，突发事故嘛……”迟白结结巴巴为自己辩解道，脑海中不禁又随着系统回顾了一遍先前的场景。
“哼，”系统还在为总裁不忿，但它很快又发现了迟白的不对劲，“你脸红什么？”
“闷的！”这个系统管得也太宽了，迟白猛地把被子掀开，“被窝里太热了。”
她的举动把刚从浴室出来的裴书吓了一跳：“怎么了？”
迟白赶紧把被子盖回去，规规矩矩坐好：“透、透透气。”
裴书狐疑地看她一眼，没说什么，去找自己明天要穿的衣服了。
迟白这才放松下来，她百无聊赖地扫视一圈，最终目光不自觉地落到裴书身上。
裴书把头发松松地在脑后挽了个结，但仍有几缕调皮的碎发悄悄跑了出来，贴在她被水汽蒸得粉嫩的脸颊上。她的眉毛生得很好，即使卸了妆，也还是弯弯如山黛。眼睛就更不消说了，看人的时候亮亮的，垂下来的时候也能望见扇子般的眼睫。鼻子小小的，却挺直。嘴巴恢复了水润，被灯光一晃，仿佛带着水泽，让人……
迟白惊醒过来，摇头把这些想法从脑中甩出。但是……
裴书虽然身形瘦削，却丝毫不显干柴，反倒凹凸有致。细腰只堪盈盈一握，之上却……
“打住打住！”迟白呜咽一声，抱头躲回被窝，喃喃自语，对自己实施洗脑大法，“她有的你也有，她有的你也有，她有的你也有！”
不过，她怎么会现在才发现裴书的身材这么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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