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童。”忽然一声沉怒的声音传来, 吓得宛童连忙推开了顾沉月，后退了几步, 侧头去看不远处的一道身影, 神情有些慌乱。
那是原主的父亲, 可是他不是回学校了吗，为什么忽然又回来了？
“爸，你怎么……”宛童叫了一声, 心中有些忐忑，刚才的那一幕，肯定被他看到了。
“回来拿教案, 明天早上再走。”郑父沉着脸, 目光落在了顾沉月身上。
顾沉月绷直了身体, 但是并没有将那一瞬间的仓惶表现出来，他朝郑父颔了颔首，又跟宛童说了句, “我先走了。”
宛童双手在身前紧扣着, 轻轻点了点头, “好。”
没等顾沉月走远, 郑父就拽住了宛童的手臂，将她带进了公寓楼。
“我和你妈妈说过的话, 你又忘了？你看看现在是几点了？还跟一个男生搂搂抱抱，像什么样子？！”
电梯里，郑父越是训斥，越是愤怒。
宛童低头听着, 等他数落完了，才开口，“你们不是一直让我野生野长么？”
郑父听了她的话，明显愣了一下，“你说的什么话？给你自由你还怪起我们来了？”
原主性格内向怯弱，有些话是这辈子都不会说的，但是此时一股抑郁积在胸口，宛童也急需发泄，“从小到大，你们给我请阿姨，请家教，而你们一个月只陪我三两天，寒暑假给我报训练营，你们带着学生做实验写报告，跟学生聚餐搞活动，连电话都懒得打给我，这么一想，我的确够自由了，爸爸，你知道我明年就要高考了么？有些同学的父母甚至都搬到了学校附近住，而我每天回家只有阿姨做好的饭菜。”
郑父一噎，一时竟不知道说些什么了，他和妻子都是高学历高智商，但是偏偏的女儿不太醒目，他们也给她制定过学习计划，但是屡次失望之后就彻底将她丢给了学校和家教老师。
相比于怎么也扶不上墙的女儿，他们从自己的学生身上找到了更多的自信和自豪感，所以渐渐地也忽视了女儿的生活和学习。
郑父细想过去的十几年，心下也是有些愧疚了，好像从那次车祸之后，女儿性格就变强了些。
“童童，爸爸的确有错，你能这么跟爸爸说话，爸爸其实很开心 。”
宛童听到他这么一说，眼睛顿时有些酸涩了，原主和父母几乎没有过深入的沟通，她心底对父母是有埋怨的，没想到郑父竟是意外的明理。
这一晚，郑父还真的开诚布公地和宛童谈了许久，最后说到顾沉月的问题，他迟疑了一下，还是叹息道，“你车祸昏迷的时候，他天天跑来，我留意过他，是个品性好的，但是这不代表我赞成你早恋，还是那句话，一切都等高考完再说好不好？”
宛童：？？？
所以顾沉月到底什么时候注意到她的？
她抿着唇，矜持地点了点头。
只要不让她转学就成。
————
顾沉月回了医院时已经是凌晨了，胡天侃迎了上来，语气几乎是气急败坏，“月月，你要的监控搞来了，那天果然是林智雯出现过在医院门口！”
顾沉月紧抿着唇，接过了他的手机，定定看着屏幕，眼底有寒意滋生。
这一夜过得很漫长，天微微亮的时候，宛童做恶梦惊醒了过来，不安之下还听到了尸尸的提醒，【大佬情绪发生强烈波动。】
【顾阿姨现在情况很危急？】宛童问。
【撑不过今天。】尸尸回了几个字，让宛童心头又是一紧。
【那有什么办法能让她清醒和顾沉月见面吗？】
尸尸将一系列的技能按键呈现出来，她目光落在了“回光返照”四个字上。
【尸尸不建议童童浪费积分。】尸尸适时出声。
宛童抿了抿唇，还是选了，然后起身换衣服，打了车往医院赶去。
她到达医院的时候，顾母已经被送进了抢救室，胡天侃没在，顾沉月坐在椅子上，背靠着墙，闭目仰着头，眼底的青黑格外明显。
听到了脚步声，顾沉月微微张开眼眸，目光触及她身影时，流泻出一丝光亮，但是很快暗淡下来。
宛童才走到他面前，他手臂就环着她的腰，将她捞到了身前，憔悴的俊脸也贴在了她心口。
宛童举着双手，有一瞬间的无措，但是到底没有将他推开。
他总是不忌讳和她的亲密动作，似乎只有通过这样的身体接触，才能缓解他那紧绷的情绪。
像个孤立无助，急切需要安抚的孩子。
顾沉月没有问她为什么一大早就跑过来，两人都默契地保持着安静，但是宛童能感觉得到，他整个身体都是僵硬的状态。
不过十分钟，医生走了出来，顾沉月倏地站了起来，大掌还紧紧握着宛童的手。
在医生宣布顾母死亡的那一瞬间，宛童感觉手掌被男生握紧，他整个人还隐隐地颤抖着。
脑部重伤加胃癌，其实所有人都已经设想过这个结局了。
顾沉月似乎很久都没有消化医生的那句话，站在原地没动，只是紧紧攥着宛童的手。
宛童感觉到了疼痛，但是却不吭声。
半晌，她微微侧身，另一只手抱在了他腰间。
顾沉月微微佝偻着背，将头颅压在了她肩上，带着细微胡茬的下巴蹭在她脖子上，沙哑的声音一点点传到她耳膜中。
“我知道会有这一天，但是没想过这天会提前。”
“会好起来的。”宛童伸手轻拍着他的背，说不出再多安慰的话。
在这世上，一个正直的好公民，想要斗过那些不受道德和法律约束的人，总是很艰难的。
攻略者明显是把这个世界当做游戏场，顾沉月以及他周身的所有人，都是她的玩物。
这是林智雯最可恨的地方，利用先知的能力毫无节制肆无忌惮地害人，只想达成自己的目的。
但是就算顾母这件事摆到了法官面前，也没法给她定罪，因为顾母本是自杀啊。
————
顾沉月没让宛童留在医院，大概是不想让她看到他那样子。
宛童心里烦躁，也没有心思在课上，课间的时候，有几个男生提起了林智雯。
说她现在遭受网络暴力，又被家里压迫，现在正在酒吧驻唱，太可怜了，还有人试着要求宛童在微博上呼吁一下，让网友理智一些，别再追着人骂了。
那语气说得，好像是宛童故意针对林智雯似的。
可是他们却忘了，之前他们不也一口一个贱人？
现在却因为微博上林智雯穿着小白裙楚楚可怜唱着情歌的几张照片，同情心又泛滥了。
不仅班上的同学这样，在宛童几乎不怎么用的微博上，也有些网友留言，让她不要咄咄逼人了，起码出来解释一下，阻止这场网络暴力。
甚至在见宛童的微博久久没有动静时，还有人愤慨地评论，“这样的你和当初的林智雯本质上又有什么区别呢？难道你不知道网络暴力的可怕吗？你这样会毁掉一个正在花季的少女啊！”
“童童，你也没有什么损失啊，而且粉丝还涨了好几万呢，要不原谅林智雯算了，好歹她之前和你那么好，快要高考了，她这么一直休学也不是个事儿啊。”
宛童后桌的男生如是说。
好几个人也附和着，“是啊，看着好可怜啊，她家里条件本来就不好，好像还被家暴了。”
宛童回头看向那个男生，大大的眼睛平静无波，那黑色的瞳孔锁在人身上时，有种独特的神秘感，还有几分慑人。
“你们是在指责我么？你们用什么身份对我说这些话？”
那个男生看得僵了一下，一向怯懦没有什么存在感的女生，此时此刻让他有些慌。
“郑宛童，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男生声音有些弱了，甚至不敢对上她的脸。
以前就知道郑宛童很好看，但是因为性格的缘故，又总是和林智雯在一起，大家就习惯性忽略了她的存在。
现在他才想起，郑宛童成绩好，从来没发过脾气，对谁都是无条件帮忙，似乎没有过任何的污点，即便被林智雯那样设计，在旁人都替她愤怒的时候，她还是不急不躁的，也从不主动诋毁林智雯。
她这样已经很大度了，要是换了别人，都做不到她这么淡定吧。
“我也觉得她可怜，但是我不原谅，她现在不过是自食其果罢了。”宛童又说了句。
男生呆了一下，忽然飞快说了句，“对不起啊。”
旁边围观的人也没再说什么，不过宛童最后那句话却被人搬到了微博上。
有些人觉得她语气太过凌人，得理不饶人，转而开始diss她。
会卖惨的弱者总是能引来更多的支持者。
十九中论坛里，八卦的同学将宛童，顾沉月和林智雯三人之间的关系分析了一遍，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归结为狗血三角恋，两闺蜜争夺顾沉月大战，最后还得出顾沉月喜欢宛童的结论。
不过这个结论很快又被反驳了，顾沉月在天台揍过郑宛童，不过可能喜欢他，他喜欢的可能是林智雯，因为每次对她都十分忍让。
这个无聊的分析贴顿时分成了两派，垒高楼争辩起来。
三个当事人里，只有宛童在学校，免不了又被当成了猴子观看，时不时有人上来八卦几句。
陈骏那事儿上了新闻，但是因为被陈家刻意压过，并没有生起多大的水花。
一直到下午，警方也通报了这件事，虽然已经尽量用最简洁和公式化的词语讲述，但是其内容还是引起了不少人的关注。
一男三女一辆车，真是会玩啊。
随后有人深扒了新闻，四人打了马赛克的照片流传出去，虽然看不清什么，但是也足够引人遐想了。
本来因为光线的问题，三个女生的脸也有些模糊，但是有人上传了一张高清的上车时候的照片，林智雯的脸赫然在列。
这下好了，话题很快爆了。
林智雯这段时间在网上可火了，不知道被扒了多少次，但是这两天她又因为声音甜美长相清纯吸引了一批粉丝，看着有要洗白的趋势。
没想到这关头忽然爆出了这么个新闻，还真是让人大吃一瓜。
这小仙女人设才立起来，马上又崩塌了？！
本来还在宛童微博下diss她心思恶毒的网友，感觉自己脸上被狠狠扇了一巴掌，这样的人哪里值得他们花心思维护啊？
林智雯明显是自己在作死啊，这人品，这糜烂的生活，让那些刚粉上她的人都觉得恶心不已。
宛童微博下，又卷起了道歉风。
自始至终她也没有什么动静，就看着这些人自己瞎折腾。
————
宛童感觉到顾沉月在避开自己，因为她现在连胡天侃都联系不上了。
她知道顾沉月性子偏执，她有些担心他会失了理智，做了不该做的事。
所以她频繁让尸尸提醒自己，看他有没有异样的行为。
毕竟，在顾母死亡的那一刻开始，他对林智雯的好感度就变成了-100，那是足以驱使他杀人的憎恶和仇恨。
林智雯的家人一直没脸皮去警局里领人，第二天夜里，她哥哥才骂骂咧咧将人从里面拎了出来。
但是出来后将她丢在路边，自己就先走了。
林智雯拿出手机，拨了宛童的号码。
二十分钟，宛童在楼下见到了神情阴翳的林智雯，像个恶鬼一样，盯着自己。
“郑宛童，停车场里，我见到你了，网上我的照片，是你爆出去的，对不对？”林智雯磨牙切齿地上前来。
宛童没有出声，只是避开了她伸来的手，在夜色中，她轻轻点头，大而有神的眼眸直勾勾盯着她，嘴角还露出了一丝恶劣的笑容。
林智雯看着她那模样，像是看到了什么魔鬼一般，惊得后退了一步，“郑宛童，你讨厌我，所以见我被带上车，见我呼救你都视而不见，我被□□了你开心了？你满意了？！”
“林智雯，你在说什么？”宛童轻声回应，手机屏幕却对准了林智雯，上面写着：我只知道，你们玩得挺开心。
林智雯看清上面的字，眼睛不由得睁大，郑宛童知道她在套她的话，也知道她在录音！
“别再来找我了，快高考了，我只想好好学习。”宛童顿了一下，又道，“我劝你一句，别再害人害己，真的会坐牢的。”
她语气温温柔柔的，眼神却冷冷的，配着那白皙乖巧的模样，在这浓稠的夜色里，让林智雯想起了自己看过的恐怖片。
宛童不想跟林智雯多费时间，转身往回走。
进门时，她又往外看了眼，发现林智雯已经不在了。
可是没等她上楼，就听到尸尸提醒，【童童，顾沉月要杀人了。】
“什么？”宛童惊呼了出来，“他在哪儿？”
宛童伸手连连按着电梯，门一打开，就冲了出去。
小区外一条小巷里，此时有人影晃动。
顾沉月一手掐着林智雯的脖子，神情阴郁，仿佛身体蛰伏的凶兽苏醒了过来。
旁边胡天侃试图着阻止，声音着急，“顾沉月，别疯了！”
“为什么？”顾沉月嘴里蹦出一句，手掌又使力，恨不得下一秒就将人弄死。
“咳咳……顾沉月……你想杀人吗……”林智雯整个人痉挛着，感觉随时都会断气似的，系统已经提醒过她好感度已经跌破下限值了，顾沉月恨得想杀了她。
她当然也害怕，但是更多的是不甘。
她竟然被这些破小孩儿害得这么惨！
“月月，你不要冲动，阿姨不想看到你这样的。”胡天侃开声劝道，伸手按在了他肩膀上。
顾沉月却好似没听到，一只手就卡着林智雯的脖子，将她固定在墙上。
“你想当杀人犯吗……那样你这辈子可就别想得到……郑宛童了！哈哈哈！”林智雯挣扎着，嘎嘎的笑声听起来十分刺耳。
这剧情还真是狗血，顾沉月竟然开启了感情线？那他的事业线是不是要崩了？
“你这种人，只会打架，社会的渣滓，郑宛童怕你怕得要死，她父母都是老师，容不得一点污点，你这辈子都不可能跟她在一起——”
林智雯的嘶哑的声音戛然而止，脖子被手掌提着，双脚悬空，一直在翻着白眼。
“顾沉月！”一声清脆的叫声，让顾沉月身躯僵了一下，手里的林智雯也好像一块破布一般从墙上滑到了地上。
宛童跑近了才发现林智雯已经不省人事了。
【尸尸，她死了吗？】
【没有。】
宛童松了一口气，看向旁边微微垂着头的顾沉月。
他目光还死死盯着林智雯，好像下一秒就会动手拧断那脖子似的。
“别脏了你的手，顾沉月。”宛童来到他面前，双手抱住了他微微颤着的手掌。
顾沉月只是顿了一下，随即又从她手里将抽离，快步离开。
背影有些仓惶。
刚才那一瞬间，他是真的想杀了林智雯。
心里的阴暗一点点滋生，壮大，可是他却丝毫不想去控制那样的自己。
现在晃过神来，他觉得自己有些可怕，他不能在她面前失控，不想看到她眼里哪怕流露出一丝惊惧和嫌恶。
顾沉月的脚步越发急促凌乱，胡天侃眼神复杂看了眼宛童，终是什么也没说，跟了上去。
宛童看着两人身影离开，在林智雯身旁缓缓蹲了下来。
【尸尸，之前都忘了问你，这些攻略者掠夺了大佬的气运是为了什么？未免太疯狂了点。】
【童童，这些尸尸无法提供答案，尸尸还需要升级。】
宛童想到系统页面上一系列的灰□□面，也是头疼，尸尸一开始就告诉过她了，它会和她一起成长。
然而她赚的积分实在不多，而且还赊账，尸尸的等级自然也升不上去。
【尸尸，没法在剧情结束之前将攻略者赶走，那能不能搞坏她的系统？】
尸尸似乎分析了一下，才回答，【能植入病毒使其瘫痪，但是势必会引起攻略系统总控中心的注意，尸尸不建议。】
宛童沉吟了片刻，一边是攻略系统，一边是捡尸系统。
一边有无数个攻略者前赴后继，一边只有她一个人。
一边是掠夺，一边是守护。
敌强我弱，但是唯一的好处是，尸尸能够检测到对方系统，还能隐藏好自己。
这么看来，尸尸更像是大佬的自我保护机制。
她在心里静静盘算着，拿起林智雯的手机翻了一下，果然，还在录音中。
她删掉了录音，林智雯也醒了过来。
看到宛童一声不响蹲在自己面前，林智雯吓得哆嗦了一下，又捂着脖子咳嗽了起来。
“郑宛童！你到底想做什么？”
天气有点凉，宛童身上穿着天蓝色长袖卡通睡衣，长长的黑发散在身后，她蹲在那里，像个不经世事又天真烂漫的娃娃，她嘴里轻飘飘说了句，“林智雯，别再伤害顾沉月，否则我会杀了你的。”
说到最后几个字，她还伸出了食指，在林智雯惨白的脸上轻轻戳了一下。
温柔可爱的动作，却让林智雯心底生寒，感觉她手里像是拿了刀子似的。
她怀疑郑宛童是不是变态，有两副人格？
有时候她觉得她的眼神，就像无处不在的监控摄像头，让她心生不安和恐惧。
这不是她所熟悉的郑宛童，又或者说，她从来没有了解过这个人。
“那就试试啊。”林智雯磨着牙，不甘示弱。
不过她的系统太没用了，大多数时候只能靠自己！
转角的地方，胡天侃缩回身去，瞪大了眼睛，半晌都没消化自己所看到的一幕。
他看向身旁的顾沉月，见他还望着那个方向，薄唇绷直了一条线，黑眸里也是雾霭沉沉。
“月月，小兔子是不是读书读傻了？”刚才那些话，胡天侃怎么也不敢相信，竟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
那副精致乖巧如洋娃娃的面容，让人生不起防备，但是她嘴里却说着威胁满满的话，让人瘆得慌。
不过，她是出于对月月的维护。
胡天侃之前一直觉得月月是一头热，和小兔子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可是现在看来，好像并不是那么一回事。
小兔子没有他以为的那么无动于衷。
顾沉月收回了目光，喉结微动，嗓音低不可闻，“是很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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