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下他们已经行至城外几公里外,离驻扎的营帐并不远,能见到军骑并不算是稀罕事情,不过为首的那来人正是他的小舅王仲平。
王仲平一身铠甲正装,身后带着一对骑兵俨然是正在巡查的样子,见到了他,便打马上前:“百里校尉怎么在这里闲逛?将军方才正找你。”
“找我是有什么事吗?”来了这里三天,可是除了第一天的相见,他便再也没见到他爹人影了。
按照他爹这尿性,估计也是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
“你去将军营帐一趟便知道了。”王仲平说完,便转身走了,继续带着骑兵在方圆巡查。
他不知道他爹找他何事,但是他还是乖乖同杨木兰告了辞,随后朝着他爹营帐走去。
将军营帐便与他那校尉营帐便很不一样了,不仅场地大,营帐质量也是上佳,当然他的关注点并不全在这里,心里也默默想着他爹喊他做些什么,以便好应对。
琢磨了一会,这才走了进去,偌大的营帐中,除了几个守卫的亲兵,便没有多余的人了。
他爹正坐在案桌前,手里拿着细毛笔写着些什么。
“父亲?您找溪儿来有什么事情?”
“军中可还适应?有什么不习惯的吗?”百里鸿没有抬头,手中的笔也没有停歇。
嘘寒问暖的话语让他心中微暖,随即认真道:“溪儿虽年纪小,但是个男子汉,自是适应。”
百里鸿抬头看了他一眼,视线凝在了那身衣服上,面色淡然:“以后这身广袖长袍在军中就不必穿了……”
“是。”这是他在家中时的着装,今早校尉服送来迟了,他还没及时换下。
又过了许久,不见下文,气氛也有些沉默,百里溪腿站着有些发麻,挪了一下步子想离开了。
百里鸿却是将一旁的布帛递给了他:“你看看这张边境地图,上面标有近来巡逻队传来的匈奴军队数量和位置信息,你觉得何时突击为好?”
布帛上匈奴一万大军的位置用三角印记标在了秦长城的外围大约五公里处,百里溪没想到位置竟是离的这样近,可现在还不过初秋而已。
“如果和往常一样只是为了掠夺资源的话,时间未免太早了些?现在还是秋初,草原的青草依旧肥美,没必要进行掠夺战。可如果信息没有错误的话,孩儿还想到另一种结果,匈奴大军此番也有可能是想趁着初秋农忙而军事松懈之际,占据朔方城。”
百里鸿点了点头,让他继续说下去。
“何时突击,我认为还是要趁早为好,毕竟我们士兵抗寒能力不如匈奴,时间拖延到了冬天也只能向往常那般以守城防御为主了。”
他父亲编写的《百里战场六记》里便写有冬季的守城战,守城战便也意味着只能随时随地的守备着,煎熬着,同时也更加危险。
“你的见解很不错,而我们也正有此打算。”百里鸿站起了身,走到了他的身边,颇为欣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们已经商议决定五日后,率两万士兵突击匈奴,你也好好的准备一下……”
百里溪虽然在这个时代生活了十七年,可是这个架空的朝代在他眼中始终是不够“真实”,即便吃着柔软的米饭喝着清澈的甘泉,他依旧觉得失去了“真实感”。
也许这种“真实感”也可以称之为归属感。
他对这个世界没有归属感,即便从了军也不想为了这个架空的世界,轻易的马革裹尸醉卧沙场。
他虽从了军,却也仍是抱着几分侥幸的心思。
毕竟,谁不想好好的活着呢?
只是他没有想到刚来到军营的第三天中午,他的父亲便告诉他,马上要开始一场恶战,还是以万为单位来计数的战役。
啧。
出了营帐,百里溪嘴里叼着一根小草,骑在马背上慢悠悠的走着,只是情绪却是乱糟糟的。
不过他情绪虽然乱,心中却是明白这场战役己方人数占优,如果兵力素质没有悬差太大,不出什么太大意外,战术得当,那么基本是胜利在望。
为了排解心中莫名的情绪,同时也为了给即将来临的战事热热身,当即便骑着马来到了校场。
现在已是下午,校场里士兵并不多,他溜达了一圈,最后停在了□□区。
□□区分弓箭和弩机两个射场,弩机射场人数较多,弓箭区便只是零星三四个人,练习的也多是一石弓。
随后他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骑马立在二石弓射场。
木兰骑在马上,手上拿着一张二石弓,不远处的靶心上已经射了十几只箭,竟是有七八支中了红心。
百里溪看着她手里的二石弓,眸中带了几分欣赏,想不到看起来略显瘦弱的躯体,竟也有这般力气。
这个时代里二石便约等于六十公斤,像她这样的体型能拉开二石弓已是本事,正中红心率达到七成就更加了不得了。
当下百里溪吐了嘴里的小草枝,拍马上前。
杨木兰见到百里溪过了来,停了下来,也将视线投向了他。
只不过他依旧穿着那身广袖长袍,在微风吹拂下倒是颇有几分飘逸脱尘之感。
百里溪拿了那张二石弓,搭了箭矢正要开弓,身边便飞过了一箭,直直的正中红心。
“真不好意思,射错了靶子……,不过可巧,好似正中了红心。”来人着了一身校尉服装,脸上蓄着络腮胡,生的健壮威武,拍马而来,言语间带了几分显而易见的戏谑。
百里溪来了才三天,很多人只是见过一面却并不认识,不过来人显然是认识他的。
“在下戴常存,不知道可否有机会和百里校尉比一比射术?”戴常存参军已有五载,也是靠着战功一步步爬至校尉。可眼前这个毛头小子却一来便是校尉,直接与他平起平坐了。
他虽佩服尊敬百里将军,但是却不代表也看的惯这看起来颇为文弱的毛头。
此番也是红果果的挑衅,有意要好好教训他一下。
“戴校尉射术相当高明,方才离得这样远也能射中这红心,能与戴校尉这般好手比试乃三生有幸。”
百里溪这话倒是让他心中舒爽,只是他并不打算就这样轻易的放过他。
军中对于单打独斗的比武射箭好勇斗狠并不禁止,只要不破坏军纪闹大事情,向来是鼓励为之。
“单纯的比试射箭实在无趣,不如输了的就给对方洗三个月衣服如何?”
面对他的挑衅,百里溪只是笑了笑,却有意给比试增加了难度,“只是不知道戴校尉可有试过射移动靶?战场上的匈奴骑兵可不是站着不动任由人射的。我们就来比试一下移动靶如何?”
“这移动靶怎么个比试?”
“你看,那不远处恰有一堆黑薄瓦片,让一人在四百步外高抛这瓦片,在瓦落地前用箭矢击碎便可。”
戴常存轻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这堆黑瓦本是附近士兵临时烧制出来用来搭砌水池之用,巴掌大小平薄轻便,倒是极其适合用作移动靶。
当下便让木兰朝着另一边校场正在练习枪术的士兵中拉了一个身强力壮的,专门将这瓦片抛向空中。
一旁校场的士兵听说这边有两个校尉正在比试弓箭,当即也纷纷跑过来凑热闹围观起来。
士兵听了要求,率先试了试手,一扔竟是将这瓦片扔的足足有七米多高,正是呈抛物线式落下。
百里溪点了点头,对此颇为满意,随即开始讲起了规则:“一人十箭,以击碎瓦片多者为胜。”
戴常存本想给他一个下马威,却不想他竟是主动提高难度,复而重新打量了他几眼。
“百里校尉先请。”
当下百里溪也不推脱,径直拿了弓箭,拉圆了弓,一声令下,瓦片飞出,只听得一声清脆的声响,瓦片竟是当空碎裂。
木兰围观已久,当下见到了这般射术,不由得嘴角微张,心中震惊不已。
那黑瓦片本就巴掌大,又距离四百步之远,抛出的速度又快又急,她掂量了一下自己的射术,只觉得如果自己上场,若是能碰到已是幸运,更遑论将瓦片击碎了。
十发总共中了九发,六法击碎瓦片。
百里溪面无表情,看不出满意或不满意,只是放下了弓箭,将视线转向了戴常存。
戴校尉何时见过这般花样射箭,平日里打移动靶也只是射个野狍子,那也是在细心等着野狍子安安静静的吃草时趁其不备;战时也就是靠箭矢的密集度来造成杀伤力。
戴常存微吸了口气,他明白自己不可能再超过他,去射个十发十中,更不可能将这瓦片全部击碎。
输局看样子是注定了,不仅要洗三个月衣服,还要丢面子。
当下心中已是带了七分悔意。
戴常存硬着头皮拍马上前,一声令下,瓦片飞出,十发竟是只中了两发,击碎瓦片数为零。
当下木兰的视线不由自主的看向了一旁神情惬意的百里溪,多打量了几眼。
身着广袖骑马却身姿正直犹如岩上孤松,看似文弱却实则内蕴冠勇。
这场比试输赢早成定局,木兰并担心。
她也是第一次开始正视起这个与她同样年纪的校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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