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直直地望着他。
他再见, 她的眸色已恢复一片清明，之前的动情和不安情绪全都消失不见。不知道她经历了怎样的心路历程, 百里庭月眸色微闪。
桑陶好声好气道，“你放开我吧, 刚刚拽得我手腕有点痛。”
百里庭月这才缓缓地收回了手, 桑陶放松地揉了揉手腕。
他双唇微启, 正准备说些什么，桑陶忽然伸出手, 开始收拾起桌案上，“那我先把这些拿走了，这个点她们应该到了。”
也不知道她是故意阻止他说话, 还是因为真的只是想收拾食盘。
她低着头，以极快的速度收拾好桌案上的食盘和玉筷。
等她再次抬起头的时候，正对上百里庭月的目光，她眼神立马躲闪开来，抱起食笼转身就走。
百里庭月站在原地, 见她溜得比兔子还快，眸色暗光浮动。
主宫空荡，就连微风吹进都让人感觉冰凉刺骨。帘纱微动, 一道人影匆匆往内殿赶来。
“门主。”
百里庭月往殿下那人看去, “亦萧如何？”
寒鸦抱拳道, “亦萧被亦玄关住，现如今寒霜剑派的所有弟子都从归一氏山族回来了。他们都为亦萧求情，但亦玄依旧不愿意放人。”
百里庭月闭上双目, 仿佛在听一首优美动听的音乐一样，“把左燕已死的消息放出去。”
寒鸦道，“属下领命。若是亦萧知道左燕死了，肯定会对亦玄的信任破裂，就算他们二人最后没有恩断义绝，也会让寒霜剑派元气大伤。”
他分析得有理有据，呆在百里庭月身边久了，对算计人心的事耳濡目染，也能知晓两分。
“不过，亦萧当真能为左燕做到这种地步？”
寒鸦不解是自然，他从小生长在长生门里，一开始就被作为暗影培养，以武为道，以强为志，压根也没经历过七情六欲，不懂武林的大道苍生，更不懂男女之情。
哪怕因为百里庭月的关系，大概能分析出这些关系利害，他依然不是很懂这些人的想法。
百里庭月缓缓睁开眼睛，“为何不能做到这地步？”
他这话既像是反问，又像是自言自语。
寒鸦来时就觉得门主有些不对劲，虽然他的表情与往常无异，但总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压抑气息。
难不成是因为穿进桑陶身体里的那个异世之人？
寒鸦越想越是，那个异世之人还不知是男是女，也不知从何而来，说不定门主就是为如何处置“她”而感到烦忧。
他道，“门主，右护法如今既是第一护法，属下需要向她禀报关于寒霜剑派的事吗？”
百里庭月朝他看去，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容，“你倒是惦记着她。”
寒鸦蹲下身，忠心耿耿，“属下愿为门主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百里庭月顿时觉得索然无趣，寒鸦对桑陶自然是不会为那处想，他又在试探些什么呢？难道还真把莲俏那疯子的话放进了心里？
他不免失笑，手背碰了碰额头。近日一碰到桑陶的事，他是有些大惊小怪了，
他周身气息一沉，又恢复过往慵懒散漫的面目，他拈起酒杯，“既然如此，便按照计划进行。亦玄做了那么多坏事，那些前尘往事怕是早被他忘得干干净净。我们就送他一个大礼。”
寒鸦了然于心，“属下遵命。”
……
桑陶回了偏殿，她坐在梳妆镜前双手捧着脸颊，呆呆地望着窗外。
主宫真是幽深宁静，连小麻雀都不从这里飞过。百里庭月也不知道修炼得什么武功，怎么这么邪门，连点生气都不沾呢？
百里庭月？
她连忙摇晃着脑袋，怎么又想到他了？
梳妆镜正倒映着她的面容，美人蹙眉，依然别具美感。
她对着镜子开口道，“桑陶啊桑陶，你可别被忽悠了。你也是个成年人了，做事一定要拎得清！”
“现在女主也不知道是生是死……不对，她是主角，肯定有主角光环，轻易死不了，如果她不死，她还是能和亦萧炼成双剑合璧，大魔头还是会死翘翘。”
“你现在该想的是，怎么逃出去，逃出去之后还要找个安全的地方，操心的事还多着……”
她边说着，铜镜里那个美人显得格外认真，“总之，其他人的事你就别想那么多了，想了也没用，你个菜鸡，到时候真要被追杀，不会武功，一点反抗之力都没有。”
她想到这儿，又幽幽地叹道，“要是会武功就好了，也不要什么剑法拳法，就算只会轻功也成啊。”
不远处，寒鸦的身影出现，桑陶透过窗户，朝他挥了挥手。
寒鸦微点头，朝她的屋里走来，没一会儿就听见屋外有轻轻的拍门声。
桑陶忍不住笑了笑，就说寒鸦是老实人，明明都见她在，还要过来敲个门，是个形式人。
她赶紧起身，去开了门，“怎么有空来找我啊？”
寒鸦对她的热情见怪不怪，抱拳道，“右护法，我是来送东西的。”
桑陶见他手上有一枚金桐色的钥匙，满脸疑惑，“这是什么？”
寒鸦道，“这是宝库的钥匙，里面有长生门所有的财物，除了黄金白银数亿两，还有各地坛主献来的珍宝，有兵器、暗器、灵药、毒物，还有名门名派的各类武功秘籍。其中有许多是门主带回来的。”
他将钥匙递到了桑陶手里，桑陶屏住呼吸，只觉得那钥匙沉甸甸的，她抬头道，“为什么把它给我？”
寒鸦反倒不解道，“教会之上，门主曾说过，我等要全部听从右护法的命令。右护法现在可以号令我们做任何事，这宝库的钥匙除了门主，只有右护法是最有资格拥有的人。”
“您现在不光可以随意调遣各地的人，还可以任意取用宝库里的东西，这是您的权利。”
桑陶双唇微抖，她没想到百里庭月一玩就玩了个大的。
她赶紧将那宝库钥匙往寒鸦手里塞，“不要不要，我不要，你拿走。”
寒鸦对她避如蛇蝎的态度感到惊讶，“右护法，这……”
桑陶看到那个钥匙，两眼就开始酸麻，谁要管百里庭月的宝库了？万一要是丢了什么东西，又或者钥匙丢了，那倒霉的不就是她吗？
就算寒鸦把那个宝库夸得天无仅有，她也一点贪念都没有，只有害怕。
她在公司里当老油条，那不是当当而已。老油条最懂的就是明哲保身，尤其是麻烦事能不碰就不碰。
别看福利待遇高，没点东西吊着你，你能上钩吗？大部分人上钩之后就晚了。
她以老油条的直觉判断，这可不是一件好事。
她见寒鸦正从怀里揣出一枚右护法的令牌，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号令群雄”四个字。
她连忙阻止道，“寒鸦，这些都不用给我，我一天到晚就呆在教内，哪儿也不去，完全用不到这些。你武功厉害，钥匙和令牌你都拿着吧，肯定有用得到的地方。”
寒鸦一愣，“全部给我？”
桑陶点头如捣蒜，“对啊，都给你。这事我会跟庭……门主说一声，你就不要客气了。你当左护法当了这么久，这些本该给你的，我什么也不会，拿着也浪费。”
寒鸦双目头一次露出动容，长生门宝库钥匙和右护法令牌一向是那些坛主最为想要的东西，教内一直为此明争暗斗，可惜门主谁都没给。
一直等到桑陶出现，门主才破天荒把两样东西都给了她。
要问他心里有没有意见，意见自然是没有，但也有些委屈。
作为以往门主身边唯一的护法，他心里不是不骄傲的，当骄傲被打破，是人心里都有有些不是滋味。
只是没想到桑陶如此深明大义，当了右护法之后，不光对待他一如以往，还要为他在门主面前说话，把两样东西都给他。
他又惊喜又意外，可也有些不好意思，想起之前还对门主放话说要亲手杀了她，心里的愧疚不断冒出，“这样不太妥当……这是门主给右护法您的东西。”
桑陶反驳道，“什么不妥当啊？别叽叽歪歪了，拿走吧。这天也不早了，你赶紧回去休息吧。”
寒鸦拿着那两样东西，走一步，又回头一下，只见桑陶对他挥了挥手，让他快点走。
寒鸦这才加快了步伐，抱着满是对桑陶的感激之情离开了偏殿。
他也没先急着回去，而是回到主殿去找百里庭月。
他半跪在殿下，向百里庭月告罪，“右护法没有收下这两样东西，全是属下失职，请门主不要责怪右护法。”
百里庭月一手枕着额角，眸底浮现暗色，“寒鸦，怎么去了一趟，便尽为她说话了？”
寒鸦抬起头来，真心诚意道，“门主，是寒鸦错看了右护法。右护法高风亮节，对身外之物毫无贪欲，机灵又聪慧。若她并非细作，只是从异世而来，属下倒认为可以收拢她，如此可令长生门如虎添翼。”
“她待你很好？”
寒鸦耿直道，“的确不错。右护法一向热情大方，待人亲和，属下认为她很好。”
他直视着百里庭月，满心无愧、讲得都是真话的样子，可越是这样，百里庭月眸底的阴影越重。
一向不与人站队，唯对自己忠心耿耿的护法，也会有一天为别人的说话，这个别人居然还是她？
而她，那宝库钥匙和令牌都不要，就这么大方地送给寒鸦？
说不上到底为了哪一件事而不爽，但他现下的确看寒鸦很不爽。
百里庭月嘴角似讥笑，语气有点儿咬牙切齿，“没想到小桑陶惯会做人。”
作者有话要说：陶陶永远出其不意！补昨天的，久等了各位！今天还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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