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位香主反驳道, “可是上邪钱庄虽然怪异,却为我们送来了星罗盘的消息, 如果他们真是预言中毁掉武林的人,又何必告知我们星罗盘的下落?”
“让我感到奇怪的是, 为什么七年前逃过一劫的千古之花, 并没有重焕生机, 而是奄奄一息,这是不是意味着第一次的灾难与第二次息息相关?”
另外几位香主皆陷入了沉默, 他们擅长梅花易数,更遵守祖训无事不占卦。
千古之花再显衰败之时,他们自然也算过, 可是这解卦太难,他们还没学得祖师爷三成功夫,而祖师爷所描述的大道至简、天人感应的玄学之巅,他们更未触及,所以关于千古之花再深的东西, 他们也得不出来了。
一位身材较矮胖的香主,慎重道,“此事万万不能让星宿堡知晓, 否则会被笑掉大牙, 倒成了他们说我梅花阁梅花易数不成体系的把柄!”
一言既出, 其他人皆为附和。
人之心躲不了狭隘,哪怕此事与武林命运,与每个人的命运都息息相关, 但为了维护本门派体统,也不得广而告之。
那位长胡须的香主忽而灵光一现,又想一计,“你们可曾记得七年前,千古之花是如何起死回生的?”
在场四个人同时想到那一个人。
没想到其中一位香主当场态度强烈,“不行,不能把少阁主牵扯进来!”
“什么把我牵扯进来?”梅准从一旁现身出来,惹得几位香主大惊失色。
“准儿,你怎么来的?”
“你怎么能进来?!灵儿没有看住你?”
梅准一听到陌灵的名字,像是被人刺激了一般,“各位伯叔,你们究竟瞒着我什么事?难怪你们从昨天开始便束着我,不准我出门,就是怕我坏了你们的事?!”
梅准不过十七八岁,正是年轻气盛,他心里非常不服气,身为梅花阁的少阁主,理应知晓所有关于梅花阁的事,可这下倒好,几位伯叔联合瞒着他,包括爷爷也瞒着他。
他从小就是梅花阁的掌上之珠,含着金汤匙长大,更是公认的下一任阁主人选,怎么这种严重的事还要瞒着他,是觉得他不够资格知晓这些事情,还是觉得他没有能力?
一位香主苦心劝道,“准儿,并非如此。你是梅花阁的希望,我们不能将你的安危置之度外。此事事态复杂,我与你二伯叔他们早已做了牺牲自己的打算,就是不想你掺和进来。”
梅准自然知道几位伯叔待他好,他并不是蛮不讲理又耳塞目闭之人,他着急道,“为什么会这样严重,事到如今,你们别瞒我了,快告诉我怎么回事?我不信到了这般地步!”
那位长胡须的香主幽幽地叹了口气,“一切都是命。现在千古之花衰败,禁制浮现,禁制范围还在向中心不断收拢,我们都出不去了。”
另一个矮胖的香主道,“不如我们全部将生命之力灌于千古之花,开个口子,让准儿出去?”
梅准一听,脸色变得不好看,“灌溉生命之力?生命之力不可恢复,你们这是在自杀!伯叔,我不许你们如此!”
“准儿,听话。”
“乖准儿,以后梅花阁的命运就交到你手里了,可要好好听老阁主的话,将梅花易数发扬光大,将星宿堡狠狠踩在脚下!”
“对,他们气焰如此嚣张,也不看看那一手本事是从梅花阁偷出来!”
一提起陈年旧事,几位德高望重的香主皆是一副同仇敌忾的样子,反而消减了对死亡的恐惧。
梅准心里火大,几位伯叔从年轻时候便沉迷于玄学研究,对人间俗事并不看重,外人曾讥讽,梅花阁把自己当做仙门,几位香主也是修炼到没了人性。
只有他知道,那不过是几位伯叔不会人际处事,并非没有人性,不是梅花阁人人都像陌香主那样狡猾虚伪。
哪怕伯叔们一副大祸临头的样子,他也绝不会踩着伯叔们的尸体出去!
梅准的视线放于那逐渐失去生气的千古之花上,整颗花株呈现灰色,从花蕊中心不断流出脓水。
他眼神微愣,忽然觉得这一株花看上去有些眼熟。
几个香主还在说着梅花阁和星宿堡的那些恩怨,准备打算告诉梅准他们研究许久关于星宿堡的占星之术有哪些漏洞。
一位长胡须的香主眼尖地看到梅准要去触碰千古之花,嗓子喊破音道,“准儿,住手!”
然而时间来不及了,梅准已经手去触碰了千古之花,手上沾上了灰色的黏液,他嫌恶地皱了皱眉。
一位香主赶紧跑到他身边,去看他的手,完好无损,一时惊异道,“准儿竟然没事!”
另外几个人也围了起来观察,梅准感觉奇怪。
长胡须香主一手摸着胡须,眉目有些得意道,“一般人碰千古之花皆会被灼伤,准儿是武林之子,千古之花自然不会伤害他。”
“七年前就是准儿挽救了千古之花,原来我们之前的解卦是正确的!”
“如果准儿是武林之子,是解开七年前武林之灾的眼,那这一次只需要星罗盘,武林之子配上武林之器,定能救回千古之花!”
柳暗花明又一村,几位香主眸色迸发出强烈的欣喜。
四位香主你一言,我一语,让梅准渐渐想起了七年前的一件事。
当时他偷偷溜进了爷爷的密室,说是密室,那其实是一座园子,那里面便供养着这么一朵花。
他当时见那花干萎枯败,便从旁边的水缸里捧了一瓢水浇灌它,被爷爷和几位香主正好撞见,至今他还记得他们惊恐的神情。
他以为他闯了大祸,被奶娘带了出去,后来再也没有见过那朵花,也再未进过爷爷的密室。
原来是自己救了千古之花?
梅准被自己是武林之子这个消息砸得有些头晕,他真的是拯救武林于水深火热的那个人?
这时天空传来陌香主变得有些扭曲的声音,“星罗盘……已开……开启……”
长胡须香主向梅准解释道,“那是禁制在干扰千里传音。”
这位香主又闭上了眼,算了一卦,道,“此时正好,准儿还记得我们教过你关于占梅心决吗?星罗盘如今开启,暂时将千古之花改变的气运重新归位。星罗盘是祖师爷所制,只有占梅心决才能催动它!你要做的就是像祖师爷所说的,大道化简、天人感应,用你的心决去指引星罗盘,重新复苏千古之花。”
梅准有些气弱,“天人感应那是梅花易数的最高一层,伯叔,我……”
几位香主却对他信心满满,“准儿莫怕,你是武林之子,一定能成事。”
梅准看着四位伯叔充满期望的目光,说不出一个不字。
他微沉了下巴,就地盘坐,闭上双目,开始念起占梅心决。
此时整个禁制空间开始扭曲,原本变形的光线变得更加躁动起来。
四位香主都在观望着梅准,希望他能一次就感应星罗盘成功,这样可以缩短时间,千古之花的复苏几率会更大一些。
梅准身上两道光线不断重叠,一道是禁制下扭曲的光线,另一道是外界正常的光线,两种光线像是打架一般,互相争夺着地盘。
他的眉心越皱越紧,额间不断流出汗水。
直到那股正常的光线终于盘踞在梅准的周身,长胡须香主惊叹道,“他打开了禁制,感应上了星罗盘!”
另外三位香主心中更是狂喜,成败就在眼前。
突然一道白光炸现,梅准睁开双目,一口鲜血喷在了千古之花上。那血鲜红欲滴,顺着千古之花的花瓣流了下来,看上去十分可怖。
一位香主连忙上去扶住梅准,“准儿,准儿!”
梅准觉得头疼欲裂,他刚刚与星罗盘共鸣,体内顿时生出一股强大的能量。他知道,那就是祖师爷曾经说过的气,世界由气构成,人是气,物是气,人既是气又能成为气的载体,就在他想把这股气传导到千古之花的时候,却被禁制弹开了。
他将这些全部都说与了四位香主,长胡须香主顿时大脑一片山崩地裂,“难道武林之器不是星罗盘?那如果不是星罗盘,又是什么呢?不行,我必须再算一卦。”
他闭上眼,来回推演了一遍,一会儿便睁开眼道,“怪哉,明明这死局里透出一股稀薄的生气,怎么会失败?”
“也许是你的推演方式不对,我再来!”另一个香主不愿意放弃机会。
然而四个人全部利用各自的方式推演一遍,发现结果都是一样,谁都找不出那股稀薄的生气在哪里。
长胡须香主不由红了眼,蹲在梅准跟前,道,“准儿,都是伯叔害了你,这下我们恐怕都要死在这里。”
梅准抿紧唇瓣,嘴角的血渍还未干,嘴唇像抹上了红胭脂一样令人惊艳。
他也不甘心就这么死去,如果他真的是武林之子,怎么会死在这里呢?
他的目光重新落在千古之花上,“伯叔们,它身上的禁制是玄灵师下的吗?”
“是,你还记得伯叔给你讲过的那个故事吗?一百年前梅花阁诞生出一位天纵奇才,他就是玄灵师,那时他就预言过武林会迎来两次灭顶之灾,而这千古之花就是他留下来警示后人的。”
“原本老阁主和我们也是将信将疑,直到七年前长生门的教主无天将无法神功流传市井,那时候人人自危,不再信任他人,唯恐被别人吸取了功力,变成废人。门派之间内讧肆起,那时我们发现千古之花渐渐枯萎,于是推演了无数次,发现玄灵大师所言不假。”
“原本也以为死局不可破,谁能想你的一瓢水竟然救活了千古之花,后来便听到传言无天死了。这千古之花代表着武林的气运,玄灵师说不定是算到今日,才为它下了禁制,只是其中奥妙,我们还未曾参破。”
说到这里,长胡须香主灵光一闪,“难道是我们解卦出了错?”
继而他的眸色一灭,“真希望玄灵大师还活着,是我们愧对祖师爷,愧对玄灵大师,没将梅花易数的精髓传承下来。”
众人都有些伤感颓然,梅准心里也十分不好受,他现在才意识到自己有多么渺小。
就在众人沮丧之时,不远处,只听碎石微微一动。
四位香主抬头对视,手纷纷握住剑柄,往那动静望去,长胡须香主沉声道,“还请这位江湖朋友现身!”
梅准这时候才想起来那个偷听的贼,他从地上支撑着缓缓站了起来,手握九节金蛇鞭,满脸戾气。
那处草丛顿时传来窸窸窣窣,一个身穿鹅黄色裙衫、脸带面纱的姑娘从里面出来,她头上还挂满了树叶子,看上去有些狼狈。
桑陶见一行人警惕,小手忍不住热情地挥了挥,“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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