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等到莲俏喊了她一声,桑陶才缓缓睁开了眼睛,她伸出一只手抚在胸脯上,吐着气。
妈呀太可怕了,她刚刚经历了杀人现场。
想起原来读大学为什么没选医学专业,还不就是怕血怕尸体。可是她现在来了一个杀人常见的武侠世界,必须去适应。
好吧,她尽力去适应。
桑陶侧过头,发现莲俏正在打量自己,她的眉头像被人揪着,很是不悦。
桑陶努力撑起一个惨白的笑容,门上几颗牙龈冒出血渍,活像张开了血盆大口。
莲俏:……
她白了桑陶一眼,“病秧子,晦气”。
她扭过头,往屋内走去。
桑陶闭上嘴,跟了上去。嘴里尝到了一股铁锈味,她往门牙轻舔了舔。
看来这具身体的主人很挑食啊,不爱吃蔬菜水果,这怎么行呢?难怪天不冷还染上风寒。
她脑子里杂七杂八地想着,脚步已经跟着莲俏进到了百里庭月的住处。
不得不说百里庭月真会享受,偌大的屋子修建得像个宫殿似的,用了上等的金丝楠木。室内有造型各异的木雕,细看那白色墙面还有不少雅致的水墨画,十分赏心悦目。
她们进内屋的时候还要脱鞋,只留白袜。那随风微动的帘纱竟然是红底金边的,上面绣了姿态妖娆的蝴蝶,栩栩如生。
只见莲俏突然半跪在地上,桑陶赶紧跟着跪了下来。
莲俏低着头行礼道,“恭迎门主回宫”。
桑陶偷偷抬起双眸,小心地左看右看,什么都没看到,十分迷惑。
此举被莲俏用眼角余光察觉到了,莲俏微侧过脸,狠狠瞪了桑陶一眼,表情似乎在说“就知道你这个小蹄子不会安分”。
被抓包了,桑陶摸了摸鼻子,悻悻地低下了头。
忽然,一阵清脆的铜铃声响动,里面传来了动静。
十几个穿着玄衣的长生门门徒不知从何处冒出,齐齐往外涌,脚步声完全听不见,却能看到脚影,给人一种诡怪又压抑的感觉。
桑陶屏住了呼吸。
很快,她感觉到帘子被人掀开了,里面有人出来,大概率就是百里庭月了。
在她前面的莲俏此时出声道,“莲俏恭迎门主回宫”。
果真是他。
桑陶轻咬了一下唇瓣,跟着喊道,“桑桑陶,恭……恭迎门主回宫”。
铜铃声又响动了一下,似乎是随着他的步伐而动,估摸铜铃是套在他身上的。
铜铃声离她越来越近,风吹拂过来,扑面而来一股异香,像是梅花暗香,可又多了丝丝腻重,若有若无,像是在人心头挠痒痒。
铜铃声在她身前停顿,桑陶将头埋得更深了。
她现在一点都不想惹麻烦,命可比看百里庭月长什么样子更重要。
铜铃声终于又缓缓动了,桑陶肩膀一松,头微微歪了下。这一歪,头顶自己仿扎的双螺髻就松垮掉,上面的银钗瞬间滑落下来。
桑陶顿时心叫不好,连忙伸出一只手去抓回来。
银簪在手里起落好几下,又弹了出去。
桑陶咬着银牙,将头抬高。
映入眼帘的是,如黑色绸缎的光泽长发。轻风吹起,两侧缕缕秀发微起,犹如绕指柔,飘逸顺滑。
桑陶紧盯着半空中的银簪,眼见银簪即将要掉落进那黑发里,她果断扑了上去,两只爪伸出去接。
簪子被接到了,十指却插进那黑色长发。那触感很丝滑,一点都不分叉,指缝感觉凉凉软软的。
她撸了百里庭月的头发?!!
桑陶觉得自己药丸。
发觉那头发的主人要转头,她立马把头埋得低低的。
她赶在对方说话之前,连忙解释道,“地地上脏,我帮门主把头发捧着,会会干净些。”
莲俏早已惊呆,她就知道桑陶这个小蹄子怎么可能安分!
果然又是想方设法地接近门主!
她胸中怒火旺盛,“门主,她……”
然后就没声了。
桑陶低着头,什么都看不到。
啊,要死了要死了。
手里的黑发忽然被抽走,铜铃声继续向前,渐渐远离。
莲俏起了身,朝着桑陶斜睨道,“哼,咱们走着瞧,总有一天门主会把你赶出去。”
她拿起鸡毛掸子,转身进了内屋。
桑陶缓缓抬起头,屋内已经看不到任何人的影子了。
她疲惫地跌坐在地上,右侧的头发散在肩头,她这才发觉自己一边的螺髻散落下来。
没有现代发夹、发圈,她完全不会扎这种螺髻发,只好临时用原主留下的布发带努力扎了两个揪。
没想到出了这事。
不过让她最意外的是,她撸了他头发,他居然完全放过了她。
还别说,手感还挺好,她现在都记得掌心里那丝滑的感觉。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百里庭月完全不在意她。
她想起莲俏说过的话,自己生病,百里庭月一句都未曾过问,照理说侍女突然没有出现,再怎么也要过问一句。
桑陶觉得,百里庭月对她像是那种完全当空气的不在意。
不在意,那就太好了。她简直不要太高兴。
只要她之后规规矩矩,不出岔子,往后便能再找机会活着逃出去。
这样一想,她重新精神抖擞地扎好头发,站了起来,朝内屋走去。
今夜,有惊无险。
*
第二天一大早,桑陶便被鸡叫醒了。
不要问她为什么魔教里面也会养鸡,她也不知道!
当她被连绵起伏的鸡叫声弄醒,看到外面天还是灰蒙蒙的,心态都快崩了。
在现代社会,作为一个赖床晚期患者,桑陶专门选了一份准时九点打卡上班的工作。
每天睡觉起来拉开窗帘外面都是亮堂堂的,白天它不美吗?
更何况,她从寒鸦那儿知道,除非门主特别要求,平日里她和莲俏每天只需要侍奉两餐以及整理主宫内屋。
两餐的准备、主宫其他地方的打扫工作并不需要她们两人做,有其他仆人来。她们只负责看管和检查安全。
桑陶听了不知道有多高兴,这不就是管理层吗?
看来贴身侍女的身份地位还有点高咧!
屋外的鸡还在扯着喉咙嘶叫。
她随意套了一件衣服,下了床撸起袖子,气势汹汹地朝屋外走去。
天渐渐亮了,寒鸦带着一队人经过,听见树丛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一行人立马提起剑,警惕了起来。
“啊呸。”桑陶呸掉嘴边的鸡毛,右手里提着一只大红公鸡,左手提着裙子从里面跳了出来。
寒鸦一见是她,便朝后面人挥了挥手,所有人纷纷收剑。
寒鸦上前道,“有何事?”
他见她身上沾满了鸡毛,便大概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
桑陶一见熟人,便道,“寒鸦,你能把后面的鸡都捉走吗?它们早上叫啊叫啊烦死了,我捉了好久才捉到了这一只臭鸡。”还是最嚣张的一只,叫得最欢。
那只大红公鸡似乎听懂了桑陶的话,还在挣扎着,扯着嗓子嘶叫着,“咯咯,咯咯咯……”
那声音就像是不断敲响着破锣鼓,刺耳又难听。
寒鸦不经意地往后退了退,眉头微皱。
桑陶一巴掌往那大公鸡头上狠拍去,“再叫,就把你炖了,吃你的肉!”
大公鸡终于老实了,不再动了,轻轻地咯了一声,也不敢再咯下去。
桑陶见它终于不叫了,眼神亮晶晶地朝寒鸦看去,“可以吗?”
她已然把寒鸦当成了同事,都是为门主服务,同事之间互帮互助,很正常的嘛。
寒鸦心里还在为她刚刚粗鲁的举动吃惊,转而想起了门主吩咐过桑陶生活上的要求,他必须都得听。
他微沉了下巴,转身便朝那队人指挥道,“将鸡都捉了”。
刚一说完,桑陶就见一行人踏着轻功,齐齐窜进了树丛里。
寒鸦对她抱了抱拳,也往里面飞去。
桑陶揉了揉眼睛,好奇地往里张望着。
简直太太太太太神奇了。
他们可以在天空中飞欸!果然是个奇幻的世界。
没一会儿,一行人手里纷纷提着鸡,那些鸡长得又肥又大,和她手里时不时挣扎扑扇的鸡完全不同,那些鸡都跟萎了一样,乖乖被他们捉着。
以后睡觉都不会被打扰了,桑陶心里乐滋滋,对着一队人热情道,“感谢各位大哥,以后有机会请各位大哥吃饭啊!”
一行人看着寒鸦护法,面面相觑。
寒鸦对着桑陶道,“不用,我们先走了”。
他拎走了她手里的鸡,和一队人很快消失在她的视野里。
社会我寒鸦兄,人狠话不多。
难怪是左护法呢!干事就是利落干净!
桑陶拍落掉身上的鸡毛,伸伸懒腰转身回屋里。
远处,朝阳散发灿灿光芒,照亮整个幽静的山谷,只有主宫的位置照不到阳光,光线阴暗。
寒鸦神色匆匆来到主宫内屋外,他抱拳道,“门主”。
那绣着蝴蝶的帘纱微动了一下。
寒鸦立马半跪了下来,惶恐道,“门主,我刚刚是去捉鸡,并非故意耽误。”
帘纱停住,伴随着一声铜铃的轻响。
寒鸦解释道,“桑侍女嫌鸡太吵,我与诸位门徒便将后山的鸡捉光,耽误了片刻”。
那帘纱明明未动分毫,里面也再未传出响动,可偏偏寒鸦的神情越来越凝重。
他紧紧抱拳道,“遵命,门主。我一定会好好看着桑侍女,若是她有问题,我便……”
后话虽未言语,但他周身起了重重的杀气。
铜铃轻脆响动一声。
寒鸦道了一句,“昨日多亏门主英明,那群身上藏有蓝液毒的毒人已全被绞杀,教内并无其他细作。我会再去查清楚此事。”
他行了一个礼,便退去。
风渐渐拂过,帘纱被吹了起来,上面那些蝴蝶像是飞起来了一样,蝶翅上竟然浮动着像雨丝形状诡异的蓝光,远远看上去像极了一颗一颗夜晚发光的猫竖瞳。
帘内的人一动,那蓝光便消失了,蝴蝶还是那只妖娆又美丽的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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