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芗城

    文芗洞天, 书出芗城。

    小儿三岁, 童谣有云：东郊芗，西郊竹，城中朗声浩天下。

    位于两仪门界域内的芗城, 据说以前是儒家圣人的道场, 千里之内，邪祟不侵。

    据说在黔玉之祸的大灾变之中，文圣老爷子显灵, 只要躲在文庙内, 便可免于灾祸，带上文庙的文鼎，便可在灵气狂流之中畅行无阻, 之后, 芗（xiang）城一带及其周边山脉的灾变很快消失，成为受损最轻的灾区。

    当然, 这都是传说中的故事了, 相传芗城外不远就是儒山，然而儒山从很久以前起就封山至今, 外人根本进不去。

    芗城人以书香门第为尊，东边适宜种芗萱，西边适合种文竹，因此城内纸坊书坊香坊繁多，遍地都是上好宣纸和藏书，文火鼎盛, 源远流长。

    而且，多亏了文圣老爷，修真宗门无权干涉芗城，芗城人由山下儒门儒祠自治，千百年来安享太平，于凡人来说，更是世外桃源一般的朝圣之地。

    近三百年来，芗城不仅是人族的文化中心，更是渐渐成为繁华的商贸中心。

    这都得益于文圣老爷当年的庇护，周边一带受到的损害较小，多数穿界门都可以正常使用，各方商贾逐渐聚集于此，因此，逐渐发展成为繁盛的商贸之地，一片欣欣向荣。

    文芗洞天，东方的穿界门不远处，依托破庙改建而成的歇脚处，书生说得欢畅，兴致勃勃，与有荣焉，听众是来自神州大陆南边的戏班子。

    说完了，这书生拿出竹筒，喝了一大口甘甜的竹沥，忍不住感慨：“终于轮到小生对别人口若悬河一次了！话说老兄，你总戴着脸谱面具，不热嘛？”

    书生有些困惑。

    这个皮影班子只有三位皮影师傅，但都是怪人。

    一位妙龄少女带着面纱，这会儿正在周边走动，不知为何，之前过来拿个竹筒饭的时候，念叨了一句：“嗯嗯痞，果然种不活，全死了。”

    ……这是在说什么？

    一个勉强算是舞象之年的少年人，一脸凶气，磨着一把雪亮的直刀，材质应该是上好的玄铁……问题是，你不是小师傅嘛？为什么会有这么重的戾气？瞅谁眼里都带着刀子。

    而正在交谈的这位就更奇怪了，身高也过于夸张了吧，虽然他是书生，但每天都有锻炼身体，坚持半个时辰的五禽戏，绝不把运动量留到第二天，就算如此，他的身高才勉强到这人胸脯和腰部之间。

    身高的压力暂且不提，这人脸上带着一张滑稽的脸谱面具——您是皮影师傅，不是平剧戏子啊，为什么要带这个面具，手上还提着一根巨大的铁棍，看着跟红脸山贼似的？

    而且，这个皮影戏班子，孩子是不是多了一些？

    “我不好看，怕吓着人了。”

    陆二甲的回答十分朴实，而书生不知道脑补了什么，站起来拍了拍陆二甲的肩膀：“老兄，自信点，圣人有云：‘看脸不识人，空闻胭脂香’，一个人的外貌并不能说明什么，不管什么时候，以貌取人……鬼啊！”

    陆二甲觉得书生说的很有道理，于是他摘下面具，露出了和善的笑容，然后，书生被吓到直接摔了个倒栽葱。

    石右这个时候听到书生的惨叫，抱着一捆柴火赶紧跑回来，望着陆二甲憨厚与狰狞交织，摸着脑袋的模样，忍不住叹了口气：“二甲哥……”

    陆二甲很无辜的耸了耸肩膀，戴回面具。

    墨博容和墨书桃正在不远处，热烈讨论着如何在皮影中加入偃术，也就是半自动皮影戏，减少皮影师傅的布景和操作难度，进一步提高皮影的数量和质量，注意到火堆这边的动静，这对师兄妹不嫌事大的吐槽：“陆师傅，你又又又又吓着人啦！”

    正爬起来的书生觉得自己的受伤的心灵得到了一丝安慰——原来不是小生一个被吓到。

    外边，茗霜玉带着两个账房先生，有些忐忑的站在珂芋面前。

    珂芋来到此处的，只是一道分神，如同最初预计的那样，在穿界门关闭之后，分神与本体之前的联系减弱，各方面的能力都有一定削弱。

    而且这里没有珂芋的灵脉扎根，所以属于灵脉的一些权能她也用不了，对此，替补方案之一，是将自个儿本体的一小段脉络——姑且叫做脉桠好了，嫁接到这块土地上，然后让其浸入太虚之海中壮大自身。

    从结果上来说，脉桠直接狗带了。

    该嫁接功能，是珂芋经过努力学习之后，在临行前才勉强做到的事情，之前的话，分离本体做为新的枝桠啥的，就像是天上的星星那般遥远。

    所以不成功也是正常的，珂芋看得开，时间多得是，慢慢琢磨呗。

    本意是想提高一下在外边浪的筹码，正想着方案B呢，茗霜玉就带着两个账房过来了，神情上看，有些提不起劲。

    今儿早上之前，本来说得好好的，要和大家一起旅行，茗霜玉还和墨家三个孩子一起，煞有其事的排练了什么遇敌阵型，大体就是准备揍人的三十六种起手姿势。

    哪里想到，就在启程前夜，茗芙找到了茗霜玉，彻夜长谈，第二天，茗霜玉硬着头皮带着两个账房先生，出现在珂芋面前。

    珂芋也没说什么，多两个人就多两个咯，少一个就少一个咯。

    “上仙……”

    “在外边……叫我芋儿姐就行了。”

    上仙这个称呼太扎眼，珂芋又是真名，众所周知，不管是占卜还是诅咒啥的，名字和生辰八字都很重要，所以珂芋在外边不会使用本名……等等，她的名字，好像还没有和这些人说过是嘛？

    “嗯，芋头姐……不，芋儿姐，”茗霜玉差点咬到舌头：“虽然在咱们柏溪镇，已经成立了商行，但是，一个商行想要在外经商，必须到总商会去进行登记，得到商会文牒，芗城刚好有总商会的分部……”

    “知道了，你去吧，琢治商行对吧？”

    琢治商行，是柏溪镇经济复苏后的产物。

    在这其中，存储和记录积分的灵子身份证居功至伟，而因为是从零开始，所以柏溪人很快就接受了积分=钱的概念。

    但是出了琢治就不一样了，积分在外边并不是钱，商行需要一笔启动资金，好在柏溪人还是很乐意将自己的神都钱和屈指可数的神仙钱换成积分的——无他，柏溪人已经用积分在琢治生活半年了，已经承认了积分的购买力。

    说白了，钱这种东西，就是大家认为它是钱，它才是，大家觉得不是，那就是废纸和金属块。

    这种从金属货币跳过纸币，直接跃进到虚拟货币的跳跃，对于货币发展史来说，其实已经算是光速腾飞了，但负面因素是不可避免的，只是现在还没体现出来而已。

    茗霜玉没想到上仙居然这么好说话，直接同意了自己的临时变卦。

    其实吧，茗家继承人，总觉得自己刚才是在作死的边缘反复试探，好在上仙还是如往常一样佛系。

    “比起我的态度……算啦，偷跑就偷跑吧。”

    琢治商行的成立，人人有份，说白了，它不是一个单独的个体，而是琢治人选出的代表，帮助倾销货品用的。

    本来按照预定计划，珂芋先行，再等几周，阿余前辈的伤就好利索了，然后阿余前辈会开始设置半永久性穿界门，开在比较隐蔽的地方方便大家通商啥的。

    而茗霜玉现在就带着两账房过来，还有琉璃溪灯几个款式的样品，明显是要偷跑啊，先众人一步开始赚订单——在这个黑域众多，险地遍地的时代，大宗买卖需要付出的运输成本是十分高昂的，因此有能力的商行，在货物出关前，都会先行派出商贾探子，也就是推销员，带着样品摸摸当地市场的深浅。

    具体到琉璃溪灯，推销员首选的目标，当然是文人骚客和大户人家，茗霜玉这是打算拿着几件玻璃匠人的得意之作，去给芗城人瞧瞧，如果瞧上了，销路就相当于打开了一个缺口。

    这对于琢治商行来说，当然是大功一件，只是大家明明说好了，要公平竞争的，结果你丫的偷跑……

    见上仙没有因为自己变卦而生气，茗霜玉知书达理的说：“也是您云游的第一站选得太好了，我们找不到错过的理由嘛，芗城是文火之城，别看其外表风光，难处只有自己知道，由于有大量可供本地人阅读的书馆，每年单是照明的费用，就十分惊人。”

    “再说啦，商不谈钱，句句带金，商不厌诈，你信你傻，上……芋儿姐，再说啦，大家应该都在偷跑吧？”

    珂芋默默抬眼望了望天空。

    琢治洞天内，阿余前辈注定是无法好好养伤了，因为丑白和渊图一起来找他，后者最近学会了化形之法，可以自由出入仙宫。

    “噗噗哒！”

    “阿余大人，”渊图毕恭毕敬的递上几封言辞恳切的请愿信，开门见山：“有好多人族请您开启通向这几处地方的穿界门。”

    阿余前辈有点无奈：“我就差这几天，虽然也不影响什么……”

    ——但你们就不能对前辈有点尊重，让我好利索了再找我办事嘛！

    作者有话要说：芗（xiang）：调味的香草。

    在本书的设定中，书坊出品的精装书，都加了凝神静气的自然香料，也就是书香，芗城的意思，就是“散发着书香的城市”。

    平剧：京剧的别称。

    捉虫润色完成……话说，我写的这都什么啊！

    果然早就该修文啊啊啊！

    PS：以后决定一个发文时间吧……我想想，就晚上8点好了，以后晚上8点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