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体的颜色看起来很奇怪。
人死了之后, 应该脸色死白, 四肢僵硬才是,可是,这个脖子上有着巨大而恐怖创口的死人, 不仅脸色红润到异常, 而且肢体依旧柔软。
狼妖显然没有起尸的能力,林家人正疑惑着呢,申奇突然神色一变, 体内灵气顺着经脉快速奔流, 运功逼毒,似乎在与体内的异物较劲,然后捂住了嘴巴, 仿佛感觉很恶心一般, 开始干呕!
最后甚至根本顾不得仪态,将手指伸进喉咙中, 大力抠, 凭借着修真者超人一等的肌肉控制力,将手掌和半截手臂伸进了食道里。
场面一度猎奇。
最后, 申奇把手抽回来,开始大吐特吐,但他并没有吐出彩虹,而是吐出一团诡异的黑色不明物质。
这团黑色物质落地后,立刻散落一地,这时人们才发现——这是一团黑色的虫子!
申奇脸色惨白, 手捏火符,直接将虫子烧了个一干二净。
确定没有虫子拉下,申奇又沉着一张脸走向了家丁的尸体,灵劲渡入尸体之内腾转,不多时,尸体就因为灵气横冲直撞而面皮狰狞,但借着石右端出的琉璃溪灯,众人可以清楚的看到,尸体的手指和口鼻,不断的有黑色的虫子爬出来。
林家人下意识的打了个哆嗦。
继续用火符,将虫子燃烧殆尽,申奇的脸色一片煞白。
对于这些黑色虫子,可能是因为知名度不够高,通识只给了珂芋以下信息:
活沙虫符,虫符的一种,本质为符箓一道。
此外就没有别的信息,不过,就算不用通识,珂芋也能看出来,这虫符应该是在利用尸体的血肉繁殖。
林老爷子的脸色晦暗不明,如果只是家丁染上了这些怪虫,那么还可以理解,荒山野岭的,你知道自个儿今天会撞上什么?
但是,居然连仙长都染上了怪虫,这是……怎么回事?
随即,申奇看了林家人一眼,以神念秘法探查——果然,这些林家人身上,并没有染上怪虫。
“仙长……这到底是?”
确定了自己的猜测,申奇嘴唇动了动,整个人都有些恍惚,听到林老爷的问题,他回过神来,露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还记不记得,前几天密会家师,家师赏了你们一坛灵酒?”
林家小少爷大惊失色:“这……你怎么说出来了?东松仙长特别交代我们……”
越是说到后边,林家小少爷声音越低,提点到了这份上,他已经明白了其中的关键——似乎,凡是没喝灵酒的,好像都被狼妖杀了,在坐的各位,都是林家的核心人物,就算是家丁婢女,那也是他们的贴身奴婢,所以……都喝过酒!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石右皱着眉头,漂亮的琉璃溪灯下,是少年有些担忧的神色——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林老爷子也是一副天塌下来的模样,甚至突然之间双脚就失去力量,若非旁边的人扶了一把,怕是要直接瘫坐在地!
两个少爷,又哪里还有一开始那股子傲气,全都一副失了魂的模样。
石右再三询问,但林家人明显不愿意得罪东松仙君,心存芥蒂,不敢多言。
申奇碾死了一只路过的无辜壁虎,不屑的望着这些还没有搞清楚情况的人,忍不住说道:“都这个时候了,还有什么可藏着掖着的?难道家师……不,东松仙君,给你们喝灵酒,是为了从活沙虫符手里饶你们一命?”
“我……我林家从上一辈起,就对东松仙长忠心不二,肝脑涂地,不敢有二心,东松仙长这是为何……”
申奇听到这话,感觉真心好笑:“为何?你们就算对东松仙君再忠诚,也不过是一群凡愚,而我呢?我可是东松仙君亲自收进门,修行六十余载便成金丹,前途一片大好的关门弟子!”
“连我他都能当弃子,何论你们?!”
“这、这、这可该……如何是好?”
林家人六神无主——这转变看似奇怪,珂芋却觉得完全在情理之中,因为但凡有点主见和智商,就不会做出出卖芗城的行为!
在这个世道,修真者对凡人非常不友好,而在芗城,却少见的出现了修真者有所收敛的情况,这想必和儒门有很大干系,但若是之前的黑衣青年没有说谎,文圣齐子回真凉了……那芗城的情况,恐怕比想象中要糟糕很多。
芗城的儒门和书生如果倒了,针对这么一块不错的宝地,修真者们会做什么还用说?没准就是下一个柏溪城,在这种情况下,林家人最好的结果,不就是成为三清派的狗嘛,等到有一天,主人不耐烦了,把你丫的拔毛炖汤,除此以外,还有别的结局?
想到这里,珂芋摇摇头,对林家人说:“其实,也没什么可考虑的,就两条路吧,第一条,你们高高兴兴的尽忠,为了东松真君的宏愿去死,没准东松真君还会夸一句‘好狗’。”
林家人下意识的连连摇头——他们效忠东松真君,是想从其身上得到荣华富贵和更多的好处,最低限度,就是不想成为儒门和修真宗门之间博弈的炮灰,才抱紧东松真君的大腿的,怎么可能真的忠诚到东松真君说你们今天得死,就绝不会活到明天呢?
“第二条路,你们现在就回芗城,立刻向儒门坦白,彻底倒戈,但另一方面,继续装作忠于东松仙君的模样,做内应。”
林家大少听着,似乎觉得第二条路可行,但他很快甩了甩脑袋:“不对,还有第三条路,我们现在可以立刻回城,收集金银细软跑路!”
珂芋:……果然不能指望这些人对芗城有什么归属感。
“嗯,这挺不错的——至少想得很美好。”
珂芋先是肯定了林家大少的“机智”,然后望向了眼中出现一丝喜色的申奇,后者打了个哆嗦。
这个明显的互动,让林家老爷子瞬间明白了什么,他突然扬起手,给了长子一个大嘴巴子:“胡闹!”
“怎、怎么……你这死老鬼,难道你还想掺和这趟浑水?”
林家老爷望向了申奇,又看了看自家不开窍的逆子,气得不打一处来,但申奇就在旁边,也不好捅破窗户纸,当下忍得面红耳赤。
还是申奇见了,嘲笑道:“你说,如果你们决定逃跑,我把你们杀了,再回师门,师傅会不会计较我‘偶然’发现自身被下了虫符,没死在芗城这点小事?”
两个少爷再次苍白了脸色,只觉林家真是命运多舛,在骇浪面前,连一根浮木都没有!
而珂芋不紧不慢的,在这些孬种身上放上压垮他们的最后一块石头:“既然你们觉得,狼患是芗城本家为了兵不血刃的打压你们的手段,你们来猜猜看,为什么这次狼群只杀没喝灵酒的人?为什么狼群会知道你们中有人被下了虫符?”
随着珂芋慢慢道来,林家人脸色煞白——这当然是因为,事情暴露了啊!
他们被东松仙君种下虫符一事,儒门已经知道了,所以才会让狼群来“清理”他们,至于之后,狼群一直撵他们,想来也是为了给他们一个教训,让他们狼狈滚回芗城接受裁决!
越想,他们的脸色越白,回城收拾细软跑路?怕不是再出城啊,狼群就会把他们生撕了,根本不会手下留情!
而珂芋愿意给这些以后可能会有点用的林家人一点整理心情的时间,她望向申奇:“你呢,你又是如何打算的?”
申奇攥紧拳头,以神念涟漪回答珂芋:“这次我栽大发了……”
一番解释下来,事情大概是这样的:
符修嘛,符阵看起来是又有型,战斗又优雅,但内在的苦头,也就只有符修自己清楚。
总之,两个字概括:缺钱。
就连他的师傅都缺钱,画符卖给同道啥的是常规操作,新进门的弟子,在修行之余,自然要帮着师兄师姐们制作符阵,拿出去卖。
颇有一种深宫中的嫔妃们,女红日夜不停,差遣下人出宫卖了换口粮的凄凉。
申奇也是一样,勉强制作完符阵,他因此欠下了师兄一大笔钱,因此当家师表示,他去林家当一段时间的供奉,便可以得到啥啥啥赏赐之后,申奇赶紧应下,生怕被同门抢去了。
而东松仙君,其实早就有另起门户的想法,早就瞧上了芗城这块宝地,但文圣的威名在外,虽然现在这位圣人还在儒山中修养(看来是还不知道文圣已经凉了),但文圣是什么人?
儒生只修儒道,修行方法也有不同,因此隐隐从大道三千,条条通天的修真者中分离出来,成为了一枝独秀的存在。
就连对反虚玄皇的境界称谓都有巨大的差别,儒生称反虚境界的儒门大佬为——文圣。
东松仙君不过化神修为,虽然在修真者中,是仅次于玄皇的强大存在,叱咤风云的人物,但他哪里受得住文圣的一巴掌?
所以东松仙君对申奇私下透露,说是自己在林家身上留下了一点手段,要试探一下文圣的状态,让他看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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