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上旬尾声——
与几个月前相比, 芗城一带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最明显的便是田地, 在儒门搬走那副画卷之后,露出的真容……大片良田,全是密密麻麻、白白胖胖, 因为长得太快, 相互挤压,产生晃动的大白菇!
密集恐惧症患者和孢子恐惧症患者对此难以直视。
以密密麻麻,长势喜人的大白菇做为掩护, 芗城周边五十里, 芗城人铺设起密密麻麻的路障和陷阱,主要是往土地里埋铁渣、铁片,然后搓麻绳, 拉铁丝。
为此, 连最后三成不舍得卖的芗株,也必须舍弃, 毕竟, 陷阱塞满后,不仅是外边的妖兽进不来, 他们出去料理田地,也变得很不方便……好吧,是根本出不去,三步一绳,五步一坑,每一步脚下都有铁片, 走个毛线?
若不是墨家师兄妹依据墨家机关阵解法,给了个步法口诀,让芗城人一边念口诀一边拿公尺丈量着布置陷阱……等到战斗结束了,珂芋倒是想看看,这些人咋出门。
正所谓埋雷一时爽,排雷火葬场。
一群没长成的狼崽今儿过来验收,远远的遥望着芗城的城墙和箭塔,面对着菇里藏雷这种丧心病狂的手段,有些无处下脚,思量着要不要用雷火犁一条道来——当然,很快有成年狼妖过来,嘘走了这群过来卖萌的崽子,亲自跑了……小半圈,连续踩到铁片,勾到铁丝,崴到脚了。
无奈之下,狼妖抬起崴到的前爪,剩下三只爪子,慢慢挪出陷阱区。
是,没错,狼妖有妖气护体,一身钢筋铁骨,而且身材高大,确实不会被这些铁片或者尖锐石块刮伤肉垫,但这个世界不仅讲法理,也讲结构力学啊。
你妖兽跑得再快,那也是在地上跑,也是全身骨骼和筋肉协作的结果,三岁小孩都知道,跑得越快,路越是不平,越容易崴到脚。
地面不平,奔驰而起,落地时虽姿势有异,但铁片啥的可伤不到它们,只是它们自身的筋肉和骨头结构,就不支持丫的用这么骚包的姿势落脚罢了。
当然,若是妖兽实力够强,体积够大,根本无视这点阻碍,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不过这些陷阱路障最初的目的,也只是拖慢妖兽的步伐,让士兵武夫,更容易命中妖兽罢了。
总之,这算是验收合格了。
城内,刚停下练操的新兵蛋子们,正紧张的检查着城墙上摆放的箭筒和备用弩机。
箭筒主要是检查其内的箭矢,箭头是否淬了目凝水,羽毛可有凌乱,弩机嘛,就需要上弦、朝城外试射,确定没有异音,琢治人提供的准心没有装错。
本来,军工品是不该需要担心这些小问题的,但芗城很多参与制造的人,都是新手,换言之就是赶鸭子上架——谁也不知道战争会持续多久,因此消耗品越多越好。
二十座双层箭塔,也于今日正式完工,上层是弓手,下层是来自琢治的灵铳手,弓手善于抛射,因此在上层,灵火铳的弹道,则与弩机又相似,皆为平射,因此在下层。
箭塔之间,皆有索道接连,从一个箭塔的上层,连接到旁边箭塔的下层,同时,上层还有一根索道,连接着城墙。
虽然索道都很长,一般士兵还真没这水平划过去,但前往箭塔坐镇的,皆为武夫,那这点也就无所谓了。
城内也是男女老少,一刻不停忙活的景象,借着愈发耀眼的烈阳,一部分人负责把不同芗萱味的大白菇晒干、熏干,而上边在熏制,下边的煤炭真正的要职,是烧角石。
这不是在说具有坚硬外壳的无脊椎头足纲动物,而是将石头和砖块敲碎,烧得炙热,然后投入冰冷的目凝水中,待其冷却,再捞起时,面上便会附着一层墨绿色或者红色蓝色啥的,什么颜色都有的角质。
将这些角石塞进炮弹里,点燃引信,用投石车发射出去,爆炸时,这些角石散射,打在不那么结实的妖障上,那就是一个个窟窿!
在紫云国时代,只是蒸煮目凝水,将其浓缩,装进一个大罐子里投射出去罢了,但到了如今,技术进步了,角石炮弹更轻,杀伤性也大得多,制作和保存也比原本的罐子要好很多——做为成分五花八门的灵物冶炼废水,化学废液,蒸煮烧到少说一百度真不是嫌命长?
至于大白菇拿来的,箭塔和城墙之前的土地,那都是没得陷阱的,本着多割一次不亏,两次回本的想法,农夫们很是勤快。
儒门内,珂芋的视线仿佛穿越了时空和空间,看到了结果,就在观棋子终于意识到情况不对的瞬间,她说:“开始了。”
是真瞒不住了,其实,观棋子有好几回都觉得不对,但是,他在天象仪和自己之间考虑了一番,最终决定相信已经用了几百年的天象仪没问题,有问题的是自己。
但这也终有极限,观棋子终究还是意识到,自己的棋观天下,怕是出了问题。
因此,百里明知摇了摇儒扇,突然叹了句:“可惜了。”
妖兽还没出现,芗城上方,却掉下来一百多具尸体。
全是崩海棋宗的弟子。
这些弟子七窍流血,心脉以断,表情惊惧,儒生弟子御剑,以术法拖住他们的遗体,送往城外安置。
珂芋看到这一幕,都惊了。
阿余前辈也惊了。
是知道观棋子疯,但没想到对方疯到这种程度,因为不觉得仙族遗物会出问题,就料定一定是宗内弟子出了问题,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是一场大清洗?
珂芋掐指一算——突然明了了。
三百年了,观棋子接到两位玄皇的密令,在文芗洞天捣鼓了这么多年,但宗门本身的发展并没有拉下,也就是说,棋宗还在收徒。
但这些徒弟,背景大多都不干净,很多都是其他宗门送进来的二五仔。
平时当然不会有啥问题,但如今,观棋子猛然惊觉:有人动了我的棋室?
不管这些二五仔到底有没有可能做到这种是,他们都瞬间失去了性命,被丢出棋宗之外。
芗城人眼见飞剑的流光,不由得纷纷抬头仰望,还没等他们意识到有血滴下来,远方却传来妖兽的巨吼!
无数种妖兽的嘶吼沿着长长的狼群领地边界线连绵不绝,叠加在一起,跨越千里的距离,震得城墙和地砖都在颤抖!
吓得芗城人还以为妖兽大军已经压阵,守城的士兵在惊骇之中盯着地平线,希望能够发现敌人的踪迹……然而,什么都没有。
除了妖兽嚎叫带来的震动之外,天边依旧是大白菇迎风蠕动生长的模样,月色下特别恐怖。
恐怖的叫声持续了足足一刻钟,才戛然而止——在千里之外,狼群已然开战,双方打得不可开交。
大妖在天空的云架都在时不时的被雷光穿透……然而,这些,城内是看不到的。
狼群其实也发出了呼唤战友的嚎叫,但凡人难以从众多妖兽的嚎叫中鉴别。
但没关系,儒门接到了,共计一万六千名儒生御剑飞向远方,天空中飞剑的流光在天空中留下经久不散的光带。
儒门内,百里明知躺在躺椅上,仰望天空,突然对站在一旁的珂芋道:
“如此大战,算不算是给文芗洞天增添了更多压力?”
“算。”
“那您说,若是将此事告知妖兽大军的统领,甚至是其背后的修真宗门,他们是否会愿意收手?”
“想做梦请闭上眼睛……另外,都说了,这只是猜测。”
“可您的猜测,恐怕八九不离十啊,”快乐的小老头居然还真闭上眼睛:“即便是用道理说服天下人,战争也不会停下,即便不离开文芗洞天,也能时常听到消息,今天谁和谁大打出手,交手过程如何精妙绝伦,明天哪个宗派吞并了另一个……”
说到最后,百里明知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居然还真的响起了鼾声。
珂芋:=-=|||?
刚才是错觉?不,不是的。
珂芋居然有那么一瞬间,感觉百里明知有成道的气息——他只需要踏出一步,便可脱离文脉的保护,同时也是钳制,距离玄皇指日可待。
然而老人家居然用睡眠的方式,直接糊弄了过去。
仙君突破化神境界,直达反虚,位列玄皇,主要条件有二。
一是之前提过的,要得到仙基,修成仙基。
二是走出自己的道。
但儒门其实不大一样,有文脉在,儒生所有的道,都是儒家学说的延伸,也就是说,每个儒生得道,都是在为文脉开枝散叶——曾经是如此。
被透支到这个地步的文脉,早就失去了继续生长的能力,能维持自身存在就不错了,目前来说,就算是注入再多的香火愿力,也改变不了这一点。
如果对此要有个恰当的比喻……造血干细胞全部停止造血的人,不得不靠输血维持生命一样,能维持现状就不错了,实在是不能要求太多。
但……除此以外,其实也不一定非得困死在文脉这条道上。
但很遗憾,百里明知没能下定决心。
珂芋摆摆手,正在文芗洞天内,勘测整个洞天状态的海藻球们,暂且撤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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