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撤退。
不想死。
热血沸腾时, 人们代入的往往是英雄克服千难万险、挥斥方遒的英姿, 但是很可惜，多数人并不是英雄，而是英雄脚边的骸骨。
也就是炮灰。
只有真正来到战场上才会发现, 能接受这一点, 并依旧能保持战意，能豁出性命去战斗，愿意牺牲自己, 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更可怕的是, 大多数人脑中都是一片空白，连思考问题的余地都没有，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在干什么, 这就是大多数守军的状态。
就算是这些几乎全部由武夫组成的弓手，平日里除了相互之间点到为止的切磋, 能称得上是实战的……大概只有几个人结伴去林子里, 围殴无辜的果子狸这种程度而已。
要不……围殴一头熊？
不能对这些过惯了温室生活的人，有太多的期待。
这种时候——
“起弓！”
不知是哪个将领, 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喝声。
弓手们下意识的重复起自己练习了两个多月的动作——起身，架弓，抽箭，然后后知后觉，面对着铁片铁渣四下纷飞的现状，心里一紧。
就在这个时候, 意识到只有上边的弓手才能杀掉妖兽，柏溪人同样顶着铁渣铁片，一梭子又一梭子的往妖兽身上招呼，虽然不能干掉它们，却能让它们痛呼打滚，无暇继续乱丢铁片铁渣。
再加上妖兽们丢东西，本就没啥准头，所以，只有数人一起弓便不幸被击中，或头破血流，或捂着伤口倒地。
在这些伤者动摇其余人下意识的服从前，那将领又大喝：“拉弓、灌气、各自区域，瞄准那些痛得打滚的目标——放箭！！！”
几十道灌注内力的箭矢划破长空，由于一开始，各个箭塔就分好了散射时负责的区域，因此，箭矢相对均匀的覆盖了痛得打滚的妖兽，战绩斐然。
亲手射死了妖兽后，弓手们冷静了一些，受伤的人躺平做应急处理，没有受伤的继续拉弓。
就这样，两者找到了配合的方式，灵火铳手负责一梭子子弹把那些畜生打得痛翻在地，弓手则负责抢人头……额，是补刀。
如果照着这个势头发展下去，这些妖兽大群还真是白给。
但，十轮放箭之后，一座箭塔上弓手们，却听到脚下传来了一声闷响！
“啊啊啊啊！”
然后是一声惨叫！
此时已经不剩多少妖兽了，而且那一带的铁渣铁片也不是无穷无尽的，现在威胁已经小了很多，这名弓手忍不住回身问了句：“怎么了？！”
从城墙那边哆哆嗦嗦的爬过来，正在照料伤员的大夫，赶忙从梯子处探头看了一眼，有慌张的道：“是那灵火铳炸了——我就说，火铳防身靠不住！”
念叨着过来之言，大夫赶紧下去帮忙。
还好，只能说不幸中的万幸，炸开的灵火铳，大部分碎片都是藕断丝连，只是手掌刺入了一些碎片，并被碎片的高温灼烧……好像也不能说而已啊，挺严重的！
但比起整张脸都开花的结局，这显然比预想中要好太多了。
琢治的匠人们，一开始就考虑到灵火铳这玩意会有很多问题，毕竟，从锻造工艺到选材，都是临时拼凑起来的，这就要投入实战，没有问题才奇怪。
考虑到可能存在的问题，匠人们巧妙的在内部设计了额外的焊条，确保灵火铳即便是炸膛了，也不会碎得太夸张。
而这把灵火铳炸膛，也是一个信号，表示其它灵火铳也已经频临极限，下一次扣动扳机，就有可能直接炸膛！
而弓手们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气灌箭矢，为了每一箭都有取走妖兽狗命的威力，弓手们早以疲惫不堪，手脚发软。
武夫内力，多是由气血之力炼化而来，因此，内力虚空就是气血亏空，手脚发软，气色像晚上研究繁衍之道过度，那都是正常的……扯远了。
总之，实际上，由于是第一次在危险的实战中，连续散射这么远的距离，多数弓手都没能把控好节奏，灌注内力过多，这会儿都已经脱力了，最多还能再拉弓一两回。
而残余的大约百匹妖兽，不知道是怎么想的，见攻势停了，相互之间对视了一眼，各自抢了一些尸体上未成形的妖丹就跑路了。
城内的士兵倒是想去追，但是他们又想起来，外边全是陷阱……
所以说，墨家师兄妹出的这主意……一会拆陷阱，又要耗去不少时日。
就在士兵们进退两难的时候，城内突起一道剑光——驻守城内的儒生已经接到了同门的神念涟漪，知道战斗已经结束，当下也不用保留实力，飞剑划过，妖兽脑袋纷纷落地。
而驱赶这批妖兽的狼群，其实早以踏上了反途，毕竟在它们看来，这些妖兽真弱得可怜，根本没有关注的价值，想来出不了什么问题。
可是，狼群却注意到了自芗城飞出的飞剑。
虽然是晃了一圈就回去了，但狼群还是停下了脚步，面面相觑。
——啥情况啊，咋用儒生出手啊，难道出现了新的敌人？
……反正飞剑晃悠一圈就回去了，想来也不是啥大问题吧？
狼群得出结论，迈着小碎步助消化，想着回去以后，还有不少烤肉可以吃呢。
确实也是如此。
大量的妖兽死亡，堆成尸山血海，妖血渗入土地，腐蚀花花草草，若是不早些处理，这一代又要重复千年前的惨剧，化为寸草不生之地。
是以，在芗城人清理出一条通路之前，这些大家子弟和厨子们，要与儒门弟子和狼群配合，处理妖肉，采集皮骨角爪和妖胆妖胆之类的宝贝。
这和千年前可不大一样。
千年前，那是死伤惨重，活下来就不错了，真没得人力去收割战利品，而且战利品的数量，多到几年都收割不完。
另外还有一点就是……不管是儒门和芗城人，现在都感觉自己好穷啊！
赶紧收了这拨战利品，看看能不能卖了……哦，文芗商会被禁了，那看看能不能托琢治商会卖了。
贫穷让芗城人收割这些体臭可怕，样貌可怖的妖兽时，格外的有动力。
夜色降临，珂芋当了两回神秘商人，，发现也算是弥补了自己刚穿到琢治时，那种想着自己以后会很强来安慰还弱小的自己，想要扮猪吃虎的情怀。
她抬头望了望夜空，一直趴在文芗洞天外侧的棋观天下，已经飘走了。
就在棋局崩溃的那一刻，观棋子当机立断，直接飘走，可能会躲个百年才露头。
随着其逐渐飘远，阿余前辈与棋观天下的联系也断了。
那么——就该到了谈报酬的时候了。
珂芋露出了恶魔的微笑。
她会帮忙，与钦佩儒门和内心偏好不无关系，但其实吧……原因没这么单纯，珂芋还是很馋儒门的啊。
这次的收获，真的让珂芋赚到做梦都会笑醒——如果她还能入梦的话。
比如一万多个识字的、有文化的、稍加调教就可放到天机院开展研究的儒生！
别看天机院现在研究一片火热的样子，那其实算不上创新，只是活用前人的知识罢了，说到真正的研究，探究天理法理，写成定理啥的，天机院也没几个人可以胜任。
但儒生不一样啊，其实人家也是有科研精神的，只是一直受限于文脉的状态，处处介不到而已。
这些知识分子往往需要几十年的精英教育才可成，之前一箱子断缘钱就打发百里明知同意送一堆儒生来——赚啊！
比如说，芗城人现在不是很多都破产了嘛？柏溪镇刚好缺劳动力啊！
比如说，那么多芗制品，转手一卖就是很多小钱钱……虽然珂芋一点都不缺钱，但谁都反对自己的钱变多呢？
比如说，芗萱精建立了老多神庙了，这些神庙所在的村子，会成为她的手足和眼睛，建立一个跨越众多洞天的情报网指日可待。
再来说，这回还结实了儒门的几位好友，单是看到食铁兽就不亏了——虽然这宝宝粗口成章就是了。
另外……目前最想要的，果然还是帮忙管理诸如芗萱精大声BB之类的终端。
说道这个，蚁夫人挂了之后，是不是很合适啊？
最后还有，以后如果柏溪人出门在外，珂芋也不用随时放一道分神看着了，可以雇佣狼群帮忙啊，或者，柏溪镇的狼魂也可以和她签仙仆，然后……她就解放了。
该放手时就放手，千万不要犹豫。
珂芋想着想着，目光依次扫过百里明知、做饭的大家弟子、正在用飞剑切割妖兽尸体的儒生，调息中四位仙君和蚁夫人，还有肚子圆圆的狼群。
以上所有提名者均不约而同的打了个寒颤。
狼群甚至还以为，是不是妖王杀了个回马枪。
蚁夫人则更是直接，她本就是神识一道的大家，不然也管不好蚁群，这会儿差点行岔了气。
特别是，她没有完全入定，还有一道神识关注着外界情况，这会儿，发现那位神秘的前辈，正对百里明知道：
“你们这风水不好，蚁夫人在你们这养不好伤，不如去我琢治那边待个把月？”
蚁夫人感觉自己脑门上，不知为何多了一个大字：
危
作者有话要说：四点钟爬起来码字的我！
我去睡个回笼觉……
起来再捉下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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