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一方律法

    背后的山芿配合的从旁人手里接过刚送上来的辅助轮, 安装在后轮上, 自行车不用脚撑也能立着。

    这形象已经很接近珂芋印象中的儿童脚踏车了，再说了，这些脚踏车的坐凳也不能调整高度, 重心都偏低……

    珂芋：总觉得自家画风开始变得奇怪了起来？

    考虑到概率问题, 曹奇远没有被抽中也是理所当然的，本来还有些失落，但看着大家摔得七晕八素, 却笑得开心, 玩得热闹的模样，他也久违的露出了放松的笑容。

    在这个瞬间，他感觉有什么东西, 被自己终于放下了。

    这里虽然什么都没有, 但他们却有幸得以遇到上仙，有幸能够在这里建设属于自己的家园, 有幸能够见证属于凡人的奇迹瞬间——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以后, 这里就是自己的家了。

    他环顾四周，从旁人眼中, 看到了不少和自己相同的感慨。

    知道灵火铳这玩意存在的时候，曹奇远莫名感觉有些心虚，对不起上仙，因为没法否定的是，自己内心中最直接而强烈的感情……

    是制造足够多的灵火铳，大家人手一把, 杀回清羽门，夺回属于他们的故乡——柏溪城。

    在见识过儒生的伟力之后，更是想拜托儒门帮一把。

    那是他们祖祖辈辈生活的土地，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放弃？

    但，现在的他，不会这样想了。

    逃亡开始，没出柏溪城前，其实城内爆发过很大的问题。

    有些人根本不想走，他们家里在清羽门有人，比如祖坟冒青烟，家中出过修真者啥的，再如何也不至于被饿死，因而有恃无恐。

    而且这些人和清羽门的利益捆绑在一块，自然站在清羽门那边，自诩是“有仙缘的人家”，隐隐觉得自己也算是半个仙人，根本不在乎凡人的死活。

    这种秘制优越感，让他们在知晓此事之后，不光是通风报信，还对逃亡者们刀刃相向，想要立功，以得到清羽门的赏赐，若非柏溪三家早就看透了他们的秉性，有所准备，另外清羽门也有一些弟子，愿意以死相助，结果如何……当真未可知。

    这样一想，在那个名为柏溪城的地方，现在不过只剩下令人厌恶的家伙，家里的祖坟……没准都被人砸了泄愤，房产大概也被瓜分完了，房子说不定都被砸了，值钱的东西都被偷光了。

    仔细一想，回去又有什么意思呢？

    根系已经被斩断，即便再放回原来的位置，也活不了。

    有些人反应比较快，早就想清楚了其中的关节，早早把琢治当成了家，兢兢业业的努力，而他……一直没能下定决心，道理明明白白，但仍心存侥幸。

    幻想着能回去。

    沉浸在难得的欢乐中，给前三甲颁奖后，还有一点时间，参赛者们大方的让出自行车，给周围的父老乡亲们体验摔摔乐。

    见前边的人都摔得那么干脆，后边骑上去的人不免有些紧张，这些人摔得更加干脆，还有一位三百斤的壮士——人家两米多的个头呢，真的不胖，只是摔的时候直接把车架压弯了而已。

    场面一度陷入沉寂。

    “……我的车啊！”

    得到这辆试用品的车主，崩溃的发出了哀嚎。

    “呵。”

    本来应该是其乐融融的场景，却出现了不和谐音，众人望向声音的来源。

    那是一辆柏溪镇数量不多的大型马车，由两匹高头大马拉着，看样子是要从官道一路前往仙宫——前天晚上，上仙不知为何突然把儒生们从云机院踢了出来，让他们修建从柏溪镇门口到仙宫的官道。

    美名其曰劳逸结合。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啥，但多条路又不是坏事，而且上仙经常喜欢在夜晚的时候做些动静比较大的事情，少见多怪，多见不怪。

    他们刚来的时候，变化更吓人，上仙似乎每晚都在添加新东西，日新月异，每一天醒来，都会怀疑自己还在不在原来的地方。

    比如那些八爪鱼……额，是说天涯藻，会半夜散步，如果发现你家门没关好，会非常好心的帮你关门，下雨天衣服没收，会帮你收衣服顺便蒸发干净水分——当事人会不会因此受到惊吓，这又是另外一码事了。

    还有昆仑神鱼那庞大的身形，路过的时候会遮蔽月光啥的。

    这又不是什么秘密，大家见怪不怪了，但一想到刚修好的路，这些人就要利用这条路前往仙宫，总觉得内心膈应。

    没人会喜欢这些借着各种名义，散布抹黑上仙言论的家伙。

    前几日，市政厅的公告有说，他们的谏言被送到上仙面前，不日传唤，看来就是今天了。

    “哈哈，看看你们捣鼓出来的，是什么玩意？”柳木匠嘲笑道，“出门三步摔的东西也敢拿出来给人用，真不怕有人摔断脚？”

    说罢，似乎还嫌弃的看了一眼曹奇远，后者知道，这是因为那天他和这些人同在一个窗口办事。

    听说之后几日，这些人依旧不依不饶的递谏言书，市政厅毕竟不是法外之地，要依法办事，大家也不能做得太过分，到底还是让他们得逞了。

    上百份相同的谏言书，上仙当然不能无视，召见也是理所当然的。

    但在场的琢治人，不管知不知道此事，都不认为向星院有资格面见上仙——这些人没为柏溪镇的建设作出什么贡献，不说他们依旧藏着研究，从不公布，也从不服从管理这点吧，即便是偶尔愿意公布什么成果，也夹杂着恶心的私货。

    随着越来越多的琢治人识字，时常借阅书馆内的藏书，外加报纸不断的讲解各种时事，不得不说，琢治人的眼界，确实比原来高不少。

    如果是以前，他们可能只会以为向星院的人脑子不好，没准是研究得脑子傻了，但是现在，他们可以很清晰的判断出，向星院是在和天机院对着叫板，想以此为自己谋取利益。

    可怕的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向星院根本不在乎自己的行为会不会给柏溪镇带来麻烦，正如之前散布的谣言，让柏溪镇很多人心里发慌那样，甚至有那么几回，真有几百人被煽动，被气氛所捕获，聚在市政厅门口游行。

    罢工大半天。

    对于当事人来说，现在回想起来，尽是一些不堪回首的愚蠢记忆，你说自个儿以前怎么就这么蠢，听风就是雨，居然会信向星院漏洞百出的演说，然后成为别人得利的一把刀子？

    对，向星院现在拥有的东西，那些研究经费、资源供给、包括向星院的实验场地，还有他们现在乘坐的这辆马车……都是通过一次次散播恐慌，让民众成为自己手中的利刃，与市政厅叫板达成的。

    在这个过程中，上仙一次都没有出面，也没有惩罚向星院，或者把这些混蛋赶出去，这极大的助长了向星院的气焰——这是上仙默许的，只能这么认为。

    以前还不理解，但现在，一些人回过味来了——因为向星院并没有违反琢治洞天的律法。

    有人的地方，就有规矩，琢治洞天目前的律法，基本是柏溪城律法的延伸，但这些规矩无法全都生搬硬套到琢治洞天，若要追溯原因……律法一事，不归柏溪三家制定，那是城主的工作。

    而城主，可以说是清羽门最忠诚的传话筒，他维护和完善的律法到底如何，可想而知，包括但不限于：

    清羽门弟子可以随意征招贱籍奴籍的凡人为自己做任何事；

    柏溪人偷窃一合灵米（约三两）以上是死罪；

    无论男女，哪怕已婚有子，都有义务侍奉清羽门弟子……各种方面各种服务上；

    不能阻碍清羽门弟子行事，后果自负……也就是说清羽门弟子只要有个理由，在闹市杀人也是可以的，比如前文提过的，刘然的妹妹——这好歹还算是占理的，但很多清羽门弟子伤人杀人闹事，理由那真就是随便找的。

    柏溪三家的人，虽然对所有律法都倒背如流，但却真没有本事，能立刻能把这些扭曲的律法，全部修订为适合当下的情况。

    因此，柏溪镇的律法，目前只有基础底线，比如不能伤人、不能偷窃之类的，外加为了适应新情形而加定的律法，比如专利维护法案。

    所以向星院的人没有违法，充其量不过是造谣生事，但与其相对，还有言论自由和研究员保护法案，后者是对尊重研究精神和体谅研究员时不时脑抽的补充，比如——尊重其对一切事物抱持怀疑态度的精神。

    再加上，那会儿可是有几百人都听信了向星院的谣言，市政厅若是处理了向星院，只会让谣言发酵、爆发，再也说不清，考虑到大家刚来琢治洞天，用上仙的话来说，就是多少有点PTSD，而且还是逼急了根本不和你讲道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就拿刀就砍的那种……

    市政厅和柏溪三家，本着求稳的做法，同意了一些不太过分的要求，好让他们消停点，别再闹了。

    这让向星院在最初，得到了不少切实的好处。

    哪怕现在他们已经在一次次事件中信用透支，成为了臭虫，这些曾经得到的好处，也可以让他们过得比多数柏溪人都要好。

    现在也是，他们可以坐着马车去上仙的仙宫，可如无必要，两位管事和黄老爷子，出门坐的都是板车。

    “这就不用劳烦尔等多虑了，”碧悠眼见情况即将难以控制，便站出来道，“比起这个，不如好好想想，怎么过上仙那一关吧——我看啊，上仙这回召唤尔等，说不准是要把某些害虫清扫出门。”

    “呵呵，”柳木匠无视“尔等”二字，隐隐有贬低我方的意思，也不在乎其“害虫”的比喻，只是冷笑两声：“上仙的想法，哪是我等凡人可以揣度的？”

    “是啊，所以你还愣在这干嘛？误了时辰你担当得起？”

    向星院一次也没有去仙宫前的简单祭祀台前上过香。

    因为他们料定，上香和祷告都不会得什么好处，所以，对路程心里完全没点B数，这也是事实。

    想着市政厅这些人是怎么给自个儿添堵的，柳木匠担心路上会出现同样的情况，就没再刺激众人，哈哈大笑，赶着马儿离开了。

    人群对着马车离去的方向，吐了一口唾沫。

    “唉……本都是过命的兄弟，这些人为何会变成这样？”

    “谁知道呢，比起这个，俺更想知道，能不能把他们绑起来，丢进大牢里伺候？”

    这话得到了很多人的认同，一字一钉，仿佛已经把这结局。

    山芿叹息一声：“他没犯法。”

    众人沉默。

    这就是这群人的狡猾之处，他们从不犯法，就算大家现在再怎么努力排挤，也影响不到实质。

    “……对了，俺们还不晓得呢，向星院是以什么理由面见上仙的？”

    向星院的动向，也不可能每个人都有所关注，在场的人中，有些人还是从周围人的谈话中得知，向星院的人居然得到了上仙的召见这回事。

    “上仙疯了？！”

    “慎言！”碧悠瞪着某个说话不过脑子的家伙，“上仙自有其考量，我等做好自己便可。”

    好好一场自行车大赏，因为最后的小插曲，变得不是那么愉快了。

    这让本来看得开心的珂芋稍微有点不开心。

    虽然知道结果，但该不开心还是不开心。

    于是，来到仙宫下边的祭台前，放下贡品和清香的向星院众人，突然发现……眼前的云梯好长啊，而且看起来很滑，还没有护栏，这么高……

    旁边一个祭祀的老农，斜着眼望着这些人，他也是当初听信谣言的人之一，对这些人当然没有好脸色。

    “嘿，农家子，这云梯当如何……”

    “爬。”

    老农看了这些人一眼，冷冷吐出这个字。

    “……您认真的？”

    “连爬云梯的勇气都没有，还谈什么觐见上仙？”

    柳木匠显然不会记得这个当初受自己诓骗的老农，当下脸颊汗都下来了：“难道三家人去见上仙的时候都要……”

    “不然呢？”

    向星院众人面面想去，虽然多少怀疑对面是在耍自己，但却没有证据。

    作者有话要说：嘿呀，我赶上了，明明下午码了蛮多，结果修改反而花去了更多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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